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盤狀物,就是光明宮——是初代光明王打造的明族聖地,光明王萬世一系的保證。
當初,就爲了這個光明神宮的修建,明族之内,還有一場論戰。
有明認爲,這種固态的靈材,與存在之亡骸無異,理應是一種被光明摒棄的存在。而明族煉出這東西,就是逆天而行,與光明爲敵。更别說,将這種東西長久保留在光明之源的邊緣。這簡直就是罪大惡極。
而另一派則認爲,這種靈材,雖然與存在亡骸一樣,具有凝固的特征,但其本質上卻并不是存在亡骸,而是另一種完全不一樣的東西。存在亡骸,是因爲失去光明的力量,失去永恒活火,所以才凝結,但是這東西不一樣。它是光明火的另一種體現,是明族修士用活火馴化的物質,因而是神聖的。使用它,并不會對光明造成傷害。
當年,這兩種說法都頗有市場。第一種說法,甚至一度占據上風。明族的先人當中,竟有不少是要求完全抛棄靈材、絕聖棄智,徹底放棄“煉器”這一門技術的。
初代光明王卻是力排衆議,以莫大的決心與毅力,在靠近光明之源的地方,修建了這樣一座光明神宮。它一直圍繞地核,緩慢運轉,直到今日。
這也是偉大的初代光明王那光明輝煌的一生之中,爲數不多的黑點。明族文人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在這件事上對初代光明王大肆抨擊,認爲這個暴君窮兇極奢、目空一切。
嗯,盡管“侮辱光明王”是重罪,但是,就連裁判殿都對這些文人不感興趣。斯柯達·公正年輕的時候倒是破肢解了幾個不要命的文人,但現在,就連這位素有“鐵面”【原文是“身體頑固得如同存在亡骸”】之稱的大裁判長,都覺得殺這些文人怪沒意思的。
因爲,根本就沒有可靠的載體,能将這些文人做的文章記錄下來。
這大抵是有點可惜的,因爲這些明族終歸是有那麽一丁點天人大聖才知道的希望,去做出美神期望中“可能”之外的文字排列的——具體可不可能……大約與“概率”無關。畢竟那是種奇迹。
除此之外,那些文人的作品就再無湧出了。大抵是有點可惜。
沒辦法,明族所擁有的固态材料,也就是有那固态靈材而已。
在地心,重元素的豐度太大。就算他們有真炎神那樣在火焰世界之中凝氫氧成冰的本事,也沒用。
更何況他們還沒有。
正是因爲如此,明族的“語言”和“文字”界限非常模糊。他們的語言是光波的形式流轉的。但是,熔岩對可見光的阻擋作用實在是太強,所以他們都是依靠另一個明族的靈識,才能接收外界訊号。
在人族看來,這就和“盲文”差不多的感覺——雖然這種語言完全是可視的。
而在初代光明王力排衆議,建造了大光明神宮之後,明族内對靈材的使用倒是熱衷了一些,而需要銘刻文字的時候,他們也是将和光波類似的結構用晶體表現出來。
大光明神宮上,就有初代光明王留下的訊息。
此時,本代的光明王,正坐在他的王座之上。
不,用“坐”可能有點說不過去。一個連臀部都沒有的光泡,顯然是不能“坐下”的。光明王的禦座,看上去更像是三根金屬柱子。這三根柱子兩兩相隔尺許,對稱分布拔。它們自金屬的地面上拔地而起,上下筆直,中間卻有一段彎曲。三段曲線共有一個圓心仿佛包裹着一個無形的球體。
法術巧妙的引導着外界的元磁之力,在這三根立柱之間形成一個小巧的磁場,光明王就可以毫不費力的懸浮在立柱之中。
對于光明王來說,這就是很重要的工作了。隻要光明王還在,萬世一系的統治着還在,明族就不會亂。
還有什麽比這個更有意義的事情嗎?
年幼的光明王因此很是自得。
當然,他也知道,這世界上,總有一些力量,讓他不能安穩的呆在這裏。
“哦?三個苦行僧?苦行僧……苦行僧……”少年光明王苦思片刻,然後道:“就是那群我先祖的狂熱崇拜者?覺得模仿先祖就可以獲得突破?”
