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高寶這般沒用,高紹心裏都忍不住嫌棄,他與田城、楊欽等人,都更欣賞馮宣、奚成這樣的硬骨頭,跟韓謙說道:“留高寶這個沒用的貨色活着幹嘛,還不如留下奚成。”
“奚成能爲我所用?”韓謙瞪了高紹一眼,喝斥他退下去沒事少說話,他坐回到案桌旁的高背椅上,拿起青瓷蓋碗,揭開碗蓋,輕輕吹開茶沫子,抿了一口茶,慢條斯理的對高寶說道,“我這盞茶喝完,你還不能下定決心将奚成捅死,我便會覺得你這人沒有半點用處。于我無用者皆該殺,你到時候可不要怨我沒有給你機會啊!”
“……”奚成嘴裏被塞了木口珠,沒有辦法高聲叫喊,隻能斷斷續續的嗚咽嘶吼着。
“他有什麽想說的?他想先交待?”韓謙看向左右問道,“要不要我們給他一個機會?反正我們也隻要留一個活口問話就行。”
聽韓謙這麽說,高寶終于是狠心握刀朝奚成的腹部猛捅過去,猙獰的握住刀抵住奚成的腹部狠狠的絞動着,直到鮮血沿着刀柄倒灌過來,将他的右手染滿,才驚吓的松開刀柄,退到一旁大口喘氣。
“你們扶高寶到一旁房間緩下下神,等會兒與他一起将馮宣手下的纖夫都騙進城來。”韓謙渾不當被捆綁得結實,剛才被他一腳踹翻在角落裏的馮宣一回事,直接吩咐高紹、田城二人說道。
“少主不親自問他話?”高紹微微一怔,問道。
“他能知道什麽,有什麽好值得我問的?”韓謙揮了揮手,壓根不覺得能從高寶那裏問出什麽關鍵信息來,示意高紹、田城扶他先出去。
高紹、田城微微一怔,這才想明白韓謙壓根就沒有想從高寶、奚成嘴裏問出什麽,強迫他們自相殘殺,就是想有一人能爲他們所用。
馮宣等人被扣在這裏,也隻有高寶陪着他們出去,才能将馮宣手下所剩的那些纖夫都騙進城來,但是将這些纖夫騙進城來,又能幹什麽?
他們這時候也看得出,馮宣涉入此事并不深。
韓謙瞥了馮宣一眼,蹲到他跟前笑道:“你本有活命的機會,待高寶将你手下那些纖夫都騙進城來,我再安排人放出消息,便說是你出賣了奚成、高寶,還殺奚成當投名狀,你說馮昌裕、馮瑾聽到這事後,會不會饒過你的妻兒?要不要我給你一個機會,等我将你手下的纖夫都騙進城來,讓你派幾個人回去,先将你的妻兒悄悄接出來?”
這會兒高紹、田城才攙着高寶走出堂屋,在廊前聽到韓謙的話,背脊還是竄起一股寒意,都能感受到高寶在打哆嗦,掙紮着擰回頭說道:“求少主救我妻兒。”
“你幫我們将馮宣手下騙進城來後,我等會兒安排人痛毆你一頓,你不用擔心這裏會有人洩漏你在替我辦事。”韓謙揮了揮手,讓高紹、田城将高寶帶出去。
馮宣這時候心裏才感受到一絲恐懼,沒想到世間竟有如此心機陰狠之人。
看到韓謙剛才逼迫高寶手刃奚成,馮宣毫不懷疑韓謙會散布假消息,誘馮瑾殺他妻兒,他也清楚馮瑾是什麽樣一個人,但他要是派人将妻兒從寨子裏接出來,那他就真成黃泥巴掉褲裆裏,不是屎也是屎了。
“不要說我不給你機會,我這時候要出去一會兒,你認真考慮一下我的建議。”韓謙拍了拍袍襟站起來,便帶着範錫程、趙闊、楊欽、趙無忌往西院走去,将五花大綁的馮宣跟已經斷氣的奚成留在東院堂屋裏。
看着馮宣這麽個硬漢,牙齒咬得臉皮子都在抽搐,範錫程、趙闊、楊欽三人多少有些于心不忍,但他們此時也都知道韓謙更是心志堅忍之人,不能爲他所用者,下手絕不會留情,不想韓道勳大人面前還有說情的餘地。
韓謙帶着範錫程、趙闊、楊欽、趙無忌四人,繞着芙蓉園裏裏外外走了一圈,将内部的布局摸清楚,想着手裏僅有四十名精銳戰力在園子怎麽部署才合理。
“要不要将所有人都調進來?”範錫程走到西院前,擔憂的問道。
四姓将眷屬都撤出城去,說明他們要大幹一場,他們在園子裏才四十人,怎麽看都不夠用。
而這次随了韓道勳遷入叙州的十名家兵、十三名家兵子弟外,範錫程在途中也知道韓謙還額外調了五十名左司斥候一路随行。
此時左司斥候僅有趙元忌、高紹、田城、郭奴兒、林宗靖等十數人,随韓謙進入園子,範錫程相信其他人手,這時候絕大多數應該都在叙州黔陽城内外。
此外,楊欽也才帶着十名手下,随他們一起進城,還有二十名楊潭水寨的人,分散隐藏在城外,随時能調入城裏來。
“對方什麽部署都沒有摸清楚,我們不要打草驚蛇。”韓謙不贊同現在就将所有人手都聚集到芙蓉園來,他現在将所有人都聚集起來,要麽強迫對方加碼對付他們,要麽就吓得對方不敢出手,這顯然都不是他願意看到的。
這時候韓道勳從西院裏走出來,問道:“發現出什麽蛛絲馬迹來了?”
