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死咒獸,便是不可食用的獸了。
所有的生靈之中,就隻有這一種生靈,會生長出絕對不可能被再次食用、回歸丘陵的組織的、不可饒恕的獸。
在遙遠的過去,死咒獸一直就是丘陵子民的殲滅對象。一旦有死咒獸出現,就會有丘陵子民之中的強者沖上去,将之殲滅。
但是現在,青虿宗居然會冒天下之大不韪,蓄養死咒獸!
還用丘陵子民去喂食死咒獸!
當時,岢詭部就感到強烈的憤怒,想要去與青虿宗的手下論個明白。但是很快他就冷靜了下來。在丘陵子民之中,青虿宗就是無敵的存在。完全沒有與之對抗的手段。
他所能做的,也就是在自己所能想到的地方,留下了相關的信息,然後将自己快要耗盡時間的母親劫出來,與自己的好友滕頭台裏一起離開丘陵的地界,前往死咒之地。
沒有丘陵子民願意前往死咒之地。對于丘陵子民來說,踏上死咒之地,就比死還要恐怖。
但是,唯有被死咒獸啃食,是比踏上死咒之地更不可接受的事情。
所以,岢詭部才能義無反顧的離開自己的巢穴,背離自己的兄弟姐妹,與滕頭台裏踏上前往死咒之地的旅程。
滕頭台裏很早之前就開始準備叛逃了。
他的父母修爲不高,因此所擁有的時間也很少。
在滕頭台裏很小的時候,滕頭的父母就被擄走,送入養老院。在哪裏讀過最後的時光,直至死亡。但是滕頭台裏卻認爲這個濕度不合理,所以想方設法繞過防禦,去探望自己的父母。而在這個過程之中,他才接觸到了青虿宗治下養老院的少許“真實”。
在目睹了那恐怖的景象之後,他一言不發的加入了青虿宗麾下的軍隊“符剌”,通過深入了解這一組織的運作模式,來指定逃脫路線。
而岢詭部和滕頭台裏也是在這個時期認識的。
兩人一路上已經避過了好幾次符剌的巡邏隊與哨崗。
漸漸的,岢詭部也生出一絲信心來。
“我們一定可以逃出去的!”
“不要掉以輕心。”滕頭台裏語氣低沉:“雖然青虿宗倒施逆行,但是……不得不否認,他是丘陵子民之中代不二出的天才人物。‘軍隊’……這種組織形式,也虧得他能夠想得出來。我也是頭一次知道,居然可以這樣講許多個丘陵子民的力量結合起來——恐怕這也是戰争爆發之後,青虿宗麾下可以快速橫掃四方的根本原因吧……”
岢詭部道:“不還是因爲他強嗎?”
“也是……出了迷霧之子,大約是沒有見過他出手之後還能存活的存在了。但是,迷霧之子……”說話間,滕頭台裏頭頂觸手收縮,露出了恐懼的神色:“總而言之,迷霧之子是丘陵的呼吸。雖然迷霧之子可能不如青虿宗強大,但是沒有踏出丘陵之前,我們随時都有可能被迷霧之子大人回收掉。”
“哼,該死的青虿宗……”岢詭部恨恨說道。緊接着,他問道:“滕頭,關于死咒之地的事情,你知道多少?我聽說,其實脫離丘陵者并非隻有幾個吧?因該……”
“我知道的東西也不多。”滕頭台裏歎了口氣:“據說……死咒之地真的就如它的名字所說的那樣,大地如同中了詛咒一樣,變得不可食用,任何生靈都無法在哪裏存活……”
“但是,曾經有一批脫離了死咒之地的人突然回歸……據說是餓的。死咒之地根本就沒有任何可以食用的東西。但是……一代一代的脫離丘陵之民,就用他們的血肉,在哪裏堆砌出了一塊東西……叫做‘田’的東西……”
“田?”丘陵之子從不耕種,岢詭部也不了解這個概念。
“嗯,知道‘丹田’這個名字嗎……與金丹共存的所在。”滕頭台裏解釋道:“天刑碑上記錄了這個概念。它就好像是……一種持續性的存在吧。将什麽東西埋入‘田’這種玩意裏面,就可以得到更多、或者更好的東西。”
“‘田’……”岢詭部喃喃。
“神話之中的山嶽之主,就曾經以虛空爲田,種出金丹。而我們的修法,就是這個過程的劣化……”滕頭台裏如此解釋道:“總之,什麽是‘田’,你應該清楚了。如果……我是說如果,啊。如果我們找到那個田的話,就有機會活下去。”
岢詭部卻覺得可疑:“田?既然田那麽神奇,那爲什麽當初那一批脫離丘陵之民會回來?”
