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有關機構有意無意的引導之下,所有關于神州海疆、關于萬法門玄星觀出現神秘靈力爆發的讨論都漸漸平息了下來。到了現在,倒是還有無數真真假假的小道消息在流傳。但是,沒有接觸實際情況的人,決計想不到此方天地會出現龐大到海神類那個層次的集群生物。
目前小道消息之中,流傳最廣、接受度最高的,也就是“仙盟大型疆土防禦禁制、門派防禦大陣因萬仙幻境崩潰而失控”。
至于神京,那邊原本就是仙盟劃出的禁區,是神道技術革命的試驗田。原本就禁絕修士自由出入。因此心網失控的事故中,真正受到波及的無辜修士并不多。至于周邊被感染了心魔大咒的凡人,也已經全部納入那個實驗當中——對于那些凡人來說,這是福是禍,還真的很難說。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那件事情的影響似乎也在慢慢消除。;
——似乎。
因爲那一場看起來聲勢浩大的大崩潰,其實也僅僅是事情前奏的餘波,根本算不上什麽。
真正的暗流,依舊在醞釀當中。
大約在那件事發生了二十天後,蘇君宇和陳由嘉先後接到了一個奇怪的指令。
“因爲算學之道的突破,需要即刻返回萬法門接受秘密培訓?”項琪萬分驚訝的看着蘇君宇:“這是什麽爛理由啊!?”
此時。他們身在空港之中。這裏距離朗德城五十裏,乃是整個西疆最大的空港。陳由嘉和蘇君宇打算在這裏搭乘靈舟直接回鄉。項琪來朗德本來也沒有什麽事,打算跟着蘇君宇去萬法門見識見識。王崎則是唯一一個過來送行的。
反正指令上也說了,這次培訓,快則一個月。慢則三個月,所以誰也沒當回事。艾輕蘭和辰風都隻是在昨晚象征性的道了個别。
“我也很不理解。”蘇君宇聳聳肩:“我實在是不覺得,最近算學會出什麽颠覆性的突破,需要專人去引導接受。”
“比起這個……”項琪的目光又看向不遠處抱着胳膊的王崎:“說起來啊,王崎你又沒接到類似的通知?萬法門還不拿你當真傳弟子還是怎麽的?”
王崎無所謂的笑了笑。這次倒不是因爲什麽谪仙身份了。這培訓,神州人人去得,唯獨他去不得。
原來。這次的培訓。其實叫“實驗”更合适。它的目的,就是甄選出一些天賦足夠高、能夠理解不完備定理的天才修士去學習王崎的理論,根據他們學習時的反應,總結出規律,以便對高階修士進行心理幹預。
對于低階修士來說,生命系統還沒有徹底和法力系統合二爲一,法力也沒有和意識相契合。就算道心崩潰,也不會危及生命。
既然是研究“普通萬法門修士學習不完備律時會發生什麽”,那王崎這個發現者去了是幹什麽?添亂嗎?
陳由嘉則滿腹狐疑的看了王崎一眼。别人不清楚,但她可是知道的。大崩潰發生之前,蒼生國手馮落衣正好在和他說話,然後他又正好寫出了一篇自稱很颠覆的論文,再然後,這個匪夷所思的指令就過來了。
說裏面沒有鬼,誰信?
不過,王崎當時不說。陳由嘉也不會亂問。她在這一點上很聰明,至少看得出來,什麽事情是至關重要的。
臨行前,女孩反手扣住王崎,語氣不善:“我還是那句話。我不在的時候,絕對,不許。花心。懂?”
王崎點點頭,表示自己很清楚。
蘇君宇則拍拍王崎的肩膀:“這次回去也是個機會,我會試着将我們的修法在萬法門弟子當中推廣開的。”
王崎點點頭。盡管他很快就不再需要這一點推廣力度了。但不管怎麽說,蘇君宇的心意他收到了。
在送走了蘇君宇和陳由嘉之後,王崎就回到了自己的屋子,慢慢等待。
等待馮落衣呼喚他的那一刻。
大約過了半日,他終于收到了那一道靈訊。
王崎的意識,順着萬仙幻境一路流淌,最終進入到一個小幻境之中,并在那裏重新顯化出人形。
馮落衣早已在那裏等着他了。
蒼生國手的表情很平靜:“準備好了嗎?”
