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許久未見的陽光,連心靈竟覺得萬分刺眼。她不禁用手擋住了自己的眼睛。連心傑拉着她繼續往前飛去,好讓開身後的地下城出口,不與其他人起沖突。
皇極裂天道的要求,是每個門派都派出兩三名金丹期,參與這次救災。要求也就隻有一個,莫要那些災民死了。
王崎真正放心的金丹期,也就經過仙盟思想教育的連心傑和連心靈兩人而已。其他修士放出去,難保不會到處亂說什麽“落塵劍宮有問題”之類的話。而且,由于彌的保護,這二人也沒有染上心魔大咒,不怕禍及他人。所以,這次救災的事情,就落到這二人肩上了。
飛上地面之後,衆位來“救災”的修士都沒有落到地面上的意思。這地面,實在是太難看了。由于連日的暴雨,整個靈凰島上都是泥濘一片。再加上那些災民的屎尿等,分外惡心。
連心傑左右觀察了一下。這次來的金丹修士,大約有一百多個。除了他和連心靈之外,少有門派精英,多半都是那種前途黯淡、嬰成無望的家夥。看起來,絕大多數門派都将這個指令當成了單純的負擔。一個天書樓的元嬰修士飛了過來,開始清點人數。并分派任務。
絕大多數人都被派出去捕獵了。兩千年來,周圍海妖都默認這裏是一個大乘期怪物的地盤,高階妖族輕易不會過來。四天前的一場大戰,更是将一些稍有靈智的生靈吓跑了。現在會出現在方圓千裏之内的生物,必定都是一些懵懵懂懂、靈智未開的低階妖族。這些金丹期弟子不會遇到什麽大的危險。
另外的任務,就是從靈凰島土地當中解析出鹽堿、讓植物能夠生長。這也占去了一多半的人數。
至于剩下的分發食物、爲災民祛除疾病之類的事情,就沒有人願意去接了。
這個時候,連心傑意識當中響起了王崎的聲音:“接下這個任務。我希望到島面上的凡人之中去看一看。”
連心傑的心髒怦怦幾下,差點急停。他小心翼翼的在意識當中回答:“爲什麽……”
“叫你去你就去。”
王崎的聲音,是從一塊玉佩之中傳出的。這塊玉佩,自然也是特制的。
連心傑硬着頭皮。裝作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舉手道:“看看凡人也挺有意思的,正好淬煉我的道心。這位師叔,就讓我去分發食物吧。”
那個天書樓的元嬰修士深深的看了連心傑一眼,抛出一個小瓶子:“裏面有養元丹,以清水化開,分食,一粒丹藥。可保證三千人一日所需。你負責東面好了。”
“東面?”連心傑有些疑惑:“這靈凰島的島面上,少說也有千萬人口……”
“不足千萬。”那個修士冷漠的糾正:“四日之前,靈凰島損失了五成人口,不足千萬。”
——咦?
王崎疑惑了。
“五成?開什麽玩笑?彌師姐明明隻掠走一成到兩成的人口啊……”
“還有數百萬人口呢?哪兒去了?”
所有落水的災民,都被彌救下了。這一點,彌是可以保證的。大海就是她的身體,四天之前的她充斥着每一分海水。所以,這個感知絕對不會錯。
也就是說,直至聖帝尊最後一擊之前,靈凰島落水災民都不足一成。
“聖帝尊最後一擊掀起的巨大海嘯與降水。就讓幾百人萬淹死在海裏?開玩笑吧?如果真是這樣,那麽這裏應該早就有無數死屍了才對啊……那麽多屍體,就算是飄走都需要很長一段時間……”
“聖帝尊這是在搞什麽鬼?消失的幾百萬凡人去哪而了?”
這些話都是通過秘法回傳給王崎的,那個元嬰期修士自然不知道自己有可能洩露了什麽情報,繼續道:“由于人少了,所以做起事來就要簡單許多。我會選八個人……還要七個人,每人負責一個區域就好……你們隻用找個容器将丹藥化開。然後讓那些凡人自己排隊領食吃就行。如果有排隊搗亂的,立刻斬了便是。”
那瓷瓶看起來小,但也是法器,有縮物之能。每一個容器之内,都有百把顆丹藥。八瓶丹藥,也足夠整個島上的人分了。
一個金丹期修士的靈識可以覆蓋數裏,這幾裏地内風水草動都瞞不過他。而在這之上,他們的眼睛可以看到幾十裏之外的事情。一個金丹期修士,就可以監管很大一片區域。這也是爲什麽這麽繁重的任務,隻有八個金丹期修士在做。
連心靈這個時候也依靠法器了解了王崎的意思,舉手道:“我與我師兄在一起便好。”
陸陸續續又有幾人或是自願,或是被迫舉起手來,要做分發食物的事宜。那個天書樓的元嬰期修士後面有些不耐煩了,便直接點了兩人的名字:“諸了元,柯武旭,你們兩人便做這件事吧!”
