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惜水這些人,千方百計,也要讓原計劃被選到三皇子身邊陪讀的大臣之子發生意外,難道說他們想要将誰送到三皇子身邊,隻是名額被他們四個人先占了?
這麽說來,三皇子也未必與皇位無望啊!
隻是,三皇子距離皇位越近,自己的處境也就越兇險。
不管藏在姚惜水之後的陰謀家是誰,他見過姚惜水這小婊子的真面目,他們一定會想方設法的将他這個最大的破綻補掉,而最簡單直接的手段就是“殺人滅口”。
這個“殺”,不管是刺殺、誘殺、毒殺、陷殺,亦或是借口殺,韓謙以此時的能力想要防備都極難。
韓謙含笑坐在窗前,但他四肢發涼。
唉,韓謙心裏苦歎一聲,振作神色跟馮翊說道:“我這次被我爹關到江乘的山莊,真是憋壞死我了——别說這些有的沒的,我們去晚紅樓!”
“啊,現在去晚紅樓?”馮翊沒想到在這麽重要的事情面前,韓謙回到金陵的第一件事,竟然還是極有興緻的要拉他們去晚紅樓尋歡作樂。
“我爹爹告誡過我要收斂些啊……”馮翊有時候雖然荒唐,這時候還是忍不住說道。
“我爹爹也這麽告誡過我,心想以後晚上不方便出去,也隻能白晝及時尋歡了。”韓謙說道。
“也對。”馮翊見韓謙都無畏,心想自己這大半個月也被關在家裏,要不是來找韓謙,他與孔熙榮還不得允許出門。
這大半個月,馮翊對身邊侍候的兩個丫鬟早玩弄膩歪了,長得太普通了,也隻能暖床,心裏正對晚紅樓那些體嬌貌美、吳音軟糯的女孩子想念着緊,聽韓謙随便一勸,就欣然同意,也不管孔熙榮多麽不情願,拽着他就往外走。
“少主……”馮錫程在前院,看到少主韓謙回宅子裏才一炷香,就叫馮翊、孔熙榮拽出去,他再無心過問韓謙的事情,也怕被家主韓道勳回來責罵,出聲喊道。
“我出門有事要辦,趙闊你随我們過來。”韓謙喊趙闊随他一起出去。
韓謙心想他既然沒有辦法躲開晚紅樓的,與其整天擔驚害怕哪天晚紅樓的刺客直接殺上門來,還不如直面殺局,或能刺探出晚紅樓的真正底細來。
韓謙一個人是不敢跑去晚紅樓,但跟馮翊、孔熙榮一起,就要保險一些。
既然晚紅樓千方百計在他跟周昆身上制造意外,那當然是不想陰謀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要是他與馮翊、孔熙榮三人都出了意外,事情傳到天佑帝的耳中,天佑帝再蠢,也能猜到有一場驚天陰謀正圍繞他的第三個兒子鋪開。
以天佑帝的陰狠手段,還不得殺得金陵城人頭滾滾落地?
韓謙心想不管晚紅樓或晚紅樓幕後的陰謀家要搞什麽鬼,最不想驚動的人大概就是天佑帝吧?
…………
…………
韓謙拉着馮翊、孔熙榮也沒有直接往晚紅樓而去。
馮翊、孔熙榮沒有奴仆跟随,看他們一身輕便,想必随身也沒有金錢之物,而韓謙這段時間被關在山莊,也身無長物,這時候直接跑到晚紅樓來得霸王嫖,不是自己将把柄送上門任姚惜水這些拿捏嗎?
