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者都挺重要的——因爲這兩者很大程度上都不大靠譜。
谪仙畢竟是會損失記憶的,而仙器就算因爲仙力不磨滅的特性,可以記錄靈犀,也不一定會記錄下對王崎有用的靈犀。
青虿宗毫無疑問就是谪仙了。但不知道爲什麽,他目前還沒有覺醒宿慧。所以,這種情況下,回收數家半仙器,也是特别重要的任務。
而現在,這個半仙器莫名成爲那奇特法寶列陣的一部分,他就不好暴力破解了。
“啧啧,有點麻煩……”王崎思忖片刻,問了個關鍵問題:“啊,對了,話說回來,你是怎麽解決指令儲存的問題的啊?”
“指令……儲存?”丘陵子民的語言之中沒有算器相關的專業術語,所以很多詞彙都是王崎生造。青虿宗有些不明所以。
王崎隻得稍稍解釋了一下。
“儲存信息”,是計算機器和傳統的計算輔助工具之間最顯著的差異。
就以提花機來講的。這種織布機之所以能夠自動編織花紋,就是因爲有預設的“模闆”讓針在固定的位置穿過。
那些打上孔的闆子,就是用自身在宏觀層面的結構,記錄了信息,并用這信息影響了布的織造。
存儲信息,解讀信息,這是所有“計算機器”的特征。
既然青虿宗的計劃當中,這個寂靜之王可以根據他的指令自行執行任務,那就必然具備存儲靈犀,并且設計出能夠針對這種存儲信息進行讀取與分析的結構。
而根據王崎的了解,中古數家的半仙器,原本是沒有這種功效的。
應該說,中古數家的半仙器,從“算器”的評判标準來看,就是特别複雜且特别高級的“算盤”,在修士法力的帶動下,倒是能夠運轉,可應該達不到自行運轉的标準。
無論是萬年前落入真闡子手中的數學,還是被芝龍真人藏在更新妖族遺迹之中的離散,抑或是聖帝尊收藏的那兩件,在被重煉之前,都不具備這種存儲與讀取的功能。
至于真闡子殘魂依附,則無關這些半仙器作爲算器的根本結構。
就這麽說吧,真闡子他就好比是殘魂憑依到一件養魂玉石打造的算盤上。真正溫養真闡子魂魄的,是算盤的“材料”,而不是“算盤”這個結構本身。算盤上算珠的位置,也和真闡子的思想無關——他的意識又不是靠算珠思考的。
王崎覺得吧,不管青虿宗前身是誰,他就算再逆天,也應該沒有本事重煉那件圓盤狀半仙器的。
不管是仙盟哪位高人,都沒辦法單純用算盤做一個可自行運行的程序。
但是仙人級數以下,能夠影響到仙器的存在,真的不多。
青虿宗聞言,卻是一愣:“你居然直接道出關鍵所在了……”
“畢竟一脈相承啊前輩。”王崎催促道:“快點吧,還有,迷霧之子的狀況也告訴我。”
青虿宗歎了口氣:“其實,這兩件事,本質上是一件。”
王崎一皺眉:“本質上是一件?天妒種還可以作爲算器核心?”
雖然中古數家半仙器是算盤,但是……如果以後人手撥動的話,算盤也确實能夠進行邏輯運算。
在經典的馮氏結構中,算器可分爲輸入、輸出、存儲、運算、控制五個部分,算盤本身就具有輸入運算輸出三個部分,如果将撥算盤的人也看成這個系統的一部分,那“存儲”和“控制”确實是能夠解決的問題。你要硬說這個整體是一個馮氏機,也不是不行。
但是……
有病啊!
迷霧之子明顯比這什麽寂靜之王強多了好麽!
這就好比你辛辛苦苦造出阿爾法狗,然後訓練阿爾法狗進行珠算,并以擊敗人類珠算高手爲目的……圖什麽?
如果不是訓練機器人控制人類義肢,或者作秀騙經費,那就一定是瘋了。
青虿宗很明顯是不需要經費的體制外研究者。、
青虿宗表示否定:“并非如此……天刑碑原本是懸浮在丹田巢穴之下的一處秘境之中。在我之前,本有無數強者對着天刑碑進行參悟,希望能悟出什麽。”
“但是,我後來發現,天刑碑之下,鎮壓着一個巨大的靈力之源——它非常強大,甚至隻要看一眼,就會忍不住沉醉進去。那種感覺……”
“我和我的一些手下也讨論過這東西。他們都認爲,這力量,就是丘陵的本源所在,是世界的根源。”
說道這裏,青虿宗歎息:“我感覺這力量實在是太過邪門。因此,我在占據了丘陵之後,便不再允許其他人靠近天刑碑鵝,而自己着手研究那力量。”
“我的研究沒有任何進展。隻是,在偶然中,我發現那黑色圓盤似乎與那靈力之源親和力很強。于是,我冒着危險,利用那圓盤取出一絲。而之後,我竟發現,那元靈竟是可是‘馴化’的——它好像是某種小獸一樣,可以溝通。”
“我馴化死咒獸的訣竅,就是從與元靈溝通的過程之中參悟出來的。”
王崎扶額:“我大概猜到了點什麽……等等……等等……”
青虿宗道:“你好像知道點什麽?”
