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這時候才剛剛将行囊解下來,看到韓謙從外面進來,都迎過來。
韓謙笑着說道:“殿下剛才說要在潭州城裏找一處寬敞的府邸賜給我,你們過來,我倒不怕宅子太空闊了。”
“你走回來時,愁眉苦臉的,誰給你氣受了?”趙庭兒眼尖,看到韓謙剛進宅子時神色不虞,好奇的問道。
奚荏說道:“反正我不敢給他氣受!”
馮缭說道:“我剛剛聽奚發兒說了一些事,大人是不是察覺到長鄉侯王邕與清陽郡主不是省油的燈?”
韓謙此時還不确定是否讓馮缭知道更多的秘密,隻是敷衍一笑,說道:“你們一個個,又有哪個是省油的燈?”
韓謙讓大家都别忙着收拾行囊,将田城、馮缭等喊到小廳裏說話:
“我剛跟殿下說了,要舉薦你出任叙州司馬、州營兵馬使,朝廷函文最快也得十天半個月才能過來,但武陵軍這幾天就可能要從漢壽、武陵、沅陵等城撤回叙州去,這事你來處置。你等回到叙州後,從黔陽聯絡雪峰山的番寨,盡可能不要動兵戈,先将雪峰山驿道打通起來,讓人員能通過!這幾天,從沅陵到漢壽的後勤辎重等事,也都要移交給沈漾先生及周元、張潛他們接手,醫護營除了重殘傷病送往龍牙城繼續救治外,與旋風炮營也都就地解散……”
“武陵軍這是要都裁撤掉?”馮缭微微一怔,震驚的問道。
“我已經向殿下請求裁撤武陵軍了,畢竟武陵軍的供養靡費太大。”韓謙點點頭說道。
“叙州能夠勉強維持武陵軍的補給……”馮缭勸谏道。
武陵軍好不容易現在有七千多人的規模,以韓家父子所立的功績,武陵軍理應得到進一步的擴編,到時候在三皇子這邊,韓謙與其父,才真正有與信昌侯府、與沈漾等人分庭抗禮的機會。
雖然馮缭認識到韓道勳不是禍國殃民的枭雄之輩,但也絕對不是愚忠之人,應該知道真正想有一番作爲,沒有權勢是絕對不行的。
倘若不是韓道勳要求,馮缭難以理解韓謙爲何要主動裁撤武陵軍。
這時候主動将武陵軍裁撤掉,僅保留叙州州營,雖然還能保留兩三千人左右的戰力,但潭、嶽、朗、邵、衡、辰諸州,哪一個州的地方州營,兵力會低于三千人?
再說,武陵軍采取的是募兵制,即便沒有改部兵制的機會,靡費是高,但馮缭知道想要維持七八千精銳兵馬,叙州也還是能夠勉強承受的。
何況削藩一戰過後,韓謙及其父也應該有其他的封賞,甚至更進一步,韓謙及其父子應該将韓族其他兩房的勢力一步步的兼并過來。
韓謙揮了揮手,表示他不想再在這事上争論什麽。
見韓謙已經做出決定,馮缭自然不便再說什麽,他看田城、林海峥二人臉上都有惋惜之色。
“那多出來的人手,要怎麽處置?”馮缭問道。
“當初從左司抽調出來的人手,大多數人還是要重回缙雲樓,我會跟殿下推薦高紹主持缙雲樓的事務,”韓謙道,“而海峥到時候便與我一起在殿下身邊伺候……”
吩咐過這些事情後,韓謙便叫馮缭、田城、杜家兄妹他們下去歇息。
趙庭兒自然是與奚荏都留在韓謙身邊伺候。
待其他人都離開,奚荏問道:“你是不是擔心金陵會發生大亂?”
奚荏在韓謙身邊最久,也與趙庭兒都知道晚紅樓與神陵司的秘密,清楚韓謙心裏正擔憂太子及信王那邊不會坐視三皇子借削藩之事坐大,也就不難猜測韓謙此時的安排用意是什麽。
韓謙點點頭,他不知道天佑帝駕崩前後,金陵會不會發生内亂,但他要照最壞的情況作打算。
叙州說到底就是人丁稀少,土客合籍也才兩萬餘戶、四萬餘丁壯,武陵軍也是好不容易才湊出七千多人的規模,已經可以說是叙州的精華所在。
要是現在不主動将武陵軍裁撤掉以保存元氣,真要等金陵發生内亂時,武陵軍這點家底、這點苗子,能經得起幾次折騰?
想到這裏,韓謙輕歎一口氣說道:“金陵那邊之所以還沒有動靜,也是削藩一戰打得太順利、太快,遠超乎甯安宮、太子及信王那邊的預料,他們應該正措手不及的調整計劃。所以不管怎麽說,我都極力主張緩打趙勝、羅嘉兩部殘軍,除了殿下需要更多的時間才能在潭州培養根基外,另一個原因就是年底前返回金陵,要是有什麽陰謀針對殿下,我們将難以有效防範!”
