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席地坐在土坑邊緣。此時,太陽已經西墜,陽光把他的影子拉的老長,都投到了大坑的對面。看着被陰影覆蓋,幾乎看不出深淺的坑洞,王崎輕輕的舒了口氣。
時光這玩意,真的很難說清楚啊。有時候故地重遊,總有一些特别的感受。
一年之前,他在坑底的時候,不過初入練氣,初識今法,不懂一點法術。一年之後,他已經練氣中期了,術法武道上的造詣更是同屆第一,仔細看影子,還長高了不少。
修爲長了,見識長了,個子也長了。可有份心情卻沒有任何變化,
在這一年裏,王崎越是修煉,反而越是覺得李子夜死得憋屈。
爻定算經近乎大成,兼有天劍在手,區區元嬰期古法修,區區元嬰期,他根本可以一劍斬之啊!
可他就死在那個陰沉到看不見太陽的早晨。憋屈啊。
王崎搖搖頭,打消心中的一點雜念,然後從儲物袋當中取出一摞紙來。那些全都是數理方面的論文,又幾篇是王崎兌換的神州前沿理論,有幾篇是他自己寫的綜述性論文,裏面還混雜了來自地球的高深數學。
“抱歉啊師兄,你想知道答案的題目大多還沒解出來,先送幾篇你權當解饞。”王崎輕聲說着,手上運起天熵訣法力,将稿紙溫度加溫到燃點之上。明火生出之後,王崎将那些論文抛進大坑裏:“本來想去你墳前燒的,這裏也不算壞了規矩吧?”
李子夜沒有特别說明自己想葬在哪兒,因此按照規矩,他的屍體被送到萬法門,據蘇君宇說,萬法門特意選了個向陽的山坡,相比李子夜會喜歡。隻可惜,王崎根本不能踏入萬法門山門,到墳前憑吊也無從談起。
看着紙張燃盡,王崎站起身來:“救命大恩,我也就不多說什麽了。總之,要不了幾年我就會親自去你墳前看你的。還有……皇極裂天道,我一個都不會留。”
說完,少年向村子的方向走去。
追悼完老朋友,再去看看家人吧。
隻是,王崎還沒走進村子,就皺起眉頭。
那裏有燈火,有人煙!
陰氣傷身,王崎可不相信會有凡人會選擇居住在死了一片人的地方。真闡子知他心中所思,待到走近了些,就放出靈識,探查村子。
片刻之後,真闡子說道:“有十多個人。其中八人有修爲在身,大多是學而期或通天期,一人練氣,一人築基,看功法應該是同門。”
王崎皺眉:“哪門哪派?”
“不是大派子弟。”真闡子說道:“法力氣意不怎麽樣,按照你們的說法,應該算‘介法修’。”
介法修不是個正統稱呼,既不存于教科書,也不存于仙盟律法——仙盟律法還禁止這種帶有歧視色彩的稱呼。它一般是指從古法修那邊投誠過來,功法被改寫成利用天地呼吸而非吸取天地靈氣,但功法本質沒有變,也沒有融入今法的公理化體系的修士。簡單來說,就是披着今法修外皮的古法修。
這種換湯不換藥的更新換代導緻這一批修士無法使用今法的體系,發揮不了今法的神髓。雖然由于利用天地呼吸比直接吸取天地靈氣效率高一些,所以單論法力的量,介法修無疑是強于古法修的。但是在今法修眼中,介法修比古法修還真強不了不少。
“我如今的加權值大概在十左右,換算下來,正好能和加權三的築基初期相當……那邊那個介法修是什麽水平來着?”
“築基初期。”真闡子回答道。
“就算那邊的是歹人也殺不了我。”王崎思量道:“去看看什麽情況再說。”
真闡子說道:“也沒必要這麽提防。那裏面還有幾個凡人,修家想要作奸犯科,不至于帶隻有凡人的手下吧?”
王崎想了想,苦笑搖頭:“大概是心理作用吧……我真不覺得會有心理正常的家夥會在墳場呆着。”
二人說話間已經接近村子了。
遠遠望過去,大白村格局沒怎麽大變。一年前那個古法元嬰亂丢技能砸塌的房子都沒清理完,還留着地基。田地荒蕪了一半,另外一半則變成了一排排的墳包——大概是死的人太多了吧,沒工夫一個個尋找合适的墓地了。村子裏還算完好的房子隻剩兩座,一座在村子中央,是新修的大屋。另一座則是王崎自己家——當時項琪站在他家屋頂,反倒擋開了敵人的攻擊。
“那房子看着不像是村裏人蓋的啊……”王崎眯着眼睛,看向那幢大屋。至少高五層,還有淡淡靈力環繞,應當是修家蓋的。
真闡子也說道:“這樣式有點熟悉。而且我可以肯定是萬年之前……雖然風格帶有這個年代的特點但确是是萬年前的東西。”
就在王崎走進村子的範圍時,不遠處一個人影跑了過來:“喂!什麽人?來我赤陽宗有何貴幹?”
王崎皺眉:“我回自己家。你們這什麽赤陽宗擅自圈了我們家的地方,還不讓我回家了?”
“你家?笑話,這裏怎麽可能……”那人本想呵斥王崎一番,可又想起了什麽,突然按住王崎的肩膀,問道:“你……你是……”
由于太陽已經落山,那人看不到王崎的臉,想從腰裏掏出火折子一類的東西。王崎揮手用天歌行法力造出幾個光球。在光球的照耀下,一張好像有點印象的憨厚面孔呈現在王崎面前。王崎不由得問道:“你是誰?”
王崎兩世爲人,少時和村裏的孩子玩不到一塊去,對同齡人印象很淡薄。但村裏地主家孩子誰不認識?憨厚青年頓時哭了:“你是……你是王崎!原來你真的外出學仙了!真的!”
“這位大哥你到底誰啊……”
“我啊!鐵柱啊!”那個叫鐵柱的憨厚青年去不給王崎反應的時間,直接扯着王崎跑進村裏:“鄉親們!出來!出來啊!王崎!王崎他真的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