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地原住民所設計的曆法,便是根據他們自身的生理周期完成的。
青普斯醒來的時候,心情異常沉重。
——這就是最後一個醒昏周期了。
不知道自己這一醒,還有沒有機會安眠。
或者……在幾次饑餓之後,自己就會長眠……
這念頭沉沉的壓在他的心頭。這位總教頭隻好悶悶的啃食大地。
由于仙人屍體之中附着着過于強大的仙力,所以丘陵子民的飯量都很小。隻幾口的功夫,青普斯就“飽了”。
再吃下去,便要爆了。
青普斯第三次感到饑餓的時候,一個蟲走了過來,道:“青普斯總教頭,那布拉普大将何在?大人傳喚了。”
隐水诠,也是符剌的一員,位列擊将,亦是一個實權派,修爲也是分神期大圓滿,随時有可能晉升合體的那種。
但是,隐水诠卻并不是四大将的手下——他不歸任何大将管理,更不是總教頭的手下。
他是直屬于青虿宗的修士。
青虿宗直隸符剌,雖然是符剌勢力之中極不起眼的一支,但是卻也不能無視。青系符剌數量雖少,但是卻是最靠近青虿宗的一批丘陵子民。在青虿宗的指點之下,這些青系的符剌個個都精進神速,不可小觑。
其中,最關鍵的,就是這個隐水诠了。
青普斯心中動了殺機。他在思考,要不要找個機會幹掉隐水诠。
隐水诠卻隻覺得青普斯身上氣意詭異,似有什麽危險之物蠢蠢欲動,不由得問道:“青普斯總教頭?可是在下有什麽得罪的地方?”
“沒。”青普斯心中暗探。隐水诠和他交情不淺。他暫時放下了殺機,道:“隻是前段日子諸多誅伐之事,險險惡了青虿宗大人……現在心中殺機尚未平複,不敢去見大人罷了。”
“啊……您是說滅亁尊的事情啊!”隐水诠笑道:“總教頭滅了滅亁尊,可是給咱們符剌漲了大大的威風呢!我們在禁區裏的兄弟說起這事,那是對總教頭交口稱贊的啊!”
“哈……哈哈,算不得什麽。滅亁尊與我本身就是伯仲之間,我又是與人合力……”
“那是。大人指點過的咱們,和那些舊世代的高手,有着本質上的差别。”隐水诠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不過,他也不是真個驕傲自負,又道:“話是這麽說,但滅亁尊畢竟是積年的合體,甚至有可能是半步大乘。大人能夠一計滅殺,也是了不得的——就是不知道,當初與大人聯手設伏的那位大人,到底是哪位大将或是總教頭……”
青普斯也在爲這件事煩惱——他媽的誰知道啊!他嚴厲地掃了隐水诠一眼,故意問道:“大人差你來打聽這件事的嗎?”
隐水诠笑道:“嘿,這哪能啊?我估摸着,大人根本就不知道您設伏的細節呢,都是符剌内部在傳。”
青普斯心中郁郁之情更甚了。他猜測,迷霧之子或許已經與青虿宗離心離德,所以隐瞞了這件事的經過。但是……迷霧之子到底要幹什麽?
符剌始終沒有找到“迷霧之子麾下的那名神秘高手”。如果迷霧之子對青虿宗有所圖謀,那爲什麽不跟他們聯手?還是說青虿宗實際上已經比迷霧之子強大了?所以迷霧之子必須使用這種陰謀?
另外……這件事情到底還是傳開了。如果青虿宗知道了真相的話……
他道:“哼。這件事青虿宗大人不喜,那便是我一人所爲。你休想從我這裏探聽到半點口風!”
說完,就分開肉質大地,直接向符剌營地内部沖去。
隐水诠急忙跟上:“诶……總教頭……總教頭!我不是那個意思啊!”
