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去。這也是萳族自己的選擇。”
對于月落琉璃的說法,辰風覺得莫名的荒謬:“這也是萳族自己的選擇?”
他看了看周圍。除了艾輕蘭有些意動之外,就連薛不凡都沒有動身的意思。
“這是……爲什麽?”
“在你足夠了解交戰的雙方之前,幫助其中任何一方都是一種主觀的判斷。”薛不凡道:“如果你降臨到一方天地,看到一個和人族樣貌相似的種族與一個惡形惡狀的種族開戰,你會毫不猶豫的幫助其中一邊麽?”
辰風思考一下,老實說道:“若是我的話……多半是會幫偏的。”
雖然覺得這樣可能不大正當,但是,人總是有“同情”的感覺。對于長得像自己的種族,他們總會傾向一些。辰風是個實在人,不敢說自己絕對會公平處事。
薛不凡搖搖頭:“若是那類人的民族是侵略者、是血祭他人的惡徒,而惡形惡狀的家夥民才是原生土著、才是受害者呢?”
辰風沉默了。
“這件事情,真的發生過。”薛不凡道:“就記錄在暗部内部的手冊裏面。”
這一句話中,有多少血淚呢?
公孫蕩道:“每一個向上的民族,都是宇宙的珍寶,是寶貴的财富。”公孫蕩道:“我們誰也不能肯定自己的道路有沒有錯。在沒有确定這一點之前,我們甚至不應該将自己的道路傳授給别人。”
授人以技,而不授人以道。
辰風再次看了看沖突的萳族。越來越多的地萳湧了過來。戰戰兢兢的天萳則結成了大陣。但是,在一個元嬰期地萳的氣勢橫掃之下,天萳潰不成軍。
“那也不能看着啊。”辰風搖搖頭。
“你有壓服雙方的武力嗎?”薛不凡反問。
辰風一時語塞。作爲今法最爲核心的弟子,他可以瞬間降服元嬰期修士。但是,分神期修士,他也不敢保證能戰而勝之——畢竟現在不是危急存亡的關頭,他沒有理由使用命之炎。可是,他很快就反應過來了:“你們有啊!”
“我們選擇觀望。”公孫蕩道:“決定一個文明去向的責任,我們還承擔不起。”
“你們……”辰風實在是不明白,爲什麽一個小沖突,怎麽就上升到了“文明”的層次。
月落琉璃道:“等一會兒吧,很快我們龍族就會執行自己的職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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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被放到地面上的時候,地萳們是驚慌失措的。他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那一場驚天動地的仙人大戰又是什麽結果。可是很快,他們就确認了,地萳的戰鬥已經結束了。
“天獸”已經全部消失了。
在确認了這一點之後,所有地萳,無論男女老幼,第一反應就是痛哭,嚎啕大哭。
他們以頭抵地,左上肢放在頭頂上,用這種儀式紀念無數年來在與蟻族的搏殺之中死去的同族。
他們在告慰英靈——我們的戰争,我們的使命,結束了!
地萳們一開始是沒有沖突的念頭的。可浮空大陸的天萳們圍過來指指點點之後,他們的情緒就被挑撥起來了。
由于長期的地下生活,地萳們已經演化出了四肢着地行走的陸行模式。這在浮空大陸的萳族眼中,地萳就是怪模怪樣的奇葩。
大約就相當于人族眼中佝偻着身子行走的猿人吧。
一開始的時候,浮空大陸的萳族也沒有挑起紛争的想法。說到底,這裏就是他們的家園,他們隻是來看一看自己的領土上多出的怪物。
而那些萳族的指指點點,自然引起了地萳的憤怒。他們一直認爲,自己在地下抗擊天獸,而天萳在地面上享受綠色的大地,這是多麽不公平。他們已經積怨頗深。這種情況下,怒火一下子就失控了。
面對憤怒的地萳,普通的萳族表現出恐懼,想要将之驅逐出去。
在聽到天萳們的訴求之後,地萳們露出了冷笑。他們也需要新的聚居地生活。
于是,沖突就這麽開始了。
地萳的元嬰期高手們開始放出氣勢壓迫敵人,一步步的摧殘那些懦弱的同族。和已經與天獸搏殺了無數年頭的地萳相比,浮空大陸的萳族早就忘了如何戰鬥。他們的槍法和法術與地萳一比,就是笑話。
或許正如那個不知名的地萳所說,萳族愚蠢而好戰。在剛剛脫離生死危局的情況下,他們居然就戰鬥起來了。
沖突一觸即發,就在這時,龍降臨了。
“朋友啊。”天萳三封這一次一同出現:“這一次,你們将未來托付于誰?”
