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崎本來想直接走回院子的。但是在路過一個小攤的時候,他不得不停下腳步,駐足幾分鍾,然後掏錢買了一碗蓮子桂花粥。
回到房間之後,他輕輕推開房門,将甜粥放在桌子上:“第一份,一年從今天開始算。”
“十年……”陳由嘉倒在地上,已經無力起身。她手裏還握着那支天熵訣的外置型法基。
王崎将那隻靈犀瓶放在桌子上,道:“我都說過不要用啊,我推演完這個法基之後才發現這個法門過于熾烈,傷人先傷己……”
陳由嘉嘴一哆嗦,想說什麽卻沒有說出來。王崎俯下身,坐到陳由嘉後面,将手抵在陳由嘉後背。一道命之炎輸送過去,散亂的力量平息,生機重新顯現。
陳由嘉輕輕咳了兩聲:“白癡。”
“嗯。”
“蠢貨。”
“有點。”
陳由嘉掙了掙,怒視王崎:“那種相當于金丹圓滿、元嬰方成的對手,你明明一招就可以殺死!”
缥缈無定雲劍是加權十的大神通,揮劍之後方才決定目标,刺中目标之後方才确定軌迹,決定目标的乃是觀察者,必定會指向觀察者的要害,颠因果,無可擋。
所謂加權十。就是代表它可以讓任何人無視整整兩個大階段的修爲差距。即使是無死角的護身罡氣也能精準的從薄弱處鑽入。
王崎剛剛築基,還沒有練成這門劍術之時,就已經可以斬殺古法金丹中後期的強者。現在的他,更是追平了元嬰。
王崎搖頭:“這件事上我很無辜的啊。答應了辰風這家夥,要将她移送司法機關嘛。缥缈無定雲劍太強了。一不小心将她打死了怎麽辦?”
“笨蛋!如果當時沒有我幫忙的話你怎麽收場!”陳由嘉氣得發抖:“你根本駕馭不了命之炎!”
王崎指了指陳由嘉:“你感覺,現在在你體内、給你療傷的東西是什麽?”
“诶?”陳由嘉表情驚悚。
這是……命之炎?真正的命之炎?
陳由嘉視線移向王崎腰間。
他現在居然沒有使用那個“獠牙”?
“在演化之中,優勢血統會逐漸擴散到整個種族,劣勢血統會被淘汰。”王崎點了點自己的胸口:“一樣的道理。外置型法基是堵路個體,但也是我的法基。它的命之炎也會蔓延到我身上,改變我的力量。對我來說,這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都會造成神通使用不便吧。因爲我的命之炎不是一步步修煉出來的。而是在實戰之中意外演化出來的。但短時間内,最直接的表現就是,我很快就能駕馭那個外置型法基了。”
“即使你不插手,再過盞茶功夫,我體内的聖光聖炎也能完成這次轉化,反客爲主駕馭那個特殊的外置型法基。”
陳由嘉依舊罵道:“蠢貨。”
命之炎,缥缈無定雲劍……居然還打成這樣……
“又怎麽了。”
“命之炎不死那也是相對的啊!”陳由嘉終于攢出一點力氣。咆哮道:“你就不考慮人家一擊将你打成齑粉的情況嗎?艾輕蘭那個家夥在築基期也沒有像你這樣不知天高地厚吧!”
孰料,王崎點頭:“考慮過。”
“啊?”
王崎打了個響指:“賈維斯,告訴他我設置的應急機制。”
“是,先生。”賈維斯無機質的聲音緩緩解釋道:“先生所制作的絕大部分法器都是以算器爲基礎的,我可以控制。換言之,我可以在一瞬間将外置型法基強制彈出。”
王崎攤手:“喏,就是這樣。在接下胡步雪劍氣的時候,我就感覺出來了,她的法力質量數量确實都遠遠超過我,但是。她根本就沒有滅殺我的手段啊。”
“先天殺運大道是熵力,這就決定了她的術法絕對不會是大威能、高複雜度的路子,也絕對缺乏滅殺我的手段。面對一般古法,她的‘殺運’無往不利,一道劍氣即可破盡萬法。但是,命之炎死死克制住她。”
“如果她是藏了類似于破山錘之類的法寶,這類法寶蓄力時間太長。足夠賈維斯将外置型法基強制彈出了。然後我就那麽一劍,事情就可以結束了。”
說話間,王崎的目光掃過自己留在房間裏的玉牌算器。這個廢棄的算器被他當成賈維斯的一個終端随手放在這裏。他已經明白陳由嘉爲什麽能夠在剛剛好時機的出現了。
賈維斯一直保持着實況轉播。
王崎有一點始終沒有告訴陳由嘉。賈維斯的彈出條件之中,最優先的一條其實是——一旦和萬仙幻境的連接斷開,無論如何都彈出外置型法基,然後鎖死腰帶扣内置的算器。
隻要在萬仙幻境信号覆蓋的地方,王崎就絕對死不了。如果如果陳由嘉是發現賈維斯的信号斷開才決定幫忙,她多半隻會看到胡步雪落敗的一幕。
陳由嘉不知道王崎在想什麽。由于王崎已經收束心神,所以那條還未解下的腰帶并沒有将王崎的想法原原本本的傳遞過去。
隻是,陳由嘉感受到了王崎的笃定與自信。
她哼了一聲,背過去,小口小口的吃着粥。
“不生氣了?”
