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過去,他也不過是利用起了這個獸機關集群宏觀層面湧現的部分。
而現在,他已經涉足了獸機關集群的底層。
其實,宏觀的層面,就夠他玩的了。在之前的戰鬥之中,王崎還沒有見過幾個能夠超過這個“宏觀層面”能力範圍的敵人。
他甚至都不怎麽需要精密控制。天體妖靈級别的法力儲量,實在是太足了。阿露兒、真炎神這種“法”、“術”上強出他好多倍的修士,都被他用“貴的方法”生生砸死。
如果隻是爲了應付這種層次的敵人,那麽他甚至都不需要深入更底層的部分。
淺層就足夠用了。
實際上,煉體修士,也不需要知道細胞結構,知道中心法則。他們隻需要打熬身體就足夠了。
不過,元嬰法對生命本質的突破,卻始終會深入更微觀層面的。
而現在,他突破了藩籬。
這種巨大突破,不亞于從“非長生”突破到長生境界的“登仙”。
如果能夠吃透算君這本書的話,那麽王崎的實力就會像那些剛剛登仙的修士那樣,在現有增長的基礎上,實現對數式暴增。
——所謂對數式暴增,也就是在某個點後,一開始增長得飛快,快到不可理喻的程度,但是後來越來越慢的那種。
絕大多數修士的修煉,都是線性增長。
大境界的突破,就是對數式暴增了。
不過,王崎倒也不是稀罕這一個“對數式增長”。
就好像“摩爾定律”在觸及量子力學之前,是指數式變化。
海神類特征、規避合道極限的秘法……這些因素加起來,使得他王崎的法力,在觸及極限之前,也是指數式變化的。
黑色的天體之内,無數的算符随機生滅。
功力每流轉一周,王崎的本體就精進一分。
簡直爽到不行。
不過,這種“觸摸底層”,實際上是有限的。
算君的底層協議,被設置成了物理上的不可改寫。
三個碳原子用被固化的鍵扣住了周圍,形成了固定的分子,儲存了不可改寫的底層協議。
而獸機關集群所有自我複制,都會将這一特征帶進去。
整個機關設計得極爲巧妙。這部分甚至是獸機關整體最爲堅固的部分,也是大框架的關鍵接合點。如果有仙人想要憑借那深入微觀的仙力強行改寫,那麽獸機關就會直接散架。
所有極微獸機關都是這樣的。
在算君之前,千機閣制造的那些不帶有這種協議,需要大量萬仙真鏡子器輔助運行的極微獸機關,也就是“極微獸機關0.XX”版本,全部都被用于制造太宇宙光螺了,被龐大的引力徹底粉碎,連一個個體都沒有保留。
現在的“極微獸機關”,全部都是這樣的“1.XX”版本,全部帶有這個算君研究的底層算法。
也就是組成“振子”的規則。
不過,越是深入了解,王崎就越是意識到一件事情。
這個技術,确實是平行于神州經典的馮氏架構算器沒錯。
但是,它的内核,也确實沒有超出已知算學所容納的區域。
裏面有一些關鍵的東西,能夠在地球的後續發展之中找到。
兩個平行的科技樹,本質上都是藤本植物,都攀附在名爲“數學”的喬木之上。
它們的根基是一緻的。
“如果能夠将它吃透……不,是必須将它吃透啊!”
王崎如此想着。
他在他鄉書房的身體,終于放松下來,将手中的書稿,倒扣在桌面上。
“走得很遠……比神州更遠,比我更遠,甚至在一些方面比二十一世紀的地球更遠……”
“而在理論層面上,隻要稍微走遠一點,效果就會經由‘黑箱’而成百上千倍的放大……”
“當然,不可否認的是,在信息傳遞的過程中,算君選擇靈力作爲載體,就很好的運用了靈氣‘向有序區域彙聚’的物理特性。就算有同樣的算法,地球也開發不出能夠将之實現的物理層……這是這個宇宙獨有的技術……”
“但是話又說回來,電子計算機,也是運用了半導體與電子的物理特性。”
王崎如此想着,臉上露出了由衷的笑意。
“真是厲害啊。”
“不過,隻要将它解析出來,那麽,它就會變成我的東西了。”
念及此處,王崎開口問道:“我看了幾天了來着?”
“五天,神州日。”陳由嘉面前寫廢的草稿紙越來越多了。
整個人縮得更小了。
王崎手一揮,一團墨水從瓶中傾瀉而出,然後無數張紙騰飛而起。王崎手一揮,那些墨水分散開去,打在紙上,化作無數文字。然後,王崎熱力一運,那些墨迹瞬間幹了。無數紙張落在他的掌心,分成三摞。
“複印了三本。”王崎點了點頭:“話說蘇師兄有回應了嗎?”
