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崎喃喃低語。
說實話,這其實是他好多年前想要去做的東西來着。
希門二十三問第一問,連續統假設問題的後續。
也就是“無限”與“無限”的差異問題。
是以無限爲研究對象的純粹算學。
王崎确實是記得的,在自己前往靈凰島之前,通過《銀翼刺客》的形式将“自我指涉”的概念普及開去,然後蘇君宇就借着那一次東風,完成了連續統假設的基本證明。
這可是實打實的逍遙級成就。
也正是因爲如此,蘇君宇才有了繼續深入離宗領域,與王崎合作推廣萬象卦文的資本。
這大約可以算是一條線上的東西了。
如果不是當初“不周之算”更加耀眼,蘇君宇必定會成爲這代弟子的首席。
不過,王崎卻是知道,這連續統假設的後續,存在着幾個頂了不起的成就。
他當初還信誓旦旦的想要去做了來着。
不過……
王崎尴尬的發現,就算是有修士的記憶力,也架不住事情太多。
他确實将這些東西抛在腦後了。
原因……
“是不是因爲當時金丹斬大乘,心氣兒上去了,就膨脹了,然後就給忘了啊……”
王崎嘀咕到。
——反正都是那些古法猴子的錯!
“什麽?”趙清潭有些疑惑。
王崎搖了搖頭,思索片刻。
不開玩笑的說,他确實是有将之抛在腦後的理由的。
原因就是基派。
他斬完靈凰島、根絕古法傳承,大概花了一年的時間。他确實沒想到,在這一年的時間裏,不完備定理讓他的聲名膨脹到了這樣的程度,以至于他幾乎可以自開一派了。
所以,他就真的自開一派了。
他更喜歡布爾巴基學派及其延伸,僅此而已。
單單是這一點,就足以成爲“理由”了吧,畢竟,千金難買我樂意。、
而且,這也不是單純任性而爲的決定。
實際上,布爾巴基學派和它之前的東西,就不像是一個時代的存在。
連續統假設後續,有再多的榮耀,也隻是屬于“集合論”的過去。
然後,就到此爲止了。
他知道,這一條線路也就到這裏了,不會攀得更高了。
而布爾巴基學派則是指向未來。
從集合到結構,從結構到範疇,這些都是指向未來的東西。
光是這一點,他就有理由抛下自己結剛剛結丹時訂下的計劃了。
而且,他也是有資格将之抛在腦後了。
布爾巴基學派和其他學派有很大的不同。它不熱衷于攻克什麽難題,也不是以什麽問題作爲綱領。
它就是基礎。
或許在不曉得厲害的凡人來看,沒有解決過多少有名問題的布爾巴基學派,并不怎麽厲害。
但是算學家都清楚,王崎争奪的,是“正統”,是“天下”。
這是整個算學領域的“傳國玉玺”!
“天下”和“一隅”,孰輕孰重,不言而喻。
當然,并不是所有理由都是那麽光明正大。
實際上,他之所以放下了這條路,還有一點點不那麽光彩的想法。
關于“死道友不死貧道”的。
因爲,這一系列的後續成就,基本上都是在爲形式主義、爲集合論、爲歌庭派續命的。
如果沒有基派,如果沒有對“弦論”的一點念想,王崎倒是會堅持走下去。當時還是歌庭派編外成員的他,自然不介意爲歌庭續命。
但既然有了基派的“築基計劃”,那麽王崎自然會考慮要不要爲歌庭派續命了。
從一個算學家的角度來說,爲歌庭續命,也不過是爲舊勢力輸血而已。集合論已經看到其上限,形式主義注定沒落,歌庭派的現任領袖何外爾,也是一個連宗修士。
每年會加入萬法門的弟子,其實是有限的。其中有能力且有志于高深算學的,就更少了。
或許一年才有那麽一兩個。
而在算君活得瓷實的基礎上,連宗是自帶基本盤的。這些“鐵粉”是不可能被輕易折服的。
而同爲離宗代表的歌庭和基派,就得争奪剩下的種子。
而偏偏基派是新成立的門派。在沒有弄起聲勢之前,根本競争不過源遠流長、傳承有序的歌庭派。
所以,王崎就暫時擱置了這些方面。
他并不會阻礙其他人研究這個。如果有人問到他頭上,他也不介意出言指點。但是,他自己卻暫時不打算涉足。
而且,對于現在的王崎來說,基派的基礎算理,确實比那些東西有趣。
不過,他也是沒想到,最後去做這件事的,居然還是他們基派的成員。
趙清潭有些憂心:“我覺得,這和基派一貫的作風有些偏離了……”
“蘇師兄想做,就讓他做呗。”王崎哈哈一笑:“咱們是個學派啊,學派。大家都是爲求道而來的。若是加入一個學派,就絕對不能做某件事情了,那這個學派,還有什麽意思?加入了又有什麽意義?”
