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青普斯道:“之前那件事情,可能沒咱們想象中那樣簡單……見機行事,要見機行事!”
青普斯這反常的态度,讓紡野诏有些驚恐。她覺得青普斯似乎是想要反悔。
但是這次刺青之事的動作太大了,難保沒有留下什麽手尾。再者,向這樣的機會,一代時間,就隻有一次。随着時間的推移,青虿宗總會漸漸變得強大——他還沒有到極限,但是丘陵的其他高手便已經到了自身巅峰,再往前一步就千難萬難了。
爲了丘陵,青虿宗必須死。
所以……
“總教頭,之前幾位大人定下的事情,便應當沒有更改的道理。屬下位卑言輕,也不敢多說什麽。但就算總教頭這裏過得去,其他幾位那邊,也過不去吧?”
說着,她的眼柄微微指向禁地深處。
——嗯,我明白的。這個時候就算收手,也是将青虿宗大人得罪死了……
——但是……
青普斯不言不語。紡野诏卻當他是默認了,道:“既然總教頭沒有其他吩咐,那我便先行告退了。”
說罷,紡野诏急匆匆的離開了。這個星球彌散的仙力對靈識幹擾嚴重,高階修士對低階修士也做不到百分之百的精準感知。這裏始終是青虿宗的地盤,搞不好就有某一道視線在背後盯着你。她始終是混進來的,最好就不要在這裏呆太久。
青普斯望着她的背影,一言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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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崎的化身依舊在大街上遊蕩。他甚至沒有察覺到一場注定載入丘陵史冊的變動正在發生之中。
他隻是覺得……
這些肉蟲的儀式,還蠻有意思的。
許多巨大的半透明物體在街上傳來傳去。無數的噗啦舉起螯肢,将這些神秘物質構成的怪異白色柱體向前方遞去。大街上,所有蟲都參與了這個儀式。
如同浮木順流而下一樣,這神秘圓柱體,就順着丹田巢穴的街道,快速移動着。
出于好奇,王崎也伸手碰觸了那神秘的白色圓柱體。這圓柱體異常沉重。縱使許多噗啦一齊舉着,也顯得有幾分吃力,密度似乎比金屬更高——而具有這種特征的。若不是被壓縮過許多倍的物體,便是在仙力作用下俘獲了更多中子的非自然同位素構築的物體。
很顯然,這是後者。
“這個仙人的……骨頭……不,應該是軟骨。”王崎思考做出判斷:“這是在幹什麽?”
他随着蟲潮向前移動,卻發現越來越多的噗啦往一個方向彙聚。那是一個巨大的空洞區域,距離禁地也就一個通道的距離。似乎在噗啦眼中,這樣一個空間可以承擔“廣場”的功能了。
越來越多的肉蟲彙聚起來,一層摞一層的,便完全變成了一座小小肉山。
噗啦雖然沒有骨頭,但是全身肌肉發達。而且他們平素就靠着仙屍組織殘餘的碳性擠壓肉身前進,自然抗壓能力遠比人族更強,這樣子也不怕擠死同族。隻是,他們一擠起來,便異常瘋狂。很多修爲低下的蟲都被擠出肉山之中。更外圍的蟲子,根本擠不進去。
王崎這具化身的修爲當然足夠強,擠得進去。但是在弄清楚這是在幹什麽之前,他根本就不回去擠。
萬一這是什麽邪惡又亵渎的儀式,待會擠進去的所有肉蟲都得“嘩啦~”一下的自殺掉,那那個時候他沒有自殺,豈不是特别顯眼。
好在,也不是所有蟲子都要擠的。有些蟲子本身對這類活動不甚熱衷,有些則是自知自己修爲低微,連結丹都不能,更不會去擠了。
沒有擠進去的蟲子,就在這空間五面【四面加天花闆】上呆着。王崎這才注意到,這些牆壁上有很多孔洞。有些是當場吃出來的,但更多的,則是之前儀式的時候,觀禮的蟲們留下的。
王崎也很自然的擠了進去。等待儀式的開始。
這個時候,許多白色的骨柱也被蟲群運送到廣場之上了。然後,幾個修爲較高的蟲子将骨柱一扔,骨柱便斜斜插入肉山之中。
“這是個什麽意思?”
王崎看得津津有味。不過,這個時候,他卻發現,迷霧之子居然出現在了他人族分身那邊。
黑土地上,分身王崎哭笑不得:【我說,迷霧啊,你這到底是在幹什麽?爲什麽會突然調動這麽龐大的靈力,将我圍在這裏?】
【因爲我覺得,你不應該去打擾青虿宗。】迷霧之子一闆一眼的說道。
王崎笑了。
——掩耳盜鈴,絕對是掩耳盜鈴。
他王崎之所以能夠輕松孕育化身,除了是因爲仙人本質之外,也是因爲他得過彌師姐的灌頂傳功,仙力帶有天妒種的部分特征。
換句話說……
别當我不知道你們這些天妒種分身跟玩似的!