有一人不服,叫道:“喂!我父親可是懸劍樓的合體修士虛天君!你居然……”
“虛天君有兩百個兒子,其中九成九不成器的,都不讨他喜歡。你也不用拿虛天君來壓人。我讓你做什麽,你就給我做什麽。”那個元嬰修士冷着臉,完全不給那個青年人反抗的餘地。然後,他道:“其他人,便都給我去爲那些凡人施放法術,療傷驅病去!”
衆人應了一聲,被派去捕獵的那些人立刻架起遁光飛離靈凰島。其他人還有些遲疑,但也紛紛散去。待到人走得差不多了之後,有一人越衆而出,道:“師父,我不大懂。”
“什麽?”面對自己弟子,那個元嬰期修士倒還有幾分和顔悅色。
那個天書樓弟子一副學生問道的樣子:“你往日總是教育我,修者時間寶貴,除非曆練沉澱自我,否則必須時時刻刻抓緊時間。可現在,你又爲什麽要我花功夫去做這些……雜活?而且将最累的那一部分推給我?”
他是負責驅病治傷的那一批修士。
那個元嬰期修士點了點頭:“能問出這個問題,很不錯,說明你對修行,對爲人處世都有一點思考了。誠然,我平日裏便跟你說,天地不仁以萬物爲刍狗。天道不偏不廢,不會幫助什麽東西。這也是修士應有的态度。但是,你也需要考慮到一些特殊的情況。”
“這裏是靈凰島,在這裏,裂天道主聖帝尊就是天,就是道理。這一次,我們赈災,是因爲帝尊想要救災。而帝尊若是想要殺人,我們就需要這那些賤民全部殺光。我們救災,不是爲了救人,不是爲了凡人,而是爲了帝尊。帝尊覺得你救災救得好,你就有‘功德’,若是讨得他喜歡,你便能夠獲得很多無形的好處,日後修行也會更順。”
那個少年思考了片刻:“可是,帝尊就能這麽任性嗎?”
“是的,帝尊就是可以想殺就殺,想救便救。”那個元嬰期修士道:“帝尊距離成仙已經隻有最後一步,随時都可以證得長視久生……甚至有人覺得,他已經可以長生了,隻不過就是爲了掃滅外道、庇護正法,所以才長久滞留在這一方天地。我們爲了修行,不得不委曲求全,做出妥協,因爲我們不修行,便會漸漸老死。而長生者是自由的。他們想做什麽就做什麽,無需做任何妥協。”
這個元嬰期修士說完這話之後,又那些掃視還在磨蹭的修士。他顯然是故意讓其他修士也聽到這些話的。甚至他徒弟問話都有可能是出自他的授意。他道:“你們也聽到了。這次救災,便不是爲了這些賤民,而是爲了你們自己。你們好自爲之吧。好好做,不要讓我發現你們有偷奸耍滑的迹象。”
這一席話,好歹是讓那些人有了一點點“士氣”。衆人散開,自去做自己的事情。
連心傑剛剛飛出去,就聽得王崎道:“這個元嬰期修士,看着便像是個明白人。離他遠點,等下做事的時候隐蔽一點。”
在王崎聽來,這個元嬰期修士對于這一次“救災”,看得很是明白。
他們并不想救災,隻不過聖帝尊在意自己的“牲口”,所以他們來了。
而古法修之所以還能夠形成門派,形成社會,會彼此妥協,正如他所說,也是因爲“死亡”的威脅。
在仙道,不成長生,終不過一捧黃土。所以,死亡迫使修士們以最相對的形式采集資源,強化自我。
但是,仙人就不用這樣了。他們有的是時間。對于他們來說“采集效率”什麽的,根本無所謂。他們有的是時間,去煉化修煉所需的資源。
“不得長生,終究不能逍遙自在啊……”連心傑低聲感歎。
“自在?不過是從一個魚塘跳到另一個魚塘,從一個暗黑森林走入另一個暗黑森林而已。”
密室之中,王崎搖搖頭,低聲歎道。(未 完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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