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呀!”
張昊吓得一甩手就把手裏的女鬼頭給扔了,然後屁滾尿流地往我這邊躲過來。其實不僅僅是他,就連我看到這一幕也是被吓了個半死。
那顆腦袋就跟皮球一樣咕噜咕噜地在地上滾,一直滾到那個女鬼腳下。那女鬼幽幽地把腦袋撿起來,突然凄厲喊道:“爲什麽要騙我!”
“呼!”
一陣陰風憑空而起,向我們兩個人席卷過來。我們一時措手不及,直接被這股陰風吹動身體,重重地摔到在地上。
“媽的,拼了!”
我眼角注意到這女鬼拎着自己的腦袋往我們這邊飄了過來。一時之間我也怒火中燒,揮着拳頭就沖了過去。但是這女鬼完全沒有在意我的動作,而是直接從我身邊輕飄飄地掠了過去。
在經過我身邊的時候,她朝我這邊輕輕一推。我就覺得胸口仿佛是被一塊巨石擊中了一樣,整個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這一下幾乎把我的五髒六腑都給摔了出來,躺在地上半天動彈不得。
“你說,你爲什麽要騙我。”
這女鬼蹲在張昊的面前幽幽問道。她穿着一身素衣,身體蹲在張昊面前,但是手裏卻拎着自己的腦袋。這一幕實在是太過于詭異,以至于這麽多年以來,我雖然經曆了很多的奇怪的事情的,但是對這一幕還是久久難以忘記。
“我沒騙你啊!你他媽是誰啊!九章哥……九章哥救我啊!”
張昊殺豬一樣的嚎叫聲響了起來。試想一下,不管是誰碰到這一幕估計都會被吓到心裏崩潰。我估摸着幸好他剛剛跟我一起尿了泡尿,要不然他這會兒非得吓得尿褲子不可。
“冷靜,要冷靜!”
耳朵裏聽着張昊的嚎叫聲,這個時候我反而冷靜了下來。這女鬼看起來怨氣很重,但是卻又不像是那種窮兇極惡的惡鬼。我依稀記得以前老頭子似乎有提到過,對付這種女鬼的方法就是化解她們心中的怨氣。因爲她們本身并不想作惡,隻是心裏有一股怨氣支撐着又無法轉世投胎,所以才在陽間遊蕩。
“他怎麽騙你了?”
我試探性地朝張昊那邊走過去,然後小心翼翼地對女鬼問道。
這女鬼還是身體對着張昊蹲着,但是卻把手裏拎着的腦袋朝我轉了過來。她一臉凄苦地幽幽說道:“他明明說好要跟我成親的,說好要一輩子替我梳頭畫眉。爲什麽又不辭而别找了别人。”
“原來又是一個爲情所困的情種。”
這個時候我突然覺得這女鬼的外表沒有那麽吓人了,反而是有些可憐。我沉默了一下,對張昊喝道:“你是不是對她做了什麽虧心事?現在人家找上門來了?”
“我滴個親娘啊!九章哥你相信我,我張昊雖然不是個東西,但是始亂終棄這種事情真沒做過啊。我發誓我真的沒上過這個娘們……哦不,真沒見過這位女鬼大人!”
張昊信誓旦旦地說道。
我看張昊哆哆嗦嗦的模樣,就差把心掏出來給我們看了,倒也不像是在說謊。然後我腦子裏一個激靈,她剛剛說的是“成親”,而不是“結婚”。這年頭哪還有人說成親的。
于是我又試探着問道:“姑娘你是哪年的去世的?”
“民國十一年。”這女鬼幽幽地說道。
“我操!”我心裏罵了一句。看來張昊這件事情絕對是躺槍了。民國十一年是一九二二年,估計那會兒他爺爺都沒出生呢。看來這年頭當鬼也不容易,民國十一年的女鬼居然也學會用微信了。而且還知道給自己弄個頭像。
“沒有其他辦法了,現在隻能是你替她梳頭,好化解了她心裏的怨氣。隻有這樣她才能真正的轉世投胎得到解脫,而不會還像現在這樣變成孤魂野鬼。”
我看着張昊認真說道。
“九章哥……這……”張昊一臉爲難地看着我。不過他注意到我認真的表情,于是艱難地咽了口口水說道:“老子今天豁出去了!以前禍害了這麽多水靈靈的大白菜,就當是給自己贖罪吧!”
