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其中最重要的一環,就是“收集樣本”。
第一次與黃晶惡魔沖突的時候收集到的黃色海水、黃色晶體,一腳踏破大地時偷偷用袖子卷走的黃晶碎屑,或者利用人形的分身在地底收集的黃色晶體。
這些,全都是重要的樣本。
全因,王崎一開始就對這黃晶惡魔修法的本質抱有懷疑。
他認定,這個修法,就是一種“感染”,而所謂的“同化其他細胞”,也不是類似于化形這種轉化,而是“感染”。
通俗來講,黃晶惡魔修法的本質,是“瘟癀”。
任何生命,都存在“繁衍”的本能或目的。而“繁衍”,不過就是“創造出結構與自己高度相似的個體”,或者是“将決定自身結構的信息傳遞下去”。
“生病”也不過是病原體借助其他生靈的力量繁衍自己的過程。而這個過程對宿主身體機能的破壞,才是大多數“症狀”的根源所在。
對于具備這種性質的法術結構,王崎實在是太熟悉了——如果僅限人族的話,應該沒有人比王崎更熟悉。他可是少數具有實踐經驗的人族修士。
所以,王崎就能夠隐約感覺出黃晶惡魔氣意之中混雜的那種惡劣本質。
而在回到月球背面之後,他就離開構建出“血肉工廠”,以驗證自己的想法。
随機選擇幾隻健康的大蟲子,然後不斷給他們的體内注入水和營養物質。與此同時,又不斷的将血抽出來,并通過化形神通,讓血細胞還原成幹細胞再重新分化,并用機關的力量将之拼合成一個整體。
在這個過程中,還要同時使用包括命之炎在内的、超過二十種的法術、神通,來穩定這些受術者的生命體征,讓他們以正常狀況下不可想象的速度吸收那些營養物質,以保證血液能夠源源不斷的供應。
王崎所有實證用的勞德血肉都是這麽來的。
本質上來說,這和王崎在央元造分身的手法沒有什麽區别,都是龍族化形神通解析完成之後才誕生于天靈嶺實證部的新技術。
而就在王崎制造勞德血肉的時候,在這顆行星的凝固地幔深處,另一個變化正在無蟲知曉的情況下發生着。
那是一個雌性的勞德修士。她也是“陌生仙魔”與黃晶惡魔交戰的時候呆在外面的雌性修士之一。與紫韶·拓陶以及另外一個迎擊的雌性勞德不一樣,她由于想要再等等看那些雄性宗系的反應,所以沒有離開,反而緩緩前進。而在最後的那一場爆炸之中,她正好沒有在王崎所護住的那個方向。
——王崎隻護住了蟲較多的“下方”,也就是更接近地心的方向。而她是從地幔的方向過去的。
她因此受了輕傷——雖然吐血,但也僅僅是輕傷……吧?
隻有她自己意識到了……不,是在幾個小時之後,她才意識到的自己的異常。
“有什麽”混雜在她的血液裏。
——那個陌生的仙魔沒有注意到,高溫對黃晶詛咒的破壞力非常有限。
最開始是呼吸腔。她開始呼吸困難,并且漸漸嗅不到别人的話語。然後,某種魔音在她的意識之中來回鼓動。
這位修士并不蠢笨。她很快就聯想到了地底那些雄性修士身上的晶體。
“混賬……”她用微弱的氣味說道:“混賬!”
混亂之中,她緩緩舉起手中的兵刃——那模仿雄性的先天之刃的法器,就要用它刺穿自己。
但是……
——爲什麽不下手呢?
有一個聲音在心中說道。
——明明你才是真正想要解除誤會的蟲,但是隻有你……隻有你一個蟲,因爲想要消解自己族人的誤會,所以中招了……
——閉腔……
——你不恨嗎?
——閉腔!滾出我的識海……
——你不恨嗎?
“夠了!”
就在這時,背後傳來一股勁力。這個雌性修士憤怒的回擊。由于身體已經不大對勁,所以沒有切實的感覺到“手感”。隻是,她看到了在漿血之中抽出的弟子,以及驚恐的其他修士。
“我……”她打開分泌腔,最終卻隻留下刺激性的氣味:“都給我滾!”
修士默默的轉身,飛向自己的洞府。
——我絕對不會向你投向,惡魔……
——你恨啊!