“田似乎也會消耗?還是其他什麽原因……總之,那一塊血肉堆積起來的田,就隻能供養極少數丘陵之民……”
“哎呀呀呀……”這個時候,第三個聲音突然插入:“居然連密碑都被你看去了……那完蛋了,完蛋了呀!本來還想放你們到邊境的,但是現在,你們不死就真的太……噗噗噗噗噗。”
滕頭台裏頭部血肉立刻如同水般波動起來。
——完球了……
曾經進入過死咒之地的丘陵子民,會被其他的丘陵子民認爲不詳。但無論如何,脫離者都有希望找到一條生路。隻要他們遠離肥美的土地,一個人默默啃食荒蕪的肓骨地帶,那就沒有誰會去專門殺他們。
但是,那一批回歸者,卻被青虿宗幹淨利落的處死了。
現在……輪到他們了嗎?
“噗呲”“噗呲”“噗呲”“噗呲”“噗嗤”……
如同血肉綻開的聲音。
巨大的勾爪撕裂大地,七八個體長五尺的丘陵子民跳了出來。
這才是丘陵子民天然的行動方式。他們的勾爪可以撕裂大地,并天然就在大地之下行進。
大地會阻礙修士的靈識。而丘陵子民撕裂大地前進時發出的動靜無法掩蓋。所以在地下行動,恐怕很難逃過符剌的耳目。因此,滕頭台裏才會選擇利用滑行甲脫離。
可現在看來……
這一切,怕都隻是徒勞。
他們一開始就已經被盯上了。
“教頭大人……”滕頭台裏硬着觸角呼喚道。
“教頭大人!”聽了這個稱呼,岢母激動了起來,渾身顫動。“教頭”可是軍中大官,擔任這一階層的丘陵之民,起碼也是分神期修士,就連不少合體期修士都在這個層次當中。
但是很快,她也開始恐懼。這個時間所剩無幾的丘陵之民壯着膽子說道:“教頭大人……哈哈哈……我這個快要無用的廢物,也值得勞動教頭大人請我回去……你這逆子喲,還不快團起來,向符剌的諸位謝罪!”
“免了!”那高大的符剌噴了一口酸霧。他的軀幹上有一圈骨質圓環,環上有符篆,昭示着他不俗的身份。這位修士道:“免了免了,套近乎就免了,謝罪也免了……啊,滕頭,真的,我之前挺看好你的,真的,我是真的覺得你可以繼承我的功法……”
滕頭台裏體表軟肉蠕動,很快将自己團成一個球:“教頭,你……”
“不行啊,我給了你機會,其他教頭會怎麽說我?更重要的是……青虿宗大人會不會再給我機會?”符剌教頭舉起自己兩對足夠長的前螯,在自己的頭頂交擊五次:“所以呀,所以!不要怪我心狠手辣。誰讓你們知道了秘碑呢?乖乖上路吧!”
大地震顫。半透明的物質粉碎,飛濺。數塊好像是岩石一樣的東西從地面上“浮出”。
“死……死咒獸!”岢詭部忍不住尖叫起來。
死咒獸,不可饒恕之獸。
傳說中,被死咒獸吃掉,不僅魂魄不能幸免,就連最後的肉身,都沒有再回歸丘陵的可能。
——絕對……絕對……最起碼……
就在這時,岢母尖叫了起來:“教頭大人!不關我兒子的事情!是我!是我!是我這個老廢物!是我不想死,所以才逼我兒子帶我出來!不是他!不是他!讓死咒獸吃我吧!讓死咒獸吃我!”
“娘……”岢詭部隻覺得皮膚一陣陣的收緊,幾乎哭了出來。他隻能護住母親,道:“沒辦法了,娘,我們隻能死一塊了……”
“就是,看你兒子多識大體。”教頭也同意這個說法:“我也很想放你們一條生路啊,隻可惜……沒辦法,誰讓你也知道了秘碑的存在呢?還是那句話,我放過你們,誰放過我?除非頭頂上的負之大地破碎長出東西,不然的話……”
話音未落,就有一道璀璨的光在衆人頭頂綻放。天上的負之大地,瞬間扭曲了起來。
“怎麽回事?”衆人皆是驚訝萬分。
但隻有教頭感覺到了一絲寒意。
由于修爲更高,目力更強,所以他看到,負之大地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多出了一個小黑點。
——難道那個傳說也是真的……
“遲恐有變!”他的螯足瞬間插入大地:“死咒獸!給我上!”
“岩石”震動,咆哮,然後微微掀起,露出下方的開口。在那開口之中,一條粉紅色的軟體探出……不,不是一條,是三條!
死咒獸有兩條額外的器官,不同于丘陵之民螯足的奇異器官!
就在這時,一道無可名狀的聲音出現了。
【喔喔……這就是這方天地的生靈啊……看着真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