辰風和薛不凡有些發愣。
熟悉的句子。
這是大頭人結笃給他們的第一個鏈環上記錄的信息。
“朋友啊,你們将未來托付于誰?”
薛不凡問道:“這是……什麽意思?”
“這是一種儀式,意思就是催促那些家夥,選出與龍族交談的代言人,或者說出自己的期望。”不知何時就已經站在公孫蕩身邊的月落蘭曦開口解釋道:“這是古老的時代裏,龍皇與萳族先祖定下契約時說的話。”
她此時化作人形,一身紫色華貴衣裙,表情肅穆。
億萬年前,那個古老的時代,龍皇和蟻族天後就是在篝火邊這麽詢問那個接待了他們的萳族大頭人的。
“朋友啊,你将未來托付于誰?”
當年的萳族大頭人根本想不到,這句話背後是一個會被遵守到億萬年之後的約定。
“你們若是想要安居,我們爲你們重塑家園。”
“你們若是想要登仙,我們還你們萳族功法。”
“你們若是想要征戰,我們送你們強大天地。”
“你們若是想要學習,我們允你們追随天神。”
這四句話被三大龍族用萳族語吟唱。抑揚頓挫的聲音如同歌謠一般,在所有萳族耳邊反複回蕩。在萳族古語當中,這四句話有一種特殊的韻律,莊嚴而肅穆,神聖而甯靜。
每一次滅族之災後,龍族就會爲萳族提供選擇。
——你們将未來托付于何方?
“上一次,你們決定了不再依賴我們,自己走出道路,現在你們是否後悔了?”
天萳三封當中,靈裂奧長吟。
龍族的喉舌說萳族語言,總有一種奇特的口音。但是,這種奇特的口音卻賦予了這儀式應有的莊嚴感。
“你們究竟想要怎麽樣的道路?”
“是否放棄?”
天萳三封如此質問。
萳族開始慌亂了。但是很快,其中的騷亂被平息。
古老秘密的傳承者們——肩負複興文明之使命的大頭人和大藥巫開始安撫族人。他們将太古的秘聞當中,許多關于天神與萳族的聖約說出,并開始商讨自己的決定。
但是,這終究是一種原始而低效的方式。萳族無法統括自己的建議。
“可憐的小家夥們。”月落蘭曦語氣當中有一絲愛憐的意味。她走到漸漸失去生機的聖安樹之前,眼睛放出紫色的光芒。然後,她的手輕輕拂在聖安樹上。
接着,有一個“靈魂”活了。
亘古以來,犧牲在聖安樹上的舊日精魂。蟻族的法門将之塑造成了一個不成熟的集群意志——原本,那個獻祭之法就是蟻族“法體兩分”修持的法之一。獻祭掉自己的部分舊蟻群,保持一個恒定的規模,讓那一部分個體身上的意志進入偉大的循環當中,讓新的、更具有活力的個體代替原本的個體。而萳族的精魂就是依靠這個能力殘存,凝聚成意志,卻因爲不得法而渾渾噩噩。但是,月落蘭曦用胧魔道的手法,刺激了這個偉大的意志。這個屬于萳族集體的意志蘇醒。然後,它借着聖安樹的身體,與所有的萳族連接上了。一個巨大的“眼”的圖案在天上張開。
所有萳族的心意組成了一個巨大的洪流。那些底層的萳族并沒有特殊的感覺,隻是覺得自己耳邊多了一個輕柔的聲音,爲自己訴說其他人的心意。萳萳仿佛心意相同。意念的洪流泛起無數漣漪,但是很快就平息、整合。所有的心意都被考慮到,所有的希望都被包容。
仙盟的修士目睹了這可怕的偉力。金色的光的絲線在天空當中組成長河,仿佛萳族的世界觀當中“天之索”的具現。但是,沒有一個人真正的爲之折服。
人族的觀感,除了歎爲觀止,還有一陣陣心寒。
“我不喜歡這個老婆婆的嘴臉。”艾輕蘭對辰風耳語:“如果她哪一天對着咱們來了這一手……”
“而且也未必真的公平。”辰風低語:“意志強大的,能夠獲得更多話語權,問心不問行,這根本不合理……”
“隻有擁有強大意志的個體才能開創未來。”月落琉璃有些不滿。但是公孫蕩拉住了她。
這種分歧一時之間很難彌和。
統合了一切希望的眼的圖案緩緩上升,來到天萳三封面前。
然後,那個集群意志開口了。(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