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奶奶拉着“一個字”進了屋，向他詳細說起阿湯遇到的種種怪事。這當兒，阿湯正在緊挨着小土牆的兩棵樹間松松地張開漁網，接着又在院裏四處尋了些繩子，再歇一陣，然後就開始攆雞。

母雞抖着翅膀，搖擺着身子紛紛向别處逃。一番喧鬧之後，幾隻朝牆外撲騰的母雞先後被漁網絆住。阿湯大喜，輕輕巧巧地揭起漁網的一邊，将受困的雞裹在網内，再抓着繩子将這些母雞一一解下，逐個捆上雙腳，最後把幾隻雞總束爲一大把，另一頭用竹掃帚牽着。“雞鮮花。”他很滿意地說。

一直在牆頭吠叫的黃狗無比困惑，不知該做何表示。它猶猶豫豫地跳進院子，隔着七八步遠跟在阿湯身後，時不時叫兩聲。阿湯站着喘息的當兒，忽然注意到身後的黃狗。“還有你。”他指着狗說。黃狗本能地感到不安，有些膽怯地朝後退了一步。阿湯站着沒動，又歇了一陣，忽然轉身來追。黃狗早有準備，扭身一竄，在牆頭一蹬就越出了院子。阿湯也邁開大步急追直上，臨到牆頭擡腿奮力一踏，本來是要借力跳過牆頭，可是跑了這一陣，兩腿早就綿軟無力，起跳時後腳擡得不高，在牆頭一絆，整個兒身子就借着那一踏之力飛向院外。

黃狗見阿湯飛出院子，不由得一驚。待阿湯重重地落下地，叫喚了幾聲後沒了動靜，便閃着身子湊上來東聞西嗅。阿湯始終伏在地上一動不動，黃狗歪着腦袋想了想，随後颠颠地往回急跑，一路狂吠。

姑奶奶一邊随手拾掇着屋裏淩亂的物件兒，一邊叽叽咕咕地說着阿湯的事。“一個字”坐在桌邊，兩眼直瞪瞪地盯着地面。

“說話兒呀！”姑奶奶用胳膊肘搗了搗“一個字”。

“一個字”晃了下身子，兩眼愈發僵直。

“好孩子，你莫怕。”姑奶奶拍着他的後背說，“有什麽直說與咱聽聽。”“一個字”仰頭望着姑奶奶，忽然兩眼噙着淚水。

姑奶奶也愣住了。“你且消停消停，慢慢兒說吧。”她絞着手，一聲不吭地候在一邊。

“一個字”扁着嘴，似乎要哭出來又強忍住了，他忽而望望屋頂，忽而望望姑奶奶，幾次張着嘴似乎要喊出點什麽，卻又不言語了。

門外忽然傳來黃狗的狂吠，姑奶奶一驚，搶在頭裏一腳叉了出去。“一個字”也跟着尋出來。院裏卻不見阿湯的身影，竹掃帚上兀自拖着幾隻胡亂撲騰的母雞。黃狗竄進院子圍着姑奶奶大叫，一邊做勢往外跑，姑奶奶随着它急急趕了出去，剛拐過牆角，一眼就望見伏在地上一動不動的阿湯。

姑奶奶一時氣短，哆嗦着向前走了幾步，分明見到阿湯枕着血污的小臉頰後，長吸一口氣，軟着腿歪在地上，伸手朝着阿湯淩空抓了一抓，就悶悶地倒在地上。

“一個字”站在姑奶奶身後，突然兩眼定定地說出話來：“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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