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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二章潰敗


“有些不對勁啊!”

文瑞臨登上梅塘山南坡的哨台,眺望棠邑兵在三四裏外的沈家集外圍防線,見徐明珍緊蹙着眉頭,似乎也意識到今日的棠邑兵有所不一樣。

即便之前有過多次交鋒,黨邑兵的韌性之強還是叫文瑞臨歎爲觀止。

而這一戰短短二三十天内,沈家集外圍的栅牆都打爛好幾個回合了,但一次次被棠邑兵将卒從後方運送木石填上。

雙方不斷的突殺過去,摧毀對方的旋風炮等戰械,又不斷的造出新的旋風炮等戰械,将數以萬計的石彈往對方的陣地裏投擲。

不斷的破開附近山岩,将左右能收集到的石碑,差不多都運了過來。

南淝水河枯淺、河冰破碎的河道裏,這時候也堆滿了斷木碎石等物——除了棠邑兵陣地旋風炮砸歪的,更多的還是驅趕民夫清理陣前出兵通道時,就近将大量的殘缺石彈推進去。

除了從正面進攻外,不計傷亡的将小股精銳派入淮陽山裏,雖然與同等規模的棠邑兵作戰,追随徐氏多年的嫡系精銳傷亡是很大,但從根本上遏制住韓謙發動山寨勢力、擴充兵員的步伐。

嚴寒天氣一度對他們是很不利。

因爲大雪,除了使軍将卒凍死凍傷甚衆外,還使得他們對烏金嶺一線的進攻拖延了逾二十天。

而就是在這二十多天裏,棠邑兵占領南淝水河上遊主要支流近五十座寨子,獲得相對充足的物資,前後還發動、征募逾四千精壯充當他們的消耗品,速度之快、聲勢之大,超乎他們的想象。

然而嚴寒天氣對他們也是有利的。

一方面是淮陽山東坡、北坡的溪河解凍,要比往年推延半個月左右的時間,使得棠邑水軍的戰船目前隻能在巢湖之内遊蕩,沒能沿着龍潭河等水道往淮陽山接近。

另一方面是淮陽山裏入冬以來都沒有多少雨水,冰雪的融化也要大大晚于往年,叫他們不用擔心溪河水勢的變化。

要是戰事拖延到四五月份,随随便便一場豪雨,都會嚴重影響他們從下遊河谷發動的攻勢。

而照當前的節奏繼續下去,棠邑兵在烏金嶺的防線,怎麽看都不像是能堅持到四月的樣子。

隻是從今日清晨起,斥候便确認棠邑兵負責控制後方山寨的小股精銳,陸續往沈家集結過來,壽州軍諸将都傾向認爲棠邑兵有可能看對峙無法拖延下去,計劃發動大規模的發攻。

不過,對面從淮陽山腹地抽調過來的小股精銳,沒有填入河谷正面的防線之中,反而往兩翼的山嵴豁口集中,是怎麽回事?

難不成棠邑諸将認爲從兩翼險峻的嶺道,更有利他們發動反攻?

而此時越過烏金嶺高達百丈的山嵴,能看到淮陽山深處有一道道煙柱升騰而起,似乎是初春持續幹燥的天氣,叫淮陽山裏引燃山火。

不過,這麽幹燥的天氣,不管是他們派進去的小股精銳,亦或是棠邑兵在山裏圍剿他們派進去的兵馬,利用幹躁的荒草、林樹,引燃山火都是相當簡單的事,但也不至于到處都是啊?

很可惜潛入淮陽山時的斥候,想要爬山越嶺穿過棠邑兵的封鎖将消息傳出來,卻是不那麽容易,最快需要兩三天的時間。

文瑞臨心思懸在那裏,踏實不下來,跟着徐明珍跑到前營陣地,看到防線後的棠邑兵将卒,今日的士氣似乎要強過往日,叫他更是浮想翩翩。

徐明珍召集諸将,做了很多防範、警戒措施,文瑞臨都不能叫自己的心思安穩下來。

入夜後,前方的戰事暫歇,文瑞臨回到營帳沒過多久,徐明珍便派人來請。

他趕過去徐明珍的大帳,看到數名渾身浴血、喬裝成山民的斥候正喘着粗氣,跟前腳趕到的許寅等人講述今日他們在淮陽山裏看到的情形。

“棠邑兵今日通知南淝水上遊及臯陽溪沿岸的軍民撤離,說是要防大水浸灌,這怎麽可能?”文瑞臨聽了一聲,忍不住震驚的問道,“即便棠邑兵在上遊溪河沿岸堆積薪柴點燃融化河冰,又能引發多大的水勢?”