王崎就是這麽想的。
他王崎可以分身一道來觀摩這個儀式,迷霧之子同樣可以,甚至能做得更高。這家夥隻需要将明面上的大部分力量拿出來跟他王崎大眼瞪小眼,剩下的力量就可以作爲一道分身偷偷過來。事後就算青虿宗問起,迷霧之子也可以理直氣壯的說去監視王崎。
——少不得還要拿我當證據哩!
王崎自覺抓住了事件的真相。
他倒是想要看看,這件事情到底會怎麽發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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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地邊緣,那布拉普恭敬的用單臂托舉着禮器。而青虿宗則一件件的接過來,穿戴在身上。
這些禮器本身就隻是粗制濫造的法器,在這個星球上也沒機會得到香火信力滋養,算不得什麽好東西。隻是儀式的時候用着方便罷了,象征意義大過實際意義。
青虿宗穿戴好之後,在那裏站了幾秒鍾,歎息:“興許,是最後一次了……”
“大人……”那布拉普楞了一會:“不會有事的。”
青虿宗差異的看了那布拉普一眼,以爲他說的是天外邪魔之事,道:“怎麽會有那麽簡單?那天外來客,強得不可思議……”
“大人洪福齊天,必定能逢兇化吉。”那布拉普道:“現在大家都等着大人呢。”
“也是,機會就這一次……早點做完吧。”青虿宗歎息一聲,揮動螯肢,招來寂靜之王,讓它繼續潛伏在自己身後。
而寂靜之王身後,卻不知道爲什麽,就多了許多細細的纖維狀物質,一直連到禁區深處。
這個星球煉器之道幾乎沒怎麽發展,因此,禮儀上很少有多“法器”的規定。青虿宗帶着自己的法器主持儀式,本就是正常的。
與此同時,刺青的衆多閑散高手,也悄悄的擠入了外面的肉山之中。
紡野诏與空元尊、靈神兩人寸步不離,低聲說道:“我認爲,青普斯、那布拉普兩個家夥,怕是有什麽變化。”
“無妨。”空元尊笑了:“青普斯、那布拉普,雖然是很強,但現在,也隻是爲了那萬蟲之上的尊崇感而上蹿下跳的跳梁小醜罷了。他們的一舉一動,多逃不離一個規律——他們想要除掉青虿宗,并不是爲了撥亂反正,而是爲了自己能夠獲得青虿宗的地位。所以,他們一定會選擇讓自己活下去的路。而這類選擇,從一開始就隻有一個。他們隻能一條道走到黑,不要太過擔心,要擔心的話,也要擔心青虿宗死後,我們與他們之間的事情。”
靈神冷冷說道:“無甚見識。”
紡野诏早知靈神就是這樣目中無蟲的性子,也不做辯解。她一回來營地,就将自己在秘境之中所見告訴了其他蟲。但是,她話一出口,就被空元尊訓斥。
就算空元尊做出了解釋,她心中也始終有一層陰影。
——或許,這次就會死在這裏罷。
空元尊則隻能報以苦笑。他何嘗沒有懷疑過青普斯二蟲。但是,在青虿宗做好準備之前,作爲青虿宗左右手的青普斯、那布拉普不會離開禁地。就算他們懷疑,也沒辦法當面對質。
而且,這真的是刺殺青虿宗那妖孽的最後機會了。
就算懷疑是陷阱,他們也必須踩一踩。
雖千萬蟲,吾往矣。自謀劃刺青之後,空元尊就将自己的性命抛在腦後。
隻要不是像滅亁尊那樣莫名其妙、毫無意義就被廢了……那就算是死,又有何妨?
“爲何丘陵。”
空元尊心中默念,擠入肉山。
此時此刻,符剌中人也開始組織起來。青普斯更是懸浮在半空之中,指揮符剌軍士帶動蟲群,将那些仙骨柱立起來。
他看着空元尊,看着其他同伴,卻在心中下了最後一個決定。
雖然那布拉普打算自己騙自己,但是他始終不能無視天外邪魔的危險。
或許此時之後,自己就會被作爲一個背信棄義的小人,被釘上曆史的恥辱柱吧?
但是……
青虿宗大人必須活下來。
不管代價是什麽,在這樣的災難面前,或許隻有青虿宗大人那等天才可以爲丘陵帶來一線生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