身爲臣子的明族實在是不知道爲什麽要回答這個問題,怎麽回答比較好。
幸好,侍衛長此時走了出來,對光明王說道:“殿下,這三個苦修士需要密切關注。現在哲明會和裁判殿都盯着他們。這三個家夥,或許會是那兩撥亂臣之間争鬥的導火索。”
“哦?你說會怎麽樣?”光明王饒有興緻的發問。
侍衛長沉默了片刻。他隻是侍衛,按理說,是絕對不應該幹涉光明王的決策的。而且,他也不覺得自己有資格在哲明會與裁判殿的争鬥之中進言。更何況,他也隻是忠心而已,身爲世襲的侍衛長,他不需要任何政治能力。
但是,光明王卻催促道:“說呀!”
“臣以爲……”慌亂之中,侍衛長回答道:“是否要先下手爲強,将他們……控制住?”
“爲什麽呢?”光明王範文。
“這……他們有可能是哲明會與裁判殿争奪的中心……”
“那又如何?”
侍衛長遲疑道:“裁判殿乃明心所聚、規矩體現,哲明會乃明智精英、仙道所在。若是……他們鬥起來,終歸是對社稷不利的。”
“鬥一鬥又怎麽了?”光明王道:“叔啊,這方面呢,你還是要學着點。那些亂臣若是要鬥,就任由他們鬥去。”
“可是……”
“他們鬥起來才好哩。他們不動,那誰都不知道他們是忠是奸、有何目的。隻有等他們鬥起來了,我們才能窺見他們的真正樣貌,把握他們的目的。”光明王說道。
雖然明族并不知道什麽是“疾風知勁草,闆蕩識誠臣”【因爲沒見過風也沒見過草】,什麽是“壁立千仞無欲則剛”【因爲沒見過壁也不知道千仞是多長】,但是道理宗師相通的。
光明王覺得,能夠悟通這個道理的自己,真是棒極了。
“是,可是那三個苦修士……”
“三個苦修士,小意思。明族苦修士少,可也不是沒有。孤不是還養着兩個嗎?”光明王道。
侍衛長堅持:“能夠讓哲明會和裁判殿同時注意到的苦修士,必定有不凡之處。”
光明王随意的說道:“也行啊,那就見一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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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火之民的基本特性,所以明族消息發送得飛快。隻是吮吸之間,就有特使飛往空淵,對着裁判君宣讀了光明王的決定。
“嗯?什麽?光明王殿下決定诏見這三位苦修士?”大裁判長有些錯愕:“這是……爲什麽?”
“下官也是隻一個宣讀旨意的明,怎麽可能直到光明王的心思呢?”那位官員卻是一笑,輕描淡寫的避過了大裁判長的詢問:“不過,裁判君若是有疑惑,我也可以代爲轉達……”
柯斯達·公正突然之間卻有些憤懑:“是甘多貢·明問嗎?哲明會原先就是宮廷弄臣……”
“還請裁判君不要爲難下官。”那官員卻是不接這個話頭,隻是說道:“還請裁判君相信光明王殿下。光明王殿下雖然年幼,卻身負引導明心的責任,不是奸邪小人可以輕易蒙蔽的。”
但柯斯達·公正卻是心中憂慮。雖然他并不覺得這三個苦修士有什麽太了不起的地方,但是,甘多貢的表現,卻讓他充滿了一縷。或許奧秘不再這三個苦修士本身,若是哲明會掌握了這三個苦修士之後,又可以做一些文章,編造許多歪理。又或者,甘多貢隻是單純認識這三個苦修士,他們曾經是親近哲明會的危險分子,隻是後來改邪歸正。
總之,他一定打定主意,不要讓這三個苦修士落入哲明會的掌控。
可另一方面,裁判殿對于萬世一系的忠誠,卻不容他否定
最終,大裁判長做出了決定。
“我實在是擔心,這三個苦修士被奸邪小人擄走,去做一些大逆不道之事。”他低聲說道:“所以,還請使者回禀殿下,請殿下允許我跟随這幾位苦修士,進入光明神宮,觐見陛下。”
“另外,這三名修士已經忘記怎麽說話了,必然不記得禮儀。還榮殿下寬限一些時間,好讓我幫他們想起那些東西……”
得到了使者的回禀之後,光明王罕見的表現出了惱火的情緒。
“亂臣賊子,亂臣賊子啊!孤想要見三個苦修士,都要推三阻四,啊?他把明族的子民看成什麽了?他裁判殿的奴隸嗎?”
但權衡利弊之後,光明王還是答應了這一請求。
而這一消息傳出,哲明會就開始亂作一團。
甘多貢·明問皺眉,思考道:“難道光明王打算借助哲明會打壓我們?沒道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