“爲你生氣,犯不着。”陳由嘉嗔怒道。
“呵呵……”背後傳來虛弱的笑聲。陳由嘉的内心感受到一陣由衷的放松,還有……前所未有的自豪?
這無疑是王崎的感覺。
王崎坐在地上。背靠着桌子腿。他摸索着從桌上拿一個鐵盒,将那一隻“獠牙”放入盒子裏面,鄭重其事的收好。
生命的算法還不是現有的數學能夠理清的。這支靈犀瓶對于賈維斯來說,是無法讀取無法複制的亂碼。王崎暫時也不想研究它。收入儲物袋之後,王崎歎了口氣:“真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業餘愛好又少了一個。”
“你終究是做到了。”陳由嘉咬着勺子。最後還是安慰了一句:“否定未來之人終究敗給了未來的可能性。”
王崎指了指自己:“當時我帥吧?”
“那是我見過的最爛的鬥法,兩個都覺得自己勝券在握,所以都抱着戲耍的心态……”
“哈哈哈……”王崎撫掌大笑:“說得真好。”
陳由嘉忍不住又追問:“你究竟在得意什麽?”
“我啊……”王崎仰望半夜的月色,笑道:“我是天才啊。”
“是是是。”
“我是天才啊。”
“知道了。”陳由嘉不耐煩的說道:“你究竟在得意什麽。”
“我是天才啊。”王崎如是說道。
在賈維斯的幫助下,他可以以二十多倍的速度閱讀行爲學的理論,但最終的理解還是得靠他自己。
然後,他做到了。他計算了一個城市的行人。
而最終所使用的繪景法也是。盡管希爾伯特空間已經是處理複雜系統的常用數學工具。但是最後那個算法。不屬于海森堡,不屬于薛定谔,不屬于狄拉克……它不屬于地球或者神州的任何一個大神。
它是獨屬于王崎的。
盡管這個方法隻能用來模拟一些動物的群體行爲,但是……
“這麽多年了,好歹搞出了一點全新的東西。”王崎這麽想着:“四個月啊……這輩子我就是超級天才嘛。”
他上輩子是學霸,但是能進入科研界,能在那裏嶄露頭角的。有幾個不是學神?
他曾經以爲,或許自己隻能靠着上輩子的學習,引領一時的風潮,然後就被世界抛棄。
這個想法僅僅是有一絲,但是這一絲同時也是沉沉的一塊,不知不覺就壓在他的心頭。
補全神州算學體系,力求兩個世界的數學相對接近,或許隻是這種想法作祟的結果吧?
能夠刷聲望的機會對他來說,有限。
但是,如今。他突破了自己的窠臼,完成了前世不曾有過的理論,創造出了不曾有過的方法。這是自己前世未曾涉足的領域,但王崎覺得,在這個全新的領域也很少有人能夠強過他。
僅僅四個月。
他今生作爲研究者的天分,要遠遠高于前世那個普普通通的“學霸”。
而作爲修者的生命,又有多少個“四個月”?
“雖然爲了解出這個題目。我用強大數定理的‘靈感’換取了指點……但我覺得,果然還是這樣比較有意思啊!”王崎不由得笑出聲來。
無限的宇宙,正等着他用無限的壽命去探索。
“笑什麽?”陳由嘉實在受不了這個傻氣的笑聲。
“在求道之路上,我不需要小心翼翼啊……大膽假設,小心求證不假,但我何曾大膽假設過?”
即使神州算學發展完全偏離了地球的體系、即使失去了前世的理論支持、即使兩個世界在更宏觀或更微觀尺度上有明顯差别……
那又何妨?
我求的,是道啊!
我這輩子的天分已經不下于任何一個大科學家了,還怕什麽?
一時之間,王崎隻覺等藩籬盡去,生出天高任鳥飛之感。
連魂魄都雀躍了幾分。
古法所稱,“念頭通達”,地球所謂,“精神狀态良好”。
“師妹。”
“嗯……是師姐”
王崎笑道:“行行,師姐……謝謝你。”
陳由嘉看着王崎煥然一新的笑臉,不知怎的心裏一亂,别過頭去:“算了,随你怎麽叫吧。”
窗外,一枚火紅的煙花沖天而起,然後爆開。
王崎這才恍然。又是一年啊。(未 完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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