由于雙方惡戰持續多日,沈家集下遊的南淝水河道裏積滿殘木碎石,會影響到溪河下洩,但問題是淮陽山整個冬季除了幾場大雪,都沒有多少雨水降下。

積滿殘木碎石的河道裏,水流雖然都沒有斷過,但流水一直都極淺,也足以證明這點。

而他們也一直都有提防韓謙有可能會在山裏築壩蓄水,近一個月來徐明珍将兩三千嫡系精銳拆成小股派入淮陽山裏,都沒有發現異常。

韓道勳、韓謙父子,當年在秋湖山收編染疫饑民,以及經營叙州時,都極擅治水,這是毋庸置疑的事實,但問題近一個月來,那麽多斥候探馬進入淮陽山裏,難道連一座攔河堰壩都不認得了嗎?

不造大壩蓄水,即便是夏秋季的大暴雨,也很難對他們紮駐在河谷地裏的大營造成毀滅性沖擊吧?

或者,這一切僅僅是韓謙的疑兵之計,是韓謙看到己方将卒守烏金嶺變得艱難,故意放出假消息,想要他們自亂陣腳,以便能拖延烏金嶺被攻陷的時間?

左武衛軍正在都指揮使周數的率領,從桐柏山與淮陽山之間的缺口殺出,韓謙顯然是更想拖延一些時間,以便周數率部殺入更深,迫使這邊撤兵回援吧?

這也是文瑞臨能想到唯一合理解釋。

衆人在徐明珍的牙帳裏驚疑不定了許久,都理不清楚一個頭緒,亥時初刻,前營主将徐晉派人過來通報:“敵軍防線之後,将卒似聽到有河冰破裂移動的聲響傳過來!”

“河冰破裂?”文瑞臨一驚,心知氣溫回暖,河道内的流水豐沛起來,要是下遊遇到堵寒,是有可能将河道上的凍蓋撐破,難道是棠邑兵在上遊河道積柴燒冰起作用了?隻是入夜前,他特意看過,梅塘山西側的河道,沒見冰層下的流水上漲,他還以爲棠邑兵在上遊是純粹瞎折騰、故布疑陣。

“我們去前面看一看。”徐明珍當機立斷的說道。

文瑞臨、許寅等人也是深一腳淺一腳的跟着徐明珍,在侍衛的簇擁下,不顧寒冷的夜風呼嘯,往前哨陣趕去。

星月當空,但視線也看不遠。

好在前陣主将徐晉也擔心有問題,聽斥候說棠邑兵防線後有異響,不管夜深,集結一股精銳兵馬對南面的棠邑兵防線發動了一次進攻,以便斥候能靠近到沈家集外圍栅牆,更清楚的看到上遊河道的情形。

徐明珍、文瑞臨、許寅他們過來,徐晉當即将斥候就近偵察到的情形相告:“是有大量的河冰破碎往下遊湧來,都被河道裏的栅牆擋住,仿佛如大壩堆積起來……”

一方面棠邑兵在河道裏所打的栅木,要更南側一些,另一方面他們也沒有想過直接沿河道往上進攻,所以棠邑兵在河道裏的栅牆,一直以來都沒有受到破壞。

這時候卻沒有想到棠邑兵會利用這道栅牆攔截上遊浮遊下來的河冰堆成冰壩,然後用冰壩攔水。

“河冰堆積有多高?”徐明珍蹙着眉頭問道。

“兩尺不到。”徐晉回道。

徐明珍朝一名随行的官吏看過去。

“烏金嶺之内的河谷,較爲深闊,隻要老天不突然大降豪雨,上遊河冰即便全部融化,也蓄積不了多深的水,即便栅牆攔住碎冰,形成臨時性的大壩,但水位擡高兩尺,也是極限了——何況冰壩畢竟不同于土石堰壩,大量河水還是能滲流下來,減少上遊溪水的蓄積。”那名官員乃是節度使府工曹佐吏,精于工造、水利,對南淝水上遊溪河的情形很熟悉,大體能計算出南淝水此時在烏金嶺上遊所蓄積的總水量。

