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時分,這位萬法門弟子咽下了最後一口氣。待到确認李子夜死亡後,王崎歎道:“老實說,死得一點都不夠英雄啊李師兄,斬釘截鐵說句不後悔多好。”
真闡子出聲到:“你……”
王崎把李子夜的屍體放平在地上,然後退了兩步,坐在地上:“好了老頭,現在我們來談一談咱們之間的事吧。”
真闡子默然:“無話可說。”
王崎冷笑:“也就是說,你不否認,這事可以怪你對吧?”
“确實。”
“也就是說,你騙了我。”
“你也不是第一次被騙了。”
“确實。”王崎變回平常的表情:“不過,我現在也确實很生氣啊。”
“嗯。”真闡子語氣無喜無怒:“老夫之前一直在賭,賭你不會輕易遇上持有那套仙器中另一件的人——畢竟你遇上裂天道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那他到底是用了什麽感應到你的?”
“被裂天道主奪走的那件仙器的仿制品。如果隻要求感應其他仙器的話,仿制品造價不算太高。不過古時,大家都怕别人奪了機緣,所以這種法子根本沒人用。”
古法修隻爲自己,爲了一線機緣,親友反目師徒相殘夫妻互戗的例子不勝枚舉。
“但是,不管怎麽說,你若是早點告訴我有這檔子事,我未必會時刻戴着這玩意。”王崎摘下戒指,說道:“若是我把這破玩意放家裏,根本就不會遇險。”
“你現在知道真相了。若是你把戒指扔了,老夫也沒法指責你。”
王崎笑了笑,把戒指捏在掌心,握住戒指的手揚起,作勢欲扔:“最後一個問題,這戒指真正的作用是什麽?”
“不知道。”
“不知道?你們宗門的法寶你自己不知道?”
真闡子苦笑:“祖師爺運氣好從一個不識貨的散修手裏買來的。已知的作用就隻有加速修士汲取天地靈氣的速度、輔助一些類似于斂息術的小法術、感應那一套仙器的其他部分還有收容魂魄。”
“這樣啊。”王崎放下手,把戒指戴回左手食指。
真闡子:“……你這是什麽意思?明知道這戒指對你毫無用處反而是個隐患,還要留下來?”
今法遠強于古法,王崎在今法上的天分也算驚世駭俗,選擇今法應該算是鐵闆釘釘的事了。今法修是汲取天外靈力而非天地靈氣,戒指的第一個作用對于今法修而言就等于沒有;而戒指增強的法術都是古法法術裏比較低級的,今法那遠難于古法的法術對戒指而言挑戰實在太大。至于收容魂魄?裏面已經有一個了,除非真闡子肯出來,不然這個功能也算是廢了。
至于剩下那個,根本就是個隐患。
王崎右手撐地,身子微微向後仰,左手平舉,将戒指舉到眼前:“不管怎麽說。你也算陪了我這麽多年。我沒拜你爲師,你也沒義務對我掏心掏肺。這次意外,算了。況且你作爲大乘修士,經驗總有些用處。以後你若是願意知無不言,我仍可以按照之前所許諾,若是有朝一日修得妙法,自爲你重塑身軀。”
真闡子疑道:“這麽簡單?”
“你似乎信不過我的人品啊?”王崎似笑非笑的看着戒指。
“非是品性問題,而是……你的目的,怕是沒這麽簡單。”
真闡子說完後才發現,王崎的笑容有些森然。
王崎看着李子夜的屍體,道:“确實沒那麽簡單。要是沒有你,我真不知道上哪找皇極裂天道去。”
真闡子大驚:“你小子瘋了?”
王崎沉吟一下:“如果我上報今法宗門呢?”
“你是把你自己當魚餌,拜托今法高手守護?”真闡子很快就想明白了:“若是頭幾次失敗,那麽皇極裂天道隻會當你是陷阱,以後你大搖大擺的走在街上他們也隻當你陷阱。若是他們第一次就派出超一流高手,今法修提前布置之下多半也來得及反應。唯一的危險,似乎就是失去一件對你完全無用的仙器——而且這仙器對其他今法修一樣無用。”
“你覺得怎麽樣?”
真闡子道:“若是今晚沒有與你談話,李子夜也沒有意外出去,老夫也許會認爲這是個好法子。”
王崎皺眉:“怎麽說?”
“李子夜戰力強于這個皇極裂天道的元嬰。加上那個雜牌元嬰一起上,李子夜仍有勝算。所以,若是他們想要赢,唯一的機會就是先重傷項琪那丫頭,在讓三個築基期手下去布陣,并将丫頭當做魚餌,引誘李子夜入陣,配合陣法擊敗李子夜。而這一戰法,就是要求李子夜與項琪分開。你覺得誰能預料到李子夜離開的準确時間?”
王崎恍然大悟:“那個路過的金丹!你的意思是,今法内部有叛徒。”
真闡子道:“這裏面還有一重古怪。今法修對資源的要求非常低,沒有理由爲了一點利益就背棄現在處于絕對強勢的仙盟。”
“如果不是一點呢?”
真闡子否定:“不可能。古法修修煉起來,消耗的資源何其龐大。即使是大宗門,也不會有太多資源盈餘。”
王崎思索一下:“也就是說,老頭你以前也過得緊巴巴的對吧?”
