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想擅自行事,但李沖這蠢貨對我千防萬防,令我沒有機會跟殿下說話,而我想你這蠢貨,心裏大概也瞧我不起,有什麽事跟你這蠢貨說,你多半也不會理睬——我沒有機會見到侯爺跟夫人,但我不想跟着你們将性命也丢掉,也隻能擅自行動了。”韓謙越發鎮定的說道。
姚惜水這時候終于是能體會李沖暴跳如雷的感受了,她将牙齒咬得嘎嘎直響,好不容易才按下打人的沖動。
“你又有什麽自信,确認你今日此計可行,難不成你真以爲殿下今天這拙劣的表演,能騙過誰?”在屏風後沉默到此時都沒有吭聲的婦人,聲音沙啞的問道。
“我不僅确認此計可行,而此計真正的好處,明天就有可能真正的體現出來,”沈鶴、郭榮等人今天的反應,給韓謙太多的信息,也足以叫他現在能将整個謊話都編圓過來,“而且我壓根就沒有想過殿下的表演要瞞過誰,也恰恰是要殿下的表演誰都瞞不過,特别是不能瞞過陛下,才是此計的要旨所在!”
“怎麽說?”屏風後沙啞的聲音繼續問道。
“不管侯府及晚紅樓有沒有參與散播消息,但太子荒嬉無度,沉迷酒色丹石,陛下内心不滿是一定的。很顯然,太子内有安甯宮鼎固,外有壽州兵馬吆喝,信王再英明神武,陛下也不敢輕易易儲。不過,你們有沒有想過,倘若信王在外率楚州兵馬與壽州相持,陛下有沒有用臨江侯取代太子的想法?”
韓謙雖然這麽問,但沒有指望屏風後的人回答,自問自答的繼續說道,
“你們定然有這麽想過,而且在宮中也必然有眼線傳遞消息,才會千方百計的将李沖這蠢貨送到臨江侯的身邊。隻是,你們的做法就大錯特錯了!”
“……”李沖覺得今日不被氣死,就算是命大。
“就算陛下此時還算是龍體安康,但我就不信,侯爺、夫人就真的沒有想過還能剩下多少時間,能讓你們在三殿下身邊從容不迫的布局,”韓謙繼續說道,“但你們有沒有想過,還剩多少時間,實際上也是陛下此時心裏最大的顧忌跟擔心?我都将話說到這裏,侯爺、夫人,還要韓謙繼續說下去嗎?”
“你的意思是說,你今天貿然用此計,就是要陛下看到三皇子殿下即便年紀幼小,也非奴婢能欺之輩?”屏風後那男子忍不住驚訝的問道。
“不錯,”
韓謙雖然到現在才将很多疑點想通透,但他卻能大言不慚,繼續說道,
“在今日之前,用三皇子頂替太子,在陛下心裏隻是一個想法,但今日之後,這才會真成爲一個選擇。相信侯爺跟夫人明白這兩者之間的區别,也相信侯爺明白韓謙今天非但無過,而且有功……”
“你怎麽證明這些,就憑宮中今天不想家醜外揚?”姚惜水見韓謙如此的伶牙俐齒,忍不住質疑道。
“我不是說了嗎,最快明天就能看到我用此計的好處了,”韓謙說道,“姚姑娘要是不信,我們可以打個賭,反正我房裏也還缺個暖床丫鬟!”
姚惜水氣得額頭青筋都要抽搐出來。
“……”話都編到這裏了,韓謙自然不介意再多說幾句話,徹底打消掉屏風後兩人的疑惑,“陛下都不敢用信王取代太子,那立臨江侯爲儲以及陛下他駕崩後,朝野形勢有多複雜以及臨江侯能不能平衡局勢,陛下怎麽可能不考慮?此時殿下就有非奴婢能欺之志,又有用計之心,才能算是真龍種。”
“真龍種?”屏風後男人下意識的問道。
“對。陛下此時龍體還算安康,但唯有殿下是真龍種,才會覺得此時培養殿下爲時不晚。難道你們覺得陛下會嫌棄此時才十三歲的殿下用此計太拙劣了嗎?你們難道沒有想過,正因爲殿下表演拙劣,在陛下眼裏才是天然去雕飾、非奸小在背後挑唆啊!”