“我正讓郭奴兒他們加緊排查,也讓人現在就将黔陽城的平面布局畫出來,暫時還不能确定哪裏不對勁,”韓謙瞥着眼看着還在西院裏等候的十數名官員,問他父親道,“爹爹有發現薛若谷這些官員裏,有誰不對勁,等他們離開,我好安排人盯住他們的行蹤。”
馮洗向楊四姓,不可能将所有嫡系都撤出城去,必然還要留人在城裏盯着他們的一舉一動;而能盯着這邊的人手,自然也是留守在州城之中的官員最合适。
目前趕到芙蓉園來拜見的官員,絕大多數都是吏部铨選的官員,這些年都被四姓勢力壓得喘不過氣來,都在仰仗四姓的鼻息行事,即便周幼蕊所言無虛,也很難辨别他們誰存在問題。
“誰肯定有問題,我不是很清楚,但薛若谷等幾人沒有問題,還是能明白的,”韓道勳說道,“你那邊要打探清楚情況,我将這幾人單獨喊出來,看他們抉擇!”
韓謙點點頭,看向楊欽說道:“我答應過你,隻要你護送我父親安然抵達黔陽,便還你妻小自由,你要是想,現在就可以帶着人離開。”
楊欽心裏大罵韓謙是個龜孫子,心想你他娘當着老子的面,将馮宣、高寶那兩個番蠻折騰成那樣子,老子這時候說要走,你個龜孫子突然翻臉,老子不就挂在那裏了?
“危機未除,大人與少主身處險境,楊欽怎敢言走?”楊欽大義凜然的說道。
“好!”韓道勳頗爲欣賞的拍了拍楊欽的肩膀,便又回西院裏,跟薛若谷等手下官員應酬。
…………
…………
暮色将合時,周幼蕊領着樂營的十數樂師歌伎過來。
官場往來,樂營官伎有逢迎之責,韓謙此時還沒有心情坐下來聽聽小曲,便讓範錫程安排她們去西院。
周幼蕊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令刺史大人初到黔陽就如臨大敵,看到少主韓謙兩名手下,将那二十多個拉纖的精壯漢子請入東院,而東院裏埋伏着二三十個精銳悍卒,心裏疑惑,想要探頭往裏多看兩眼,這時候院子門被人從裏面關上。
“周姑娘請吧……”範錫程招呼周幼蕊往西院走去。
馮宣手下的纖夫,之前就被扣押下六人,還剩二十六人以爲刺史府有賞宴,被高寶騙進來,手無寸鐵,面對如狼似虎的二十多名悍卒,沒敢反抗,乖乖的束手就擒,都被從背後捆綁的雙手、雙腳,關進東廂兩間上首房裏。
高寶也被捆綁起來,跟馮宣手下的纖夫關在一起。
韓謙這時候讓人将馮宣帶出來,問道:“你打算挑誰,去将你的妻小悄悄接到城裏來呢,又或者你親自走一趟也不是不成,但你心裏要清楚,你敢玩什麽花樣,有高寶的證詞,我父親可會毫不猶豫将你手下這些纖夫都拉上到刑場斬首的!”
“我們絕無加害刺史大人之意。”馮宣硬着頭皮争辯道,還是不願輕易跳入韓謙的彀中。
“哼,”韓謙冷哼一聲,“馮洗向楊四姓,毒害前任刺史王庾,見行迹敗露,被我父親捉住證據,又欲謀害我父親。你想想看,我父親要是真活不過今夜,一個月後,朝廷會派多少大軍過來,将叙州殺得片甲不留?你身爲山越男兒,不思忠于朝廷也就罷了,難不成你就真巴望着巫水被你們山越族人的鮮血染成赤紅嗎?你知道什麽是蝼蟻嗎?你們這些山越族人,被馮洗向楊四姓剝削得食不裹腹、衣不蔽體不說,此刻已然成爲馮洗向楊四姓陰謀對抗朝廷的犧牲品,還不自知,真是連蝼蟻都不如!”
楊欽等人站在韓謙身後心裏想,他們現在手裏哪裏有半點王庾被毒害的證據?
韓謙又滿臉失望的對高紹、田城說道:“馮宣不願意就範,我也不勉強他。你們将他捆綁起來送進東屋,要是今夜真有人偷襲芙蓉園,這裏一個活口都不許留,總要有些人給我父子倆陪葬。這操蛋年頭,不要說什麽無不無辜了!”
“王庾大人真是被毒害?”馮宣震驚問道。
韓謙回頭看了馮宣一眼,示意田城、高紹趕緊将馮宣捆綁起來。
“馮宣絕無意加害大人,而即便有心救護大人,手裏僅有三十粗糙漢子,也是膽小怕事,平時隻能以拉纖爲業,有心無力也。”馮宣說道。
衆人見馮宣這麽輕易就咬上韓謙抛下的鈎,心裏都大感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