“蘇師兄說,他最近一兩個月抽不出空,不過名額可以有。他叫我們自己先研究着。”陳由嘉盯着王崎。潛台詞是“他分明是叫我們先作這死再說”。
王崎嚴肅的點了點頭:“終于有人敢看了……”
“你腦子是被什麽踢了嗎?他明明是要看我們看完之後死沒死……”
王崎故作驚訝:“這幾天你趁我神遊天外的時候踢我腦袋了?這可不行?”
陳由嘉臉頰微微鼓起,呲牙。
王崎擡起手,将一本複印本交給陳由嘉:“怎麽樣?還想不想要?”
陳由嘉看了王崎一眼:“看你蠻有收獲的樣子?”
“嗯,很得啓發。”王崎點了點頭:“而且是應用層面的,安全。”
陳由嘉剛剛擡起手。但是,王崎突然手一縮:“不,我仔細想了想,還是别一個人看吧。我畢竟情況特殊,是天才……”
“在認識你之前,我也是百年一遇的天才。”陳由嘉劈手奪過複印本。
王崎卻似不放心,叮囑到:“别一個人的時候偷偷看啊,我的靈識會始終覆蓋在這裏的。”
“靈識覆蓋,不應該是‘放心看’的意思嗎?”
“我整體在蛻變之中,這個肉身能夠調用的力量有限啊。”王崎說道:“而且,道心崩潰,是外人救不了的。”
陳由嘉揮揮手:“有事就去做。”
王崎拿上另一本複印本,去找戴太沖。他出門還不忘回頭:“别冒險啊!”
“去你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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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的時間,也足夠戴太沖完成手上事務的交代了。
他也随王崎來到書齋。
“我這幾天打算研究研究這個,由嘉呢,未來一段時間都會專心研究算器理論,所以戴師兄,你就暫時在這裏看書吧。”王崎指了指書房邊一張備用書桌:“畢竟,這書,不可否認,也确實存在一定的風險。”
由于算君而道心崩潰的雲中君柯蘭蔭就在他鄉,衆人自然是不敢不防。
戴太沖點了點頭:“理解理解。”
因爲新發現與過去的發現有巨大矛盾而道心崩潰,停滞不前,确實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單純是因爲思路無法跟上對手,而導緻道心崩潰,就駭人聽聞了。
算君的兇名,可是無數天才堆積起來的。
鼎盛時期的算主,也無法等閑視之。
确認所有研究者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之後,王崎才讓另外兩人翻看這一部分内容。
戴太沖看了幾行,卻是“咦”了一聲。
王崎問道:“怎麽了?”
“啊,這個公式……”
兩人交流片刻之後,王崎一巴掌拍在自己額頭上。
算君這個算法的基礎,混沌理論,是布爾巴基學派沒有涉獵的領域。
換句話說……
現在的基派,一樣也沒有研究過。
“咱們還是先從混沌說起好了……”
而與戴太沖不同的是,陳由嘉隻是看了幾頁,就沉浸了進去。
不一會,她就有了自己的設想。
由于王崎創建“形式語言學”的過程,她全程有參與的關系,所以,她也學會了某些全新的思維方式。
她能夠感覺得到,算君其實也有使用算器語言。
但是算君所使用的語言,跟過去的完全不同。
可那依舊是“語言”,依舊在“形式語言學”的分析範圍之内。
她想,或許可以通過從語言、邏輯的層面,來剝離算君在“語言”、“路秩”層面的思想,規避在物質層面的想法。
她看了王崎一眼,發現王崎正忙于将一大摞書扔在戴太沖的面前。陳由嘉覺得現在不是開口的時間,所以打算自己沿着這個思路思考片刻。
真的,隻是稍作思考而已。她隻是打算稍稍思考一兩分鍾,然後組織一下語言,在于王崎交流的時候,更有效率。
可靈感偏偏就在這一瞬間擊中了她。
她感覺到了那些隐藏在算君的算器理論之下的,那熟悉的東西。
這是她之前幾天思索過的東西。
陳由嘉手一翻,取出了馮落衣最新的論文。
語言……邏輯……
無限公理……
自我指涉……
在過去,她獨自咬牙在這一片迷宮闖蕩。她一次又一次的撞擊牆壁。她以爲那隻是徒勞。
但是,現在,牆裂開了。
她面前的,是一副左右兩側都已經完成的拼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