“是以老夫确實很佩服開創今法之人。不假資源,嘿嘿。”真闡子笑了兩聲,接着道:“可是這裏面有牽涉了另一重古怪。你昨夜說的那些治學制度,聽起來切實可行。但是,你是否想過:今法仙道爲何沒有發展處類似的制度?”
王崎想也不想:“封建勢力保守派頑固派的阻撓。”
真闡子嗤笑:“蠢貨!能從古法之中開創今法的大能,豈會是拘泥于古制的食古不化之輩?”
王崎撓撓頭:“理科生不懂政治?”
“……什麽意思?”
“大抵是書呆子不懂權術的意思。”
“可能性不大。”真闡子道:“既然傳播學識對今法仙道發展大有裨益,但現在今法修領袖卻在阻礙、至少是在低階修士中阻礙學識的傳播,那麽隻有一個理由。”
王崎實在搞不懂真闡子葫蘆裏賣的什麽藥:“說。”
“今法修現在大敵當前,不可随意洩露自己功法的根底。”
王崎大訝:“這不可能。按照李子夜的描述,今法修已經全面壓倒古法修了。現在他們派人殺兩個有天分的弟子還得偷偷摸摸大費周章,不像是有很強勢力的樣子。”
真闡子低聲道:“沒錯,古法修現在都可以把仙器的機緣送給元嬰期弟子以增強撞上死耗子的機會,情況相比相當糟。這又是一重古怪了。敵人哪來?一人功成赤地千裏的魔道從五萬年前起就被壓制得死死的;妖族在兩萬年前就淪爲人類狩獵對象;海外龍妖雖強,卻不能上岸……敵人從哪來?”
“啧啧。”王崎看着戒指,說道:“合着在你眼裏,今法仙道完全不可信?”
“非也。就從李子夜和項琪二人來看,今法仙道培養弟子上應當不會偷工減料,按正常的門路進入今法宗門便好。那種借他們力量去搏命的事不要做。”
王崎點點頭:“看來留你還是挺有用的啊,老頭。那麽再問你個問題,皇極裂天道是個什麽路數,最強之人能有多強?”
“皇極裂天道,古法中最霸道的一大門派。”大概是因爲提到了仇敵的名字,真闡子語氣有些陰郁:“不隻是行事,連傳承也是。上古傳承《皇極裂天道書》是仙道有史以來最霸道的功法,一法出則萬法破……呵呵,想不到今日倒是被人家的‘萬法’壓着打。”
“這個元嬰期學了皇極裂天道幾分本事?”
“皇極裂天道功力越強越見神奇。這個最多算是真傳弟子一類,還是不甚得寵的那種。”真闡子對皇極裂天道死弟子的事頗爲幸災樂禍:“若是大乘期,那基本上同級無敵。萬年之前老夫可是和那一帶裂天道主并列天下第一。今法崛起才兩千年左右,從老夫雲樓到今法誕生的着八千年裏,再出三四個個大乘也不奇怪——隻要沒被今法修打死。”
王崎若有所思:“若是我修古法,修至大乘都不太可能赢過皇極裂天道的大乘期。若是修今法,怕是等閑的大宗師還拿不下皇極裂天道的大乘。”
“你應當知道,報仇須得學會隐忍。”
此時,天剛蒙蒙亮,微弱的陽光穿過陰雲。王崎拎着李子夜的儲物袋,站起來伸個懶腰:“身子都坐僵了……老頭,我應該說過吧,我這個人,求的就是一個快活。”
“我知道。”
“如果總覺得欠别人點什麽,我會不太開心。讓我不開心的事,還是早點結束比較好。”
半晌,真闡子歎道:“老夫突然覺得,現在你居然像個正常人了。”
“之前我以爲這世界瘋了。所以跟着發瘋。然後今天,我發現世界沒瘋,應該高興下,所以腦抽。”王崎淡淡的說道:“現在,我不高興。”
這番話雲山霧罩,真闡子還想再問。王崎又說道:“讓我不開心的家夥,我隻會讓他們加倍的難受。”說罷,他看了看天色,覺得看得清東西了,于是在李子夜的儲物袋的翻找起來。
“你這是幹什麽?靈墨、靈紙……小子,你會畫符?”
真闡子看着王崎從李子夜一件件拿出一堆東西,覺得很奇怪。
“不,我要抄寫點東西。”
“敗家嗎你?”真闡子忍不住指責:“這都是上好的靈紙靈墨!”
王崎最後從儲物袋中掏出一摞紙:“這個。”
真闡子目瞪口呆:“這是……那不準道人的手稿!”
“有好處不撈可不行。這一摞手稿項琪是知道的,不能私吞。”
真闡子警告:“這可不是秘籍。這是逍遙期修士推演的東西,一不完整,二沒有配套功法,你看得懂?”
王崎哈哈一笑,沒有回答。
如果推測沒錯,那麽不準道人的功法和地球上科學家海森堡的理論必定有某種聯系。
知道我上輩子在哪裏刷的經驗嗎?尼爾斯·波爾研究所,哥本哈根學派的聖地,科學家海森堡戰鬥過的地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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