說到這裏,韓謙都差點以爲這一切都是自己在冒險獻計之前想透的了。
屏風後又是一陣長時間的沉默。
“侯爺、夫人,大家都是綁到一根繩子上的螞蚱,他日我想手掌天下權、醉卧美人榻,也全賴侯爺、夫人成全。日後在殿下身邊,李沖倘若能配合我行事,韓謙定不辜負侯爺、夫人的厚望。”韓謙大包大攬的張開海口說道。
“父親!”見韓謙竟然膽大妄爲,要求他聽令行事,李沖再也沉不住氣,大聲呼道。
“沖兒,以後在殿下身邊有什麽緊急之事,來不及通告,你與韓謙商議着辦,”李普在屏風後終于再也不掩飾他的身份,接着又跟屏風後那婦人說道,“夫人,李普就不與沖兒再在這裏打擾了。”
李沖再有不甘,也隻能硬着頭皮走去屏風後。
屏風後顯然另有下樓的秘密通道,李普、李沖父子很快就下樓離開了。
“惜水,你送韓公子出去吧。”屏風後婦人說道,卻也沒有出來見韓謙的意思。
…………
…………
走出木樓,韓謙才發現樓外草樹間隐綽有十數健碩身影,想必都是晚紅樓秘密訓練的殺手或者護衛,心想晚紅樓能叫信昌侯李普雌伏,暗中培植的力量絕對不會弱,就是不知道屏風後那婦人的上面,還有沒有更厲害的角色存在,他們在三皇子楊元溥身上押注的最終目的又是什麽。
渡過眼前這一關已經是不易,韓謙将其他念頭暫時摒除開,心想先走穩眼前的每一步再說吧。
繞到小土山南面的夾巷,韓謙才稍稍緩口氣,但姚惜水就在他的身後,他也不能表現如釋重負之感,依舊做出一副閑庭信步的樣子,往外走去。
“韓公子今天可真是逞口舌之快了,心裏是不是很爽利,要不要到奴婢的院子裏小憩一會兒啊?”
姚惜水那令人心都要融化的吳音軟糯,聽得韓謙卻毛骨悚然,才發現他們已經走到姚惜水所住的院子外,回頭谄笑想到推辭,但見姚惜水月眸所藏皆是凜冽寒光,哪裏有半點柔情暖意?
“孤男寡女深夜相處,傳出來對姑娘聲名不好,韓謙不敢打憂。”韓謙苦笑道,看左右夾巷院落,想着逃往何處才好。
“奴婢出身晚紅樓,哪裏會有什麽好聲名?再說了,韓公子剛才左一個蠢貨、右一個賤婢罵得很是爽利,這會兒又不想奴婢幫着暖床了?”姚惜水右手一旁,一點寒光閃出,已經将一把尺許長的薄刃袖劍握在手裏,朝韓謙喉嚨指過來,封住韓謙的去路。
功夫再高,也怕菜刀。
韓謙不知道有些女人歇斯底裏起來沒有底限,舉起手投降,乖乖貼着牆往院子裏蹩着走進去。
姚惜水亦步亦趨的緊跟走進來,韓謙穿過院門,身子往側面一閃,看着姚惜水握劍刺出來,窺中機會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就想将兇器給奪過來再說。
姚惜水這一刻,身子仿佛靈貓一樣半空中猛然蜷起,右足似流星一般朝韓謙的胸口側踹過來。
韓謙就感覺胸口被樹樁子狠狠撞中似的,身子往後猛退幾步,抵住側面的一方湖石才沒有摔倒,還差點閉過氣去,沒想到姚惜水嬌滴滴的樣子,雙足力氣會這麽大,而且下手也狠。
要不是這三個月來自己也沒有敢松懈,胸骨都要被她踢斷幾根。
“不要打了,我給姚姑娘你賠禮道歉,以後再不敢輕慢姑娘,哎呦,好痛,好痛……”韓謙捂着胸口蹲在牆腳根求饒,大口喘着氣,仿佛胸骨真被姚惜水這小潑婦踢斷了好幾根。
“不給你一點教訓,你真就不知道自己骨頭有幾斤幾兩了。”姚惜水冷冷的盯住韓謙說道。