要知道整個冬季,南淝水河冰蓋下來的水位都是很淺的,絕大多數河道的冰蓋都是懸空的。

照眼前的情勢看,棠邑兵怎麽看都像是在虛張聲勢。

他們的大營雖然主要建在河灘上,但也考慮到戰事拖延到四五月之後溪河漫漲的情形,不僅前營外圍修有栅牆,在河道兩側也堆土修了護堤,上遊水位要是僅僅被冰壩擡高兩三尺,還不至于有什麽好擔心的地方。

“小心戒備!”徐明珍說道。

此時已是深夜,他也出隻能下令先叫諸營加強戒備,叫徐晉這邊先放棄一部分地勢淺淤的營地。

衆人在前營守了一個時辰,确認冰壩沒有再堆高,他們稍稍松了一口氣,心想韓謙再有能耐,沒有大的降雨,他也不可能随心所欲的叫南淝水河上遊的水勢大漲起來,他們此時更需要擔心的,還是天氣發生突然性的變化。

不過,今夜看星月澄澈,怎麽都不像有風雲突變的樣子。

而即便要加強護堤,那也得等到明天再說。

折騰到淩晨,文瑞臨回營帳睡下,卻怎麽都睡不踏實,翻騰了一個多時辰沒睡着,看到晨曦從帳簾縫隙透來,他便拿溫水過來洗漱一番,又趕去見徐明珍,才知道徐明珍之前回大營沒有歇多久,半個時辰前又跑去前營。

文瑞臨出中軍大營,看到前營将卒都在手忙腳亂的往兩邊的高地轉移,營地裏亂作一團,他深感形勢不妙,疾步往徐晉的大帳趕去,看到徐明珍、徐晉、許寅等壽州将吏在那裏臉色大壞,一副天塌下來的樣子,震驚問道:“怎麽了?”

“沈家集栅牆後河冰堆積過五尺了……”許寅說道。

“怎麽可能?”文瑞臨臉色頓時蒼白起來,直覺渾身發冷,難以置信的問道,恨不得許寅告訴他隻是開個玩笑。

他回去睡下僅一個多時辰,一個多時辰内怎麽可能突然發生這樣的變化?

難不成韓謙真神通廣大到能随便控制南淝水河上遊的水勢?

然後大帳之内,卻沒有一個人能回答他的問題。

栅牆後的冰壩在過去一個時辰裏,快速堆高到五尺多不說,還沒有停止繼續堆高。

而就在文瑞臨趕過來之前,徐晉剛剛派出一部精銳強沖上棠邑兵防守的栅牆,看到冰壩後完完全全的蓄滿水,仿佛一座憑空出現山湖,往上遊延伸五六裏不止——也就是說,棠邑兵完全出乎他們想象的,極爲精準的控制着上遊來水的灌入。

棠邑兵此時還正将一截截包裹鐵刺的浮木推入水中,想必是要在大水漫灌過來時,加大對他們這邊的沖擊力。

撤退嗎?

梅塘山西側開辟的通道僅六尺寬,就算是多給他們一天的時間,集結于梅塘山以南河谷之中的三萬多戰卒、兩萬多民夫,能撤出多少?