在營地内部,青普斯和隐水诠找到了那布拉普。
第一大将那布拉普聽到青虿宗傳喚,也微微有些不安。雖說這是慣例,但是這敏感時刻,卻意外的讓蟲恐慌。
隻是,兩位修士心理素質都非比尋常,故而不動聲色的跟着隐水诠前進。
很快,便是“禁區”所在。
所謂“禁區”,便是靠近丹田的一塊組織。它在整個丘陵世界,都處于較爲“下方”的位置。
青虿宗當年定都(也不一定叫定都,因爲丘陵子民尚無“都城”的概念,但沒有适合的人族語言表述這個詞)丹田,便征集數千符剌,在這一塊組織周圍大吃特吃,吃出一大塊空白區域。這區域,相當于将“丹田”這組織從仙人屍骸上整個“剝離”下來,隻有許多人族胳膊粗細的肉筋與軀體相連。而這一段空白區本身就很大,又有青系符剌(或者說“禁軍”)看守,就算是王崎的噗啦化身,也很難甚至不鬼不覺的潛入。除非他先用神瘟咒法感染了所有禁軍——但這卻是要付出一輩子别想升職的代價。
兩位符剌高層便跟着禁軍符剌擊将隐水诠,進入了這區域。隐水诠道:“之前大人有吩咐,說若是兩位來得早了,就先去死固區候着。”
兩蟲一驚,視線微微相交。
——死固區……
隻有極少數符剌高層知道,所謂“死固區”,便是青虿宗存放休眠狀态死咒獸的區域。
而死咒獸是丘陵唯一可以稱得上“掠食者”的動物了。
——那老賊,莫不是打算毀屍滅迹……
死固區從來就不是青虿宗借鑒下屬的地方。這由不得二蟲不多想。
算了,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道。青虿宗若是真的想要殺蟲,也沒必要這樣彎彎繞。
“兩位自便,我便去休整了……”隐水诠剛要走,卻被那布拉普叫住。那布拉普道:“隐水诠,可否幫我個忙?”
“大将盡管吩咐。”
“我有一件禮器,本是爲待會的儀式準備,但大人這次傳喚得匆忙,我忘了帶來,可否幫我去符剌營地取回?若是不曉得放在哪,問我的親兵就行了。”
“小事。”隐水诠樂呵呵的答應了。
那布拉普給世蟲的印象,一向都是大大咧咧、不拘小節。隻有青普斯等同僚才知道,此獠心機深沉。青普斯知道,這家夥不會忘記這麽重要的東西。
他的目的,就是讓隐水诠走進符剌營地。
而空元尊現在就在那裏。
有那麽一瞬間,青普斯還想叫住隐水诠。
但也隻是想想而已。
禁地的“泥土”質地便與外面有區别,更加透明,光華更甚。兩人雖然不常來禁地,但修士壽元悠長,來的次數也不少了。而“死固區”這等冒丘陵之大不韪的東西,更是他們幾個符剌高層與青虿宗共同布置。他們當然知道死咒區在哪裏。
丘陵子民沒有裝潢的概念,随意死固區同樣隻是他們同螯肢撕、用嘴啃出來的空間。隻不過,青虿宗将這裏規劃得異常平整。上千頭死咒獸整齊碼放,一層疊一層。所有死咒獸都沉寂了下來,整個縮回殼中,就好像死了一樣。
而青虿宗就在一頭死咒獸之上。他身後懸浮着一個肉質球體(在丘陵子民眼中是“泥質”),而他腳下的死咒獸殼的開口之中,流出星星點點的靈光,彙入那肉球之中。
這詭異的一幕,讓兩位符剌高層都愣住了。他們不知道該說什麽,隻得先見禮,道:“拜見大人。”
“哦,來了啊……”
青虿宗似是沒有什麽架子。他輕輕歎了口氣,道:“青普斯,還有,那布拉普,你們……你們……”
他欲言又止,最終隻是說道:“你們兩個,也算是我最初的部下了吧?”
“這哪能呢?”青普斯笑了:“我倒還能算最初的那一批,但是那布拉普就不行了。”
青普斯與青虿宗算是同鄉。兩人尚未成名,便已經認識。隻是彼時青普斯的認知當中,青虿宗不過是一個修爲有些差勁的、魂魄古裏古怪的老鄉。
然後……
他們就爲了理想世界的夢想,走上了統一丘陵的道路。
那布拉普是第一批投入青虿宗麾下的“高手”——那時還沒有所謂“五诏”的說法,那布拉普最開始的時候也和青虿宗若即若離。
但不管怎麽說,他們兩個,都算“最早”了。
青虿宗更早的手下……多是戰死了。
青虿宗歎息:“當初我也隻是因爲天外的威脅,所以才想着保護丘陵……才想着給丘陵一個機會……”
這話他們曾聽青虿宗說過。青虿宗最初說的時候,他們還是信的。
但是,随着話語的重複,他們卻是漸漸不再信了。
隻是,他們從來不說。青虿宗卻也就當他們還是信的,如同将死之人留下遺言一般,絮絮叨叨的說着:“我一直在思考,丘陵從何而來,這丘陵衆生和諧共存之下爲何又給我一種怪異的感覺……這個方面,我至今都沒有想出點什麽東西……”
青普斯道:“大人不必介懷。這等不言自明之事,爲之廢了許多魂魄,本就是不值得的罷。”
青虿宗甩了甩觸須:“你……算了,我叫你們來,也不是說這些事了。我要去做一件事,也不知這件事之後,我還有沒有命在,所以有些東西,我需要說給你們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