趙清潭沒想到王崎會這樣回答。他思量道:“可是,我們的目标,不是算學的基礎嗎?”
對于王崎最初的言論,他至今不忘。
王崎點頭:“沒錯,現在我們就是要集中一切力量,爲算學打下一個堅實的根基。”
“那蘇君宇師弟……”
“但是,這也不意味着我要禁止大家做題啊!”王崎說道:“興緻來了,去做一下細枝末節的東西,換換腦子,也是允許的。這種事情禁止了,這個學派也就變得無趣了啊!”
趙清潭沉默片刻。
如今的王崎,倒也确實有底氣說他們争的東西都是“細枝末節”了。
基派的算理,已然是另一個層次了。
“但是蘇師弟做的……不是結構的東西?”
“既然是性質來了做的東西,管它是什麽!”王崎突然興奮了起來:“而且,蘇師兄做的是算學,沒錯吧!”
“是啊,沒錯。”
“既然是算學,那就沒關系!”王崎笑了,莫名的開心:“既然是算學,那麽我們所追尋的‘根基’之上,就必然有其一個位置——有什麽算學,不是我們的領域?自信一點!”
趙清潭确實是不大理解王崎這種突如其來的興奮。
但王崎突然感覺自己心中去掉了一層枷鎖。
他雖然願意遵從布爾巴基學派的綱領,但是未必想要一個和前世布爾巴基學派完全一樣的基派。
原因很簡單,不夠有趣。
對于純粹算理之外的大多數算學家來說,布爾巴基學派的理論,都是美則美矣,但不夠有趣。
布爾巴基學派也嚴格限制了數學的領域。對于布爾巴基學派來說,不是寫入他們課本裏的東西,都不是數學。
王崎确實可以算是結構主義者,但與布爾巴基學派也不是完全相同。
他也沒必要非與布爾巴基學派相同。
他前世确實是水平欠奉,但是今生的諸多曆練,卻使得他的水平有了本質上的提升。
這不是别人的學派,而是他的學派。
所以他想怎麽搞,就可以怎麽搞。
他甚至已經有足夠的水平,對布爾巴基學派進行自己想象中的調整。
讓它更爲寬泛,更爲……有趣!
基派的範疇,可以比前世的布爾巴基學派更大。
而且,也不用擔心這位一項浩繁的工作,會使這些參與者耗費一聲。
因爲,大家本來就是奔着長生去的。
永恒的生命,配上永不結束的,有趣的征程。
真是再好不過了。
他這樣想着,整個人都雀躍了起來。
趙清潭報告完畢之後,就離開了。而王崎則走進自己的書房。
陳由嘉正抱着腦袋,小臉皺起,一副快要急哭了的模樣。
王崎伸手,搓了搓陳由嘉的臉個腦袋:“喂,沒有靈感就不要坐在我的位置上,讓開!”
陳由嘉震驚了:“這個時候的思路難道不是來安慰我嗎?”
這些日子,陳由嘉卻陷入了困頓之中。
王崎在折騰形式語言學的手,她也一路跟随者,學習着,爲研究算器理論做準備。
但是,至今爲止,她也就升級了一下萬象卦文,開發出了兩種平行于萬象卦文的全新算器語言。
但也就僅此而已了。
這扔在萬法門内,元神境界,也确實算是了不得的成就了。
但是陳由嘉知道,對于王崎的目标來說,不夠,遠遠不夠。
王崎是想要彎道超車,覆蓋算君的成就。
可就這進度,别說與算君相比了,就算是獸機關集群執行深度學習,都比她來的有效率。
這讓她異常的挫敗。
“我安慰了你就會不難受了?你不是會更難受嗎?所以我索性就……”王崎看了看陳由嘉不善的表情,話頭一轉,掏出一摞論文來:“喏,慰問品。趙師兄從神州故鄉捎來的土特産。”
“什麽……論文?”陳由嘉一愣。
“這些都是最新成果吧?我覺得你學習一下也是有好處的?”王崎說道:“這些都與算器理論息息相關……想看哪些,你先看。”
這還真是天大的讓步了。
過去王崎非得自己先看不可。
陳由嘉差異的掃了王崎一眼:“你今天好像很高興啊?”
王崎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哦,是這樣的,上頭通知,要來發好東西了,要我們做好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