他一邊趕路一邊在心中想着:四路大軍,北路軍戰敗,那麽還有其他的三路大軍啊!他必須以他最後的力量去挽救這三路大軍,不能讓這十多萬大軍全軍覆沒。
大雪飄飛,天寒地凍。熊倜一路向後金都城赫圖阿拉的方向前進。
這一路上,熊倜看到不斷有逃難的居民。他紛紛詢問戰況,得到的消息都是不知道。
熊倜又走了一段路程,終于看到了一些殘兵。他急忙攔住他們詢問戰情。“這位将士,我看你們的打扮像漢兵的模樣,不知道你們是哪支部隊的。”
士兵打量了熊倜一眼說:“你是何人?”
“噢,我是北路馬林部隊的。我正要去找杜松部隊。”熊倜想都沒有想就回答了。
士兵一看,激動地說:“兄弟,你别去了。杜松的部隊早就戰敗了。”
熊倜大驚說:“怎麽回事?”
二月,西路軍杜松,從沈陽出發,到撫順關稍作休息,杜松爲搶頭功心切,于是星夜列炬,一日内冒雪急行百餘裏。
二月二十九日直抵渾河岸,此時杜松得知後金兵約一萬五千人正于鐵背山上的界凡城修築防禦,企圖阻擋明軍前進。
界凡城形勢險要,是後金都城赫圖阿拉的咽喉要塞,戰略位置十分重要。
界凡城北,便是渾河東岸的吉林崖,爲界凡第一險要之處,界凡城南爲紮喀關,爲界凡另一處險要之地,紮喀關旁蘇子河對岸是薩爾浒山。這兩處皆距後金都城赫圖阿拉隻有百餘裏。
過了界凡之後便是一馬平川、無險可守。因此界凡地位極度重要。于是杜松便将大軍兵分二處,分兩萬人于薩爾浒山麓紮營,杜松親率輕裝一萬人渡過渾河,進攻界凡城下以北的吉林崖。
但是此時杜松隻知後金軍在界凡城上防禦的情報,卻未得知後金已經向界凡方向大規模調動軍隊,注下敗亡之禍。
三月初一早上,杜松不聽總兵趙夢麟勸等衆将勸谏休整,反而強命渡河,其部參将龔念遂等因辎重營渡河困難,被遺留在大軍之後,屯于斡渾鄂谟,結果杜松軍隻能輕裝渡河,留下大量火炮等重型火器。
杜松軍渡河間,努爾哈赤于渾河上遊毀壩放水,時河水陡漲,明軍被水淹死者甚多,緻兵傷馬斃,銳氣大挫。
杜松軍渡河後連破兩個後金小兵寨,隻俘獲十四名後金兵。杜松以全軍攻打吉林崖。
午時後,後金軍已經到達界凡城南的紮喀關,二貝勒代善下令進軍至毗鄰界凡的鐵背山。
此時攻打吉林崖的明軍也看到大批的後金軍隊陸續到達,但杜松已無法改變戰略。
無論自己率領的一萬明軍渡河往到薩爾浒大營會合,還是令對岸的二萬明軍渡河到吉林崖山下會合,都必定在渡河時被後金軍阻擊,于是杜松便令繼續強攻打吉林崖。
後金方面眼看要抵擋不住,代善命一千精兵火速增援吉林崖。明軍雖有火器之利,卻也一直未能攻下。
在這個緊要的關頭,努爾哈亦率軍趕到,并認爲申時已到天色漸晚,于是命左翼四旗兵先擊薩爾浒之明軍。破薩爾浒後,進攻吉林崖的明軍自必動搖。後再加一旗的兵力,合共五旗三萬七千騎兵,以絕對優勢的兵力攻向薩爾浒明軍大營。
薩爾浒大營由總兵王宣、趙夢璘等統率抵擋後金兵的奮力沖擊,最後因後金軍多,明軍不能抵擋,結果薩爾浒明軍大營被攻破,明軍争相逃命,結果全部潰滅,王宣、趙夢麟戰死。
逃走的明軍最後到達力阿哈時被後金軍追上,亦被全部殺死。時吉林崖杜松軍看見薩爾浒大營被攻破後,軍心早已動搖。
此時,後金軍将攻打薩爾浒的兵力與同部署在吉林崖的兵力彙聚,吉林崖上的後金軍亦蜂擁而下合攻杜松軍。杜松親率官兵奮戰。
但是後金軍已經盡占河畔、莽林、山麓與谷地,以數倍于杜松的兵力将明軍包圍。
戰至夜晚,明軍點燃火炬,從明擊暗,反讓後金軍能夠從暗擊明,使明軍死傷慘重。杜松被後金貝勒賴幕布射殺。
參将柴國棟、遊擊王浩、張大紀 、遊擊楊欽、汪海龍、和管撫順遊擊事備禦楊汝達也戰死。明西路大軍全軍覆沒。經略标下右翼營管遊擊事都司劉遇節率殘兵逃脫。監軍張铨被俘,誓死不降,被處死。
士兵說着痛哭流涕,感歎道:“我也是因爲跑得快,不然我也葬身沙場了。”
熊倜一聽愣住了。他沒有想到短短幾日努爾哈赤就把西路軍殲滅了。
士兵又感歎道:“你還是别去了,跟我一起趕緊逃命吧。”
熊倜二話不說,騎着馬繼續往前趕路。
一路上,死者漫山遍野,血流成渠,軍器與屍體沖于渾河中,如解冰旋轉而下。