王崎點點頭,神色當中雖然有幾分緊張,但更多的卻是振奮。
馮落衣見他神色,也沒有多說什麽。他伸出手,在空間當中制造出了一道門扉——用網絡來比喻的話,大概就相當于打開了一個超鏈接。他留下一句“跟上”,就率先走了進去。
門扉對面,是一個奇異的幻境。數十個蒲團圍成環狀。每一個座位上,都有一人靜坐。除了座位以及座位上的人是亮的之外,整個幻景再無一絲顔色,無論是上方還是下方,所有背景都是一片漆黑。
在這黑暗的虛空之中,馮落衣帶着王崎,向兩個相連的空位置走去。
看到馮落衣和人王崎進來,所有人都将目光投注到二人身上。王崎驚訝的發現,這個幻境可以說是盛況空前。這裏在座的每一位修士,他都有印象。隻不過,這些修士他實際上一個都沒有見過。
王崎隻見過他們的塑像。
在通天道堂之中。
在這裏的每一個人,都是逍遙修士,而且都不是那種邊緣的逍遙修士,而是貼近研究前沿,或者是曾經站在頂峰的強大逍遙!
王崎看向衆人的時候,衆人也在看着他。所有修士的目光都泾渭分明的分成了三派。白澤神君、波動天君等單純的知情者,千機閣閣主圖靈真人,另外還有幾位連宗的逍遙,看向王崎的目光,就純粹是驚歎與贊賞。甚至還有逍遙修士主動伸出手,向王崎緻意。
而以若澈、艾克蠻等歌庭派的逍遙,看王崎的眼神就有些不善了。在他們眼裏,王崎是馮落衣的弟子,屬于“自己人”。可他們決計沒有料到,正是這位“自己人”,對着歌庭派打出了緻命一擊!尤其是艾克蠻。數年之前他曾經與王崎以書信交流過,對王崎還有一些印象。那些關于超限歸納法的東西,有一些甚至還是他幫忙完善的。自然,他的研究領域也是最靠近算理邏輯的,不完備定理對他造成的傷害也尤其大。他是萬萬沒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的成果會被用來推翻自己的心念。
最後,還有“四面”馬德恩等極少數歌庭派逍遙修士。他們的主要研究方向或是集合,或者與算主的理念并不完全相合。以“四面”馬德恩爲例。他的成道之契機,那是希門二十三問的第三問——“兩等高等底的四面體之體積相等”,是幾何領域。由于畫天式、歐式幾何公理的完備性無可挑剔,所以他收到的沖擊也很小。因爲師門的緣故,他們對王崎沒有什麽好感,但是也因爲理念的緣故,對王崎生不出什麽惡感。因此,這一批人看向王崎的目光,就是單純的感興趣了。
對于逍遙修士來說,念頭就等同于法力。部分逍遙修士眼神當中顯露出的點點敵意,就存在實質性的殺傷力。王崎身形一搖,隻覺得有撕肉磨骨的陰風迎面撲來,碾壓、蹂躏他的意識。馮落衣冷哼一聲,擋在王崎面前:“怎麽了?我們論道,何時是用拳頭、用法力論的?”
聽了馮落衣的提醒,諸人這才意識到,自己面對的,隻是一個金丹期的修士。
王崎的論文實在是太強大了。不完備的成果,甚至讓諸多逍遙修士下意識的以爲,王崎和他們一樣,也是逍遙修士。
在衆人或是驚歎、或是驚懼的目光當中,馮落衣帶着王崎,安靜的坐下了。
王崎這才注意到,所有的位置都已經坐滿了。除了暫時還不能适應這不完備定理的算主之外,歌庭派逍遙修士竟來了近半。這些歌庭派的修士,就占據了大半的位置。而剩下的空座位,隻剩下一個,就在馮落衣的正對面。
馮落衣皺眉道:“算君應該已經來了才對,爲何不見人影?”
何外爾表示不知道:“龐前輩向來我行我素,也不知是在做什麽。”
“做什麽?自然是打聽一下情報了。”突然白光一閃,一個頭發花白、表情木然、眼神狂傲的老者出現在了最後一個空位置上:“我隻聽說,希柏澈那豎子要倒了。對于這事,我自然是歡喜的。可是回來之後,嗬,那家夥還端坐在他的歌庭,做他的算門道主,穩穩當當的。對于這種事,我自然是要打聽一二的。”
算君語氣極度物理。所有的歌庭派算家,不管立場如何,都齊齊怒視算君。
“這一戰,離宗輸了。歌庭聲望也注定大不如前。”馮落衣臉上愠怒,平靜的說道:“現在我們需要做的事情,就隻有保住算主的性命,僅此而已。”
龐家萊神色不變:“也就是說,這次的新理論,足以擊碎那家夥的道心——這下我倒是有一點興趣了。”(未 完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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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面”馬德恩——原型爲希爾伯特的弟子,馬克斯·德恩。他是第一個解出希爾伯特的二十三個問題中某一問的人,也被稱作“希爾伯特家族當中的第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