說着張昊拿起女鬼手中的梳子開始替那女鬼梳頭。我看他這動作生硬,雙手哆哆嗦嗦的模樣也實在是遭罪。也幸好這是個女鬼,如果是個大活人的話,我估計對方立馬就能把張昊給削一頓。
這哪裏是梳頭,根本就是在拔草好嗎。
“君住長江頭,妾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此水幾時休,此恨何時已。隻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張昊每一次梳頭,都會有一縷一縷的青絲從女鬼的頭上脫落,飄灑在夜色中。而這個女鬼也是露出陶醉的神情,輕輕地哼唱起來。不得不說她的聲音很好聽,輕靈箜悠。但是歌聲卻又凄苦可憐,字字動情。
我在一旁沉默不已。我知道這每一根頭發都是這個女鬼的怨氣,等這些頭發脫光,就代表這個女鬼的怨氣已經全部化解,她也就可以轉世投胎了。民國十一年距離現在已經過去一百多年了,真不知道她帶着這些怨氣是怎麽熬過來的。老頭子以前總是跟我說,世間文字八萬個,唯有情字最傷人。
放下,簡單兩個字,寥寥十一筆畫,但是要做到卻何其之難。
但是看來這話真是一點都不假。
張昊似乎也被這女鬼的歌聲感染,就連動作也輕緩溫柔了一些。很快,這個女鬼頭上的青絲就已經越來越少。而她身體上的陰氣也逐漸變淡,仿佛馬上就要消失不見。
“張昊,陳九章,你們在幹嘛?”
突然許小菁打開車門走了出來,疑惑道,“剛剛發生了什麽事?”
“不好!”
我心裏暗自叫了一句。之前囑咐許小菁在車裏躲着,不管發生什麽事情都不要出來。想不到她居然會在這個時候出現。要是激怒了這個女鬼,那我們就前功盡棄了。
果不其然,這個女鬼見到許小菁出現,頓時厲聲對張昊道:“是不是就是這個狐狸精?你就是因爲這個狐狸精才狠心扔下我的?”
這女鬼一下子就站了起來,那股消散的怨氣再次洶湧而至彙聚在她的體内。随後她一把将腦袋安好,朝着許小菁撲了過去。
“好冷啊。”
許小菁哆嗦了一下對我們說道。幸好她沒有沾柳葉,看不到女鬼朝她撲來。要不然我估計她能立馬被吓暈過去。
“你快跑!圍着車子繞圈!”
我着急地對許小菁大喊了一聲道。随後再次咬破舌尖,将舌尖的鮮血塗抹在自己的手心上。然後也是馬不停蹄朝那女鬼撲了過去。
舌尖血是至剛至陽的東西,用來對付陰物最有用。特别是……特别是我這種單身了二十年的童子功舌尖血……
許小菁聽到我的話,連忙跑動起來。她腳步輕盈,圍着車子不停地繞圈。這女鬼動作雖然快,但是卻不會靈活地繞圈。于是一下子就被許小菁甩開了不少距離。
我趁着這個時候一撲而上,想要将我手心的舌尖血拍在這女鬼身上。但是還沒有等我碰到她,這女鬼的身影突然在我面前消失不見了。
“該死的!”
我咒罵了一句。是我眼皮上沾着的柳葉已經變幹了,失去了陰陽眼的效果。他媽的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這柳葉早不失效晚不失效,偏偏趕在這麽關鍵的時候失效。
“救命,我喘不過氣來了……”
那邊突然傳來了許小菁的呼救聲。我擡頭看去,發現許小菁正死死地掐着自己的脖子。她手上青筋鼓起,簡直是要把自己往死裏掐。
她臉色鐵青,連眼珠子都鼓了出來。纖細的脖子,已經被她自己勒出了兩道烏青傷痕。
“拼了!”
我一把就操起了地上的酒瓶子往臉上倒去。還剩下半瓶五糧液一滴不剩地全部淋在我的臉上。頓時我隻感覺到臉上一陣火辣辣的刺痛。特别是眼睛那裏,在酒精的刺激下淚流滿面,幾乎連眼睛都睜不開。
我眯起眼睛,餘光瞄到那女鬼正站在許小菁的身後。她的頭發死死地纏着許小菁的脖子,身上怨氣洶湧,跟之前判若兩人。
哦不對,是判若兩鬼。
“嗤!”
我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一個跳步就沖出了将近三米的距離。然後塗滿舌尖血的右手狠狠地拍在了女鬼身後。
一道白色的霧氣從我的掌心裏彌漫開來。然後我見到這女鬼的身影在我鮮血的作用下慢慢變淡消失。我看着她的眼睛中淚痕婆娑,似乎有不舍,又似乎是解脫。
“謝謝。”她看着我,輕聲吐出兩個字。
“好好去吧。”
我臉上露出一絲欣慰的笑意。在這最後一刻,這女鬼終于化去了全身的怨氣,可以再次轉入輪回中投胎做人了。這才是她真正的歸宿,是她通往新生活的起點。
許多年以後我才知道,今天晚上對是這個不知名女鬼來說是解脫,但對我來說卻是一段不可琢磨的命運起點。
那個不知道是好還是壞的命運起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