李如柏的部隊出師晚,三月初一才出發,他推測這支部隊沒有走多遠。
于是,他決定先去找劉铤率領的東路軍,希望能加入戰鬥。
熊倜一路飛奔,在路上也打探了不少消息。
東路軍以總兵劉铤會同朝鮮國都元帥姜弘立等統率的一萬三千人,從東面寬甸堡進攻赫圖阿拉。
熊倜知道劉铤因爲于萬曆援朝之役中與楊鎬結怨,結果被派往東路,并且器械龃龉,又無大炮火器,兵弱将寡,爲四路中最弱的一支,皆爲刻意楊鎬安排,欲置劉铤于死地。若劉铤短留,即時奪取兵權,由楊鎬親自指揮。
熊倜一想到這,恨不得把楊鎬生吞活剝了。楊鎬真是一個是非不分的小人。國難當頭,他居然還如此心胸狹窄。
由于東路軍是佯攻,因而要早西路明軍及北路明軍于二月二十五日出師。
東路劉铤軍自寬甸出塞後,過涼馬佃。風雪大作、大樹塞道使得道路難通,東路軍多數由南方士兵組成,未能适應遼東嚴酷氣候,加上孤軍深入,糧草也漸漸未能及時供給,以緻而東路軍一直行軍緩慢。
因爲東路劉铤軍孤軍深入,所以全然不知西路杜松軍和北路馬林軍已經敗沒的消息。
二月二十八日攻克牛毛寨、馬家寨,深入到榛子頭,結果軍糧耗進。
直至三月初一軍糧運達,再進軍40餘裏至董鄂路,與阻擊明軍的五百後金軍騎兵爆發發生戰争,後金軍死傷過半,兩員裨将被陣斬,大敗潰逃,明軍亦有将領如劉吉龍等戰死。
劉铤軍繼續深入三百多裏。終于大雪初停,天氣放晴,但仍然十分寒冷,直到三月二日才渡過深河。渡過深河便與後金軍托寶大營激戰,東路軍作戰十分勇猛,擊潰了托寶營。後金死傷兩千餘人。
三月初三。東路劉铤軍已經距赫圖阿拉約七十裏,将至阿布達裏岡。
努爾哈赤先派降順漢人裝扮成杜松軍卒,誘騙劉铤孤軍深入。劉铤唯恐杜松獨得頭功便急命輕軍前進。阿布達裏岡一帶地形重巒疊嶂、隘路險夷,劉铤督令兵馬單列急進。
三月初四淩晨,努爾哈赤再令大貝勒代善、三貝勒莽古爾泰、四貝勒皇太極率領大軍四萬餘人迅速前往東路迎敵。
努爾哈赤則率領二萬大軍座鎮赫圖阿拉防守,以防南路李如柏軍的進攻。
三月初五,皇太極占令阿布達裏岡山頂上,從上而下攻打,代善則攻打明軍側翼,劉铤敗退往瓦爾喀什山前時遭達爾漢、阿敏假冒西路杜松軍的後金軍,劉铤誤以爲援軍到達,後金兵發動攻擊,明軍猝不及防,兵馬大亂。
熊倜緊趕慢趕終于在瓦爾喀什山找到了劉铤的餘部,打聽到劉铤敗走至瓦爾喀什之曠野。也打聽到了,劉铤不知道西路與北路已經全軍覆沒。
熊倜心裏一陣忏愧,心想若是自己早點到,就可以把這個消息告訴劉铤,他也不至于會敗得那麽慘。
後金算準劉铤會敗走瓦爾喀什之曠野,他後金軍蜂擁四起,将劉铤軍包圍。
熊倜趕到的時候,瓦爾喀什之曠野打殺聲震耳欲聾。
他一邊殺着後金的士兵,一邊尋找劉铤。
忽然,聽到一個士兵大喊:“将軍。”
熊倜看着聲音的方向看過去。劉铤雙臂皆傷、面頰被削去一半,滿臉血迹。
他周圍的後金軍在不斷地向他進攻,劉铤也十分的勇猛,仍左右沖突。
熊倜左右沖殺,就是無法沖到劉铤的那一邊去。
隻見劉铤舉起長槍瘋狂地刺殺,近身的後金軍數十人都被他擊殺。
敵軍越來越多,蜂擁而上。劉铤一下子倒了下去,他身邊的一名将士試圖救之,也一同陣亡。
劉铤死戰厮殺,最終戰死。東路明軍全軍覆沒。
“啊!”熊倜不忍看到劉铤就這樣戰死,一時殺紅了眼。忽然,不知道從哪射出一支箭正中熊倜的胸膛。
“啊!”熊倜也倒下了,眼角忍不住流出滾燙的淚水。他斜眼看過去,他的周圍已經沒有一個站起來的人。
“咚咚!咚咚!”他聽到了後金退兵的鼓聲。
他想起來去追,可是,全身不知道爲什麽,突然感覺很軟,沒有力氣站起來。
他不知道,是自己不敢面對這失敗的戰場,還是不敢看這已經被血染紅的世界。
“不行!我不能倒下,還有一路軍隊。”熊倜猛然站起來,“啊”嚎叫一聲,把插在自己身上的劍拔了下來。
他心裏一個強烈的念頭,在告訴他:要去找李如松的部隊。不能再讓他犯劉铤一樣的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