韓謙這時候又跟奚荏、趙庭兒說及崇文殿日常所用火燭的疑點。
“崇文殿的火燭裏有可能摻有慢性|毒藥?”奚荏震驚問道。
“這僅僅是猜測,我讓人去查,但爲免打草驚蛇,也沒敢有什麽大的動作,目前也還沒有查到什麽眉目,”韓謙說道,“而我的猜測即便是真,幕後之人,爲防止漏馬腳,也不可能在火燭裏投太多的藥。這時候殿下過早回金陵,就極可能會是對方下手的目标……”
崇文殿的火燭,韓謙更傾向認爲是安甯宮徐後動了手腳,一方面是安甯宮更有這個條件,另一方面原有的曆史軌迹裏,也是安甯宮最先奪得先機。
不過,就算他猜測的沒錯,安甯宮對天佑帝下手,也必然瞻前顧後,要考慮很多的因素。
特别是梁國大軍壓境時,安甯宮怎麽都要顧及有可能會爲梁軍所趁。
有必要時,安甯宮或許會考慮直接先除掉三皇子吧?
爲占住叙州,韓謙幾乎将左司這幾年所培養的力量抽調一空,僅有數十名察子、秘探還繼續潛伏在暗處搜集一些基礎性的情報。
即便會有一部龍雀軍精銳會随他們返回金陵,但到金陵後,也不是随随便便能調動的,而龍雀軍的戰鬥力再強,也防犯不了刺殺、下毒、綁架這一類的下作手段。
韓謙之所以要裁撤武陵軍,也是因爲此時迫切要将一部分左司精銳斥候及子弟調回到缙雲樓,将原有的信息偵察、傳遞網絡建立起來。
最初有近八百名左司斥候、匠師及左司子弟随韓謙進入叙州;特别五百多名左司子弟,經過這兩年的錘煉,也都已經成長起來了。
左司百餘匠師,即便像鄭通等少數幾個有功名官身的,也都可以在叙州任職,其他人韓謙也不會放回去,畢竟秋湖山匠坊目前已經自成體系,也不缺這批人。
韓謙下一步會将這些匠師的眷屬都遷入叙州,讓他們徹底在叙州紮根。
他這次立下戰功,又主動将武陵軍裁撤掉,就這點要求,不會得不到滿足。
這百餘匠師所對應一百四五十名左司子弟,也就成爲韓謙真正能用的嫡系親信,他們也将與郭奴兒、林宗靖、郭雀兒等成長起來的家兵子弟,以及山寨及刑徒兵出身的那一部分左司斥候,共同成爲叙州州營的中堅力量。
還有近三十名左司斥候及對應的四十多名左司子弟,他們對叙州有頗深的認同感,即使這次不便将他們的眷屬直接集中遷入叙州,但他們都有軍功在身,推薦他們到州縣衙門擔任胥吏,他們就能脫離軍府兵戶的身份,之後再将家小接到身邊團聚,也是理所當然之事。
除開這些之前,差不多有近三百名左司斥候與成長起來的左司子弟将全部回到缙雲樓。
韓謙将他的想法跟奚荏、趙庭兒細說過一遍,要她們将人員名單整理出來,然後他直接拿着名單,約上沈漾、信昌侯李普及袁國維、姜獲到三皇子跟前,談武陵軍裁撤以及重建缙雲樓的具體事宜。
沈漾對此是支持的。
後勤辎重以及從地方籌措養兵之資、征調作戰物資、抄沒逆犯罪族家産等事,必然要歸入六曹管轄,特别是查抄之事,要令出多門,就太容易亂套了。
而韓謙回到三皇子身邊,在執掌缙雲樓之外,還直接控制一部精銳戰力,權柄就過重了。
同時武陵軍以募卒爲主,與以軍府兵戶抽丁爲主的龍雀軍截然不同,難以納入護軍府及屯營軍府轄管體制之下。
以往是沒有辦法直接往潭州腹心之地派遣精銳戰力,才以殊例。
韓謙主動提出裁撤武陵軍,僅作爲叙州州營保留一部分必要的地方武備,就直接将很多沖突矛盾的問題解決掉了。
很多事情,都要上書金陵拿最後的主意,但缙雲樓重建之事刻不容緩,很多事情這邊也都可以先行動起來。
田城先率武陵軍撤回叙州,将武陵、漢壽等的駐防移交給張封部,将一部分左司斥候及子弟抽調到潭州城,林海峥直接調到三皇子身邊參與侍衛之事。
與此同時豫章郡王楊緻堂也七月上旬率部進駐衡州,遣使來見三皇子楊元溥。
楊緻堂乃是三皇子楊元溥的堂兄,年少從軍,屢立軍功,又因爲是宗室子弟,得封豫章郡王,這幾年一直坐鎮洪州。
隻是他這次所統率從洪州進攻衡州的兵馬以地方州營爲主,戰鬥力不強,與趙勝打了幾仗,敗多勝少。
要不是趙勝這次率部倉皇南逃,他此時還被堵在袁州出不去。
當然,豫章郡王楊緻堂不會承認這點,他對後續進剿趙勝、羅嘉兩路叛軍,他自然也是主張謹慎對待,最好是步步爲營。
這時候李知诰差不多也已經收複邵州全境,将主要兵馬都屯于邵州東南與永州相接的五指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