“惜水,夫人說給他吃點苦頭就行了,殿下在宮中要住三天,你得讓他三天後能爬起來去臨江侯府應卯。”這時候院牆外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說道。
“哎呀,夠了,我知道惜水姑娘的厲害……”韓謙一邊大口喘着氣,一邊哀聲求饒。
聽着外面夾巷裏的足音遠去,韓謙痛不欲生的一屁股坐地上。
看韓謙這樣子,姚惜水也擔心她剛才那一腳用力過猛,将韓謙的胸骨直接踹斷,要是斷骨刺穿髒器,那事情就糟糕了。
姚惜水将袖劍收起來,伸手往韓謙胸口探去,但貼近時看到韓謙眼裏閃過一絲狡黠,想退閃已是不及,韓謙整個人像野獸一般猛撲上來,将她死死抱住。
姚惜水身子往後栽倒,雙手握拳,像小錘似的朝韓謙的太陽穴擊去,打得韓謙眼冒金星,但韓謙知道他今天要不想被姚惜水這潑婦淩辱,就得咬住牙關。
他荒廢六年最近才重修拳腳,氣力可能要比姚惜水強些,但普通的單打獨鬥,在姚惜水面前隻會自尋其辱,趁着姚惜水被他撲倒在地要掙紮起來的當兒,從後面用手腳将姚惜水死死扣住。
“你再不松手,我就喊人了。”姚惜水氣力終究是不如韓謙,沒有辦法将像烏龜殼從後面扣住她的韓謙掙脫開,喘着氣說道。
“你喊人過來,我也不松開。”韓謙腦子進水了,這時候敢松開手?
“你就想一直這樣抱住我?”姚惜水又羞又惱,沒想到她怎麽提防,還是着了這小雜狗的道。
“第一次抱惜水姑娘,雖然姿态跟我想象的有些差距,總比沒得抱強。”韓謙說道。
“你能支撐多久?”姚惜水身子稍緩,節約氣力,她就不信韓謙能一直都不松懈,隻要到時候找到機公掙脫開,再狠狠收拾這小雜狗。
“我支撐不住,自然會大喊大叫。除了夫人外,晚紅樓留宿的客人想必也不少,多半會很有興趣看到這場面。”韓謙說道。
“你要怎樣才會松手?”姚惜水氣得身子發抖,她當然不想這醜态給别人看到,要不然她早就叫人了。
“你不許打我。”韓謙也不敢跟小潑婦提更高的要求,隻想能脫身就好。
“我不打你。”姚惜水無奈說道。
“你騙我怎麽辦?”韓謙問道,“要不喊夫人過來做個見證?”
“……”韓謙雙手死死扣在她的胸前,雖然沒有故意輕薄的意思,這也叫姚惜水羞憤欲死,“我姚惜水說一是一,不會像你狡計騙人。”
“我娘親說過,漂亮的女人最會騙人,我不信你。”韓謙說道,他除了雙手從後面将姚惜水死死扣住,雙腳也從後面将姚惜水的雙腿纏住。
天氣雖然入了仲冬,姚惜水穿起襖裳,但下身還是綢褲羅裙甚是輕薄,韓謙能感受到姚惜水看似纖盈的身子,臀部卻是渾圓豐滿。
隻可惜懷裏的佳人像隻要噬人的母豹子,韓謙也不敢旖旎的享受兩人肢體接觸,繼續談判道:“你拿你娘親起毒誓,我就放開你。”
“……”
韓謙在後面看到姚惜水的臉,但能感受到懷裏的嬌軀再度像母豹子要發作,當下也倍加用力将姚惜水死死扣住。
“我姚惜水今日要是再對韓謙不善,讓我臉生毒瘡——我這麽立誓,你總該松開手了吧?”姚惜水聲音冰冷的說道。
韓謙松開手,看姚惜水翻身站起來時那要吃人的眼神,也不敢計較她立誓隻限于今夜,狼狽不堪的從夾巷走出晚紅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