——我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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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底的災難醞釀着,大約已經避無可避。而這個時候,月球背面,王崎才展示了自己實證的結果。
“所有塗抹了地底黃晶碎片的蟲族組織,都被轉化了。而隻有極少塗抹大陸晶體碎片的蟲族組織會被轉化,而且,轉化速度很低。”王崎說道:“而且,黃晶化的血肉效果等同于我采集的黃色晶體。這是一種能夠完成‘自我複制’的法術結構——與神瘟咒法,獸機關類似的法術機制。毫無疑問,這是‘病原’。”
“如果在‘瘟癀’這一類法術的前提下來看……這家夥,其實有能力放出不同的‘病原體’結構。”
瘟癀法術,在神州也是有一些曆史的了。這一個大類的法術之中,有一部分是模拟病原體破壞敵人身體機能的“結果”,靠法術手段引發種種症狀。而還有一些,則是對“病原體”本身的制備——以煉蠱的手法培養寄生蟲,或是用更精妙的手法錘煉病菌。
也存在一些法度涉及“病毒”。隻不過,病毒這種東西,結構實在是太過簡單,能夠改進的地方也不多,直到最近兩千年才被開發出威能——而且就一直是禁術。
很顯然,黃晶惡魔也屬于“病毒”或者說“瘟毒”這一類的修法了。
“不同種類的瘟毒?是同一類瘟毒的不同亞種,還是多種瘟毒複合的結果?”
有天靈嶺宗師立刻提了這個問題。
王崎撓了撓頭:“啧……這确實很奇怪。在看那‘黃晶之力’改造厭氧菌的時候,我幾乎以爲這些玩意是多種瘟毒……或者以其他什麽微小的節骨爲載體的法術實體了。因爲那種‘添加新的細胞器’的過程……怎麽說呢?很複雜?有點類似于……寄生?”
就好像線粒體與細胞的共生關系一樣。
線粒體與細胞核具有完全不同的遺傳物質。在生命的最初階段,一種生靈選擇放棄一切,完全“寄生”在另一種生靈體内。而在那之後,另一種生靈——細胞跨越了許多個個千萬年的演化。而線粒體,幾乎成爲了一種“器官”了。
這顯然不是一般意義上的“病毒”所能夠完成的,甚至多種病毒的複合作用也不行。
但王崎卻覺得,這種說法依舊不大靠譜。怎麽說呢……與黃晶惡魔的兩次交手之中,他感覺得到,對方的法力氣意與這種理論上等效于多種病毒複合作用的法術,有些……不大相似?
他感覺到對方的法力,非常純粹,複雜度沒有高到過分,應當是那種“精進奇快”的類型。
“但至少有一點很明确?”有人低聲說道:“這個家夥,其實随時可以抹去那些蟲子的文明,但是他一直沒有下手……”
王崎翻了個白眼:“我早就說過這一點吧?這個家夥,光憑那大地一般的體量以及捏造大乘級數黃烏賊的手段,就能碾壓那些蟲子裏——從這一點來看,我們最初的推測都有錯誤。這些蟲子之所以能夠堅持下來,也不是他們自身由多機警,而是因爲那黃怪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目的。”
宋史君眉頭一皺:“等一下,你是說……這家夥在蟲子文明内部的身份,是專門管理那些蟲子病患的?”
“準确說法是‘黃晶詛咒者’——大概。”
宋史君說道:“也就是說……那個黃色大陸,實際上是存在許多種不同瘟毒,其中隻有一小部分能夠對這些大蟲子生效,而且這家夥還需要派分身潛入蟲子文明内部,去确認哪一部分的瘟毒生效了,然後将之提取出來?”
王崎點點頭:“确實,這麽想能解決一些問題。但是,還是有很多想不明白的地方。比如說,這個分身如果是爲了取得實證數據或樣本,那麽,他在取得樣本的一瞬間,就可以輕易的滅絕這個星球最後的物種了。可他沒有。”
“這個分身在擊敗你的分身之後就逃走了吧?”宋史君道:“或許……這個黃怪比我們想象中更加……低級?他根本不了解自己的修法,無法單靠一點數據就精準再現自己曾經做過的瘟毒,必須要本體接觸到樣本。”
“那他也應該随便找個機會用分身給那些蟲子修士下毒,而不是現在這樣。”王崎搖了搖頭。一個合體期修士都無力抵抗這種瘟毒的感染與同化,大乘期也不會強太多。
“而且,最關鍵的問題不在這裏,宋師兄。”王崎說道:“我已經讓自己的分身試過了,這種瘟毒對人族無害。”
王崎說着,打了個響指。地面升起一個半透明的台子。王崎那個進入過地底的分身就在裏面,還笑着對大家打招呼。
“人族和毓族的血肉我都試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