更不要說數以萬石計的作戰物資了。

…………

…………

南淝水河在烏金嶺以南的幹支流,迂回曲折,水流在初春時的流速并不高,差不多每小時三十裏左右,考慮到沈家集内側河谷的深闊程度,要形成對敵營有足夠沖擊力的冰壩水勢,沿岸暗壩的破拆彙水,在時間上掌握上要非常的精準,但實際上也難做到完全的精準。

不管怎麽說,在當世現有的技術條件,也絕不可能做到叫敵軍完全沒有防備。

一切的努力,都是縮短敵軍引起足夠警惕之後的反應時間。

差不多是朝陽從東面嶺嵴浮出的那一刻,堆積逾七尺高的冰壩終于垮塌,渾濁的大水攜帶破碎的河水像仿佛奔騰的群馬,帶着一截截浮木從缺口奪堤而下。

由于下方的河道裏堆積太多的碎石殘木,加上大量破碎河冰也是直接往下面的河道傾洩,都迫使冰冷的大水往兩邊的敵軍前營席卷而去。

敵營外圍修建的栅牆以及河道兩側的護堤,都太單薄了,幾下就被扒拉開缺口。

有近兩個時辰的反應時間,敵軍前營将卒大多撤到左右兩翼的高地上,但這并不能挽回壽州軍潰敗的命運。

袁國維登上鷹嘴崖,借用銅望鏡更能清晰的看到敵營裏的慌亂,大量被丢棄辎重車被大水沖倒,騾馬在大水中掙紮,不計其數的物資被大水席卷着,随着大水往更下遊翻滾而去。

南淝水河四裏開外的梅塘山,雖然山體不高,比不上南側的烏金嶺,但山腳下的河谷隘口更狹窄,大量的雜物、溺死的騾馬以及河冰堆積那裏沖不下去,竟然很快又堵塞起來。

這不僅會加重梅塘山南側的淹水,還将徹底杜絕敵軍從梅塘山西側隘道快速撤出的可能。

當然,韓謙也不會可能放任敵軍從容的翻越梅塘山往北撤出,河谷正面的出兵通道已經被大水完全沖毀,但從昨日開始就部署到烏金嶺兩翼的四千精銳這時候發動起來。

烏金嶺北坡,之前主要因雨水沖擊、地勢低陷處形成的行洪道,堆滿亂石雜木,原本是崎岖異常,僅能供山民獵戶或小股的精銳兵馬攀爬,但壽州軍爲方便多通道進攻,一個多月來清理亂石雜木,這時候正方便棠邑兵精銳沿着險坡往下進攻。

雖說壽州軍在北坡的這些行洪道上,也修建一些壕溝、栅牆以及圍屋等防禦工事,防備着棠邑兵有可能從這些行洪道打反擊,但大量的兵卒都擁擠到兩翼的陡坡,混亂一團,使得這些防禦工事之後兵卒亂作一團。

軍民不能有序的組織起來,再堅固的城池都隻是擺飾,何況隻是簡易的防禦工事?

沿陡坡往下攻的棠邑兵精銳,雖然肩挑背扛,隻能攜帶少量笨重的床子弩、蠍子炮,但發射的火油罐、石彈也絕對談不上密集,但居高臨下對敵軍造成的傷害、制造的混亂卻遠勝于以往。

無望制止混亂的擴大,更不要說能組織兵卒封擋住棠邑兵居高臨下發動的攻勢了,徐明珍、徐晉等人見大局已去,隻能在侍衛簇擁下,騎馬趟水倉惶往梅塘山南坡撤走。

雖然這直接宣告了前營兵馬的潰敗,但對徐明珍、徐晉、文瑞臨等人來說,前營七千多精銳戰卒、一萬精壯民夫已經必須有壯士斷腕的決然舍棄掉。

要不想局勢徹底的崩壞,梅塘山南坡大營兩萬多精銳能有多少人撤入安豐寨,才是保存壽州軍元氣的關鍵。

河灘上的營地裏,積水都有三尺多深,破碎的河冰打着旋。

趕到梅塘山南坡,文瑞臨就腰身往上還算浸秀,但腰部以下在大水裏浸泡了大半個時辰都已麻木,直接渾身禁不住的打顫,左右侍衛拿皮裘子過來将他裹住,喝過好幾口酒,好一會兒才緩過勁來。

梅塘山南坡這邊也亂作一團,地勢較低的河灘、谷地已被大水淹沒,南坡雖然沒有烏金嶺的北坡那麽陡,但三四萬人馬都擠過來,特别是諸将試圖牽着戰馬翻越山嶺北撤,動辄有人或軍馬滑倒,便帶倒一大片。