韓謙拉着馮翊、孔熙榮先趕往鐵桑街的韓記銅器鋪。
宣州産銅,前朝時就差不多占到全國銅産量的七八分之一,天下四分五裂之後,宣州的銅礦對占據江淮地區的楚國而言,就變得極其重要,成爲了江淮地區鑄錢所需之銅的兩大來源之一。
雖然當世金銀使用日益頻繁,但還遠不能取代銅制錢币的地位。
天佑帝建立楚國來,就嚴禁私人開采銅礦及行鑄錢之事,銅器的鑄造及銷售,也許宣州韓氏、廣陵周氏等屈指可數的幾個大族進行。
韓記銅器鋪乃是韓氏在金陵的一處産業,二伯韓道昌說過,韓謙回到金陵,揮霍之時所缺,皆可從韓讓銅器鋪度支。
韓謙從銅器鋪拿錢沒有手軟過,這次也是先到韓記銅器鋪抓走十二枚小金餅,才與馮翊、孔熙榮往秋浦河畔的晚紅樓走去。
一枚小金餅足重一兩,值一萬二千錢。
十二枚小金餅,要是都換成前朝推廣流傳開來的開元通寶,标準重就是九百二十一斤。
二祖子出去尋歡作樂,還是金餅子實在啊。
要不然的話,他與馮翊、孔熙榮三人扛着近千斤重的開元通寶到晚紅樓招妓,場面就有些滑稽了。
晚紅樓位于秋浦河畔,臨街卻是聲名廣播的烏衣巷。
韓謙所住的蘭亭巷,街巷間還是泥路,每到陰雨天,車馬碾過,一路泥水,泥濘不堪,令出門沒有牛馬車、需要徒步的人痛苦不堪。
而秋浦河北岸多爲尋歡作樂的歡場,藏污納垢之地,但街巷間鋪滿麻條石。
金陵原名升州,早在一千多年前就秋浦河畔築城,爲金陵建城之始,在這個時空裏,漢末三國的吳王朝最早在金陵建都,之後,晉室南遷,與宋齊梁陳等國都相繼建都金陵,史稱“六朝”,一直到前朝,金陵都是江南最爲繁華之地……
晚紅樓是十二年前,在烏衣巷一座被流寇縱火燒毀的廢園子上興建而成,差不多跟天佑帝正式定都金陵的時間相當,在金陵城成百上千妓寨娼館裏曆史絕對談不上悠久。
不過,晚紅樓創建之始,就以坐擁數百四方佳麗而名震金陵,不僅以極快速度在這花柳之城站穩腳跟,還力壓群館,成爲金陵城裏所有世家子尋歡作樂的第一選擇地。
此時細想,這一切還真絕對不簡單啊。
韓謙以前想不到這些,此時站在晚紅樓看似普通人家的門庭之前,心中所想則要複雜得多。
韓謙在金陵居住加起來不過三四個月,但也是晚紅樓的常客。
韓謙、馮翊、孔熙榮以往也不是沒有白晝宣|淫過,看到他們三人出現在門口,身穿青衫的門子從裏面笑臉迎出來:“韓公子、馮公子、孔公子有一陣子沒有到晚紅樓來了啊!這是哪家場子有新的姑娘,讨得三位公子的歡心?哦,周尚書家的公子郎,怎麽不見跟三位公子一起過來啊?”
“你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啊,周昆那個倒黴鬼,上個月從驚馬背上摔下來,斷了脊椎骨,能撿一條命已經相當幸運了。”馮翊并沒有意識到周昆這次所出的意外,有什麽蹊跷的地方,心裏認定晚紅樓的門子小道消息來源多,應該早就聽說這事才是。
門子在晚紅樓看似地位低下,但進出晚紅樓的客人都會落入門子的眼裏,實際是很關鍵的一個角色。
韓謙斂着眼瞳盯着這個看上去不到四十歲的門子,從表面上并看不出他在晚紅樓裏是不是知悉機密。
“此時沒有哪位大人要姚姑娘出面陪着吧?”韓謙問道。
“就知道韓公子惦念着姚姑娘,韓公子你可不知,你有一陣子沒有過來,姚姑娘想你都消瘦許多了……”門子笑着身子往後讓出半步,示意韓謙他們先進去。
韓謙回頭看到趙闊沉默着,猜他或許是怕被父親韓道勳知道後挨責罵,笑道:“我們過來散散心,天黑之前不出去,你去告訴我父親跑來逮我回去,不會害你被責罵。”
“老奴在外面候着。”趙闊說道,不願意進晚紅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