“我隻是感歎啊,作死的人在哪個世界都有……”
那個叫黑星複仇功德碑的玩意下面鎮壓着一團強大的靈體。那這個靈體是啥,不是很明顯嗎……
——也就是說你居然拿這個星球關底總BOSS 的分身做自己救世神器的關鍵部分……
不過,這個星球的仙力爲什麽沒有自我的原因,恐怕也已經找到了。
就是那個黑星複仇功德碑。
那個叫黑星的強者,斬殺仇敵于此——這種說法,放到凡人身上尚可,但放到生命力強悍的仙人身上,就非常不自然了。
王崎估計,真正的情況應該是這樣的。首先,那個叫黑星的神秘強者,将他的仇敵,也就是這巨大仙人打了個肉身喪失生機,生活不能自理【對于仙人來說,“肉身喪失生機”也就是“生活不能自理”的程度了】,然後再将一件特殊法器打入這個巨大仙人的丹田,這個法器會一絲絲的抹去這仙人力量之中的自我。
這個過程會非常漫長——在仙人的視角看來,這就是類似于點天燈的酷刑。
但是,這個過程恐怕不是一蹴而就的。至于具體發生了什麽,那還要看噗啦們的相關記錄。
而這被洗去一切自我意識靈犀的仙力,便相當于空白的魂魄。如果有足夠的耐心,或許能夠重新寫入信息吧。
但是,對仙人來說,這一筆買賣是劃不來的。黑星複仇功德碑在消解巨大仙人自我的同時,也一定會不可避免的擦除關于巨大仙人修法的信息。就算寫入了另一個自我,獲得了巨大仙人力量的那個意識,也需要面臨“功法隻剩殘篇、無法駕馭這龐大力量”的窘境。
青虿宗接着說道:“在于迷霧之子交流的過程中,我逐漸發現了另一點——迷霧之子,或許正是誕生于這片元靈之中的。這元靈賦予了它最初的生機,因此,他的力量和這元靈特别相似。我當初認爲,如果貿然移動天刑碑,震動那元靈,或許會對迷霧之子産生影響。但是,我知道他的特性,所以特别叮囑他,在這一天的時候,将意識轉移到另一個半球之上。”
王崎一愣:“也就是說,你最初的目的,除了天刑碑,還有那無智的元靈?”
青虿宗點了點頭:“沒錯。天刑碑震動,那元靈也會産生變化。我試探過,它本身就是一張白紙,比嬰兒還純粹——因爲嬰兒也存在生物本能,但這靈卻完全沒有。它本不應該産生危害……”
“除了迷霧之子啊。”王崎思忖了一下:“前輩,你這……不大厚道啊。”
青虿宗歎息:“或許……若是你能救他……”
王崎撓頭:“這就……還真是麻煩了啊,麻煩了。”
實際上,他大概是猜到發生什麽事情了。
“人格覆蓋”。
“死亡”這個概念其實是非常暧昧的,是模糊的。很難劃出一條線,說這一條線之外算死亡,而之内算活着。
比如說,人格改易,是否能被定義成“原人格死亡”?
梅歌牧多少計劃,多少後手,就是砸在了這“死亡的定義”上。
如果這事扯上天妒種,那就更複雜了。
對于天妒種來說,“人格改變”本身就是一種正常現象。他們平常沒事的時候,也有可能因爲一個念頭沒轉過來而人格改變。
正是因爲如此,他們對這種改變格外沒有抵抗力。彌師姐之所以會差點被隻有結丹期的王崎覆蓋掉人格,除了神瘟咒法自身特性之外,也是因爲天妒種天性如此。
因爲,就算當初王崎成功了,也不過相當于那個肉身暫時換了個人格,要不了多久,這個人格也會改變,或逐漸或突然地偏離人身的王崎。
人格改變之于他們,就好像窦性心律不齊之于人類——這根本不能算病。
後者是人類心髒跳動中伴随的偶發性現象。
前者類似,是天妒種思考伴随着的偶發性現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