文瑞臨這時候欲哭無淚的眺望前營方向,看到棠邑兵已經殺透到山腳下,将不計其數的将卒、民夫直接趕入冰冷的渾水中,然後迫使他們丢棄兵甲,趟水往南面的栅牆集中;溺亡者也不在少數,無數屍體往這邊飄蕩過來。

兩路棠邑兵,沿着渾水回旋的山腳邊緣往北面殺來,好在地形崎岖,又有林木與亂兵阻攔,他們推進的速度并不快,隻是沿線的兵卒亂作一團,要麽投降,要麽往兩翼更險陡的山嶺逃跑,又或許跟沒頭蒼蠅似的被趕入水中,掙紮着擠到樹木之上栖身,沒有人想到組織人馬拖延這兩股棠邑兵推進的速度。

“許大頭,顧屠子,你們帶人去兩邊山腳。”徐明珍大叫着。

見梅塘山南坡亂作一團,沒有現成的道路卻人馬相争,想梳理過來不容易,必須要安排人手去兩側攔截追兵,才能争取更多的時間。

兩邊地形險陡,隻要有三五百精銳甲卒能奮不顧身的穩住陣腳,拖延三五個時辰都不成問題。

徐明珍守邊多年,身邊不缺悍将勇卒,被點到名的兩名武将當即應聲出列,帶着十數護衛,一邊往兩邊的山腳走去,一邊從亂糟糟一團的人馬之中拉出更多的敢戰甲卒出來。

之後,徐明珍又将手下的部将、侍衛安排出去梳理梅塘山南坡亂局,将騾馬車乘都推下山谷,鎮壓亂作一團的兵卒民夫,叫轶序沒有那麽混亂。

文瑞臨好不容易跟随徐明珍等人爬到梅塘山的山頭,這時候看到梅塘山西邊的狹窄河口被大量的騾馬屍體、辎重雜物以及河冰堵死再次形成一座岌岌可危的冰壩,使得梅塘山南面寬兩三裏、長四裏許的河谷地變成一座浮屍與河冰夾雜的渾濁山湖。

當然,大部分本身就不高的簡易營房還露出水面,大批騾馬還站在冰冷的渾水裏,可見淹水并沒有多深,但對壽州軍的打擊已經足夠緻命。

唯一慶幸的是側前翼組織兵馬攔截還算是有效,崎岖的地形,使得棠邑兵通過不易,更不可能攜帶笨重的戰械過來,狹窄的地形又使雙方都展不開陣形,一時間僵持起來。

“嘩啦”異響大作,文瑞臨探頭看去,或許是大量浮冰堆積過來,梅塘山西側的冰壩形成不到兩個時辰,便告垮塌,渾濁的大水攜裹大量的屍體、辎重雜物以及河冰往下遊傾洩。

文瑞臨痛苦得要呻吟出來,如他所料,大量的屍體、辎重雜物以及浮冰被大水推着沒有前行多久,再次堵塞河道淤高水位,迫使渾濁得大水攜帶浮冰往兩側漫灌。

梅塘山南側的道路,地勢同樣不高,大量南撤過去的人馬淹留在道路上,看着大水浸灌過來,再次慌作一團的往兩翼險陡山嶺躲避。

也許棠邑兵也注意到梅塘山的冰壩垮塌後,梅塘山以南的河道水勢很快穩定下來,文瑞臨很快看到有數十艘槳船沿河殺來,除了殺氣騰騰的甲卒外,還有床子弩、蠍子炮等戰械。

“南面的道路淹水不深,撤吧!”

文瑞臨轉回頭,見許寅出聲勸徐明珍不要再堅持了,他心想也是,要是下面的淤塞再度被大水沖開,棠邑兵便有可能乘舟船繞到他們前面建立攔截陣地。

還有一個,現在到處都是亂糟糟一團,傳訊不方便,要是棠邑兵繞到他們前面,而安豐寨那邊亂糟糟接納潰兵沒有防備,被繞過去的棠邑兵精銳趁亂奪了寨,那他們真是更要絕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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