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曆2010年——
“位置良好。”法蘭斯自言自語,手中拿着新發下來的步槍,理了理左臂上的白底紅十字袖章。
“未發現敵影。”後面一個和他同齡士兵跟上來,滿頭灰塵,一頭金色短發,皮膚黝黑,臉型消瘦,白色的軍大衣已經有些破了,左臂上的袖章已被撕下用來包紮右臂上的傷口。他躲到一個窗戶邊上說,“法蘭斯,附近貌似沒敵人了。”
法蘭斯拿起一塊碎鏡子,伸到窗邊,通過鏡子觀察了一下外面的情況。外面盡是廢墟屍體,熏黑了的樹木和炸彎了的鐵器,不遠處一輛車子正安靜的燃燒,看起來不久前這裏有一場戰鬥。遠處時不時傳來槍聲,整個世界既安靜又吵鬧。
法蘭斯此時是隸屬于西斯小隊的聖殿士兵,根據輪班時刻表,這時候正輪到西斯小隊巡邏。與往常不同,此次巡邏并不像往日那樣太平,在和往常一樣爆掉幾個在廢墟中遊走的行屍的腦袋後,不知怎的,他們被一個狙擊手盯上了。和西斯與法蘭斯同行的三個戰友已經被擊斃,均是頭部中槍,看得出對方是個狠角色。
“西斯,看到對面那座公寓了嗎?”法蘭斯蹲下來,後背抵着冰冷的牆壁,撇撇嘴問。
“看到了。”那個名叫西斯的士兵回答道,說完又趴在窗前看了看。
“談談感想吧。”法蘭斯微笑着說,那笑容甚是迷人,若是附近有女生,定會爲之傾倒,可惜西斯是個男的,對此毫無感覺。
“感想?”西斯有些聽不懂,“什麽感想?”
“那座樓。”法蘭斯無語地搖了搖頭,指了一下窗外的一座小樓,“看了後能想到什麽?”
“建的不錯。”西斯回答,“建築風格清新淡雅,适合年輕女性居住,若是四周再種上灌木和花草,那就是一派田園風光了。”
“你可真有閑心。”法蘭斯笑了一下,“這種時候居然還有心情欣賞建築,莫非是想把它當成自己未來的墳墓?這年頭墳墓可金貴着呢,數量總是不夠用,窮人如今隻能選擇火葬。”
“那你想聽什麽?”西斯翻了翻白眼,反問了一句,“難道我說錯了?”
“那座樓前面的位置,本來還有一座居民樓。”法蘭斯警惕地看着外面,絲毫沒有因爲外面的平靜而放松神經,“但那座居民樓被轟塌,完全消失了。”
“我明白了!如果從你指的那所小樓的三樓往外看,前方大片區域盡收眼底。”西斯恍然大悟,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笑了一下,“看來還是我們的法蘭斯比較厲害呀,我們需要過去探探險嗎?”
“行了,嚴肅點。”法蘭斯給槍安上瞄準鏡,架在窗台上,觀察對面的小樓。準星劃過一樓和二樓,最後到達三樓,直至确認這三層樓都沒有發現異常後,法蘭斯才略微舒了一口氣,繼續說道:“如果是你,發現了這麽好的狙擊位置,會選擇看也不看一眼就離開嗎?”
“很難。”西斯贊同地點了點頭,收起了之前嬉皮笑臉的态度,“我們需要過去看看,法蘭斯,外面有情況嗎?”
“貌似沒有。”法蘭斯重新看了一下情況,才小心地收起槍,慢慢靠近旁邊的一個洞,試圖從那裏跳到對面。
臨近洞口,法蘭斯依然有些不放心,他斜靠着洞,又觀察了一會兒,才開始助跑,縱身一躍,在空中一翻身,穩穩地落在對面公寓的陽台上。看來這些年聖殿的軍事訓練效果很顯著。
“該我了!”西斯見法蘭斯安全到達對面,心裏的那塊石頭立刻放了下來。他深吸一口氣,也開始助跑,起跳,學着法蘭斯的模樣在空中一翻身,華麗地躍上了半空。就在這時,一件事毫無征兆地發生了,一發子彈伴着槍響旋轉着飛來,直沖向西斯。西斯大吃一驚急忙翻身躲避,但卻發現半空中沒有任何借力的地方,那發子彈擊中了他的腰帶扣,“铛!”的一聲彈開了。
“啪!”西斯一下子摔落在對面小樓的陽台上,喘着粗氣,在地上打了一個滾站了起來,用手擦了一下額頭上剛剛吓出來的冷汗,慶幸不已,“感謝上帝,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該死!”此時,法蘭斯已無心聽西斯的話。以最快的速度把槍架在窗台上,透過瞄準鏡觀察着四周,汗珠早已開始滑下,“怎麽回事?從那裏來的?該死!剛才一直都沒有注意到!”
“完全不清楚。”西斯托着下巴,說,“不愧是狙擊手,槍開的恰到好處,要不是運氣好點,我就玩兒完了。”
“說的沒錯。”法蘭斯說,并向西斯伸出左手,小聲地說,“找根木棒給我,快!”
“給。”西斯環視四周,爬到不遠處,把一旁的碎窗框遞給法蘭斯。
“你的頭盔!”法蘭斯繼續伸着手說。
“給你,注意别弄壞了。”西斯摘下頭盔,慢慢遞給法蘭斯。
法蘭斯将頭盔用木窗框頂着,慢慢伸出窗外。
什麽也沒有發生。四周依然很平靜,但在這平靜中卻隐藏着無限的殺機。這種平靜,比最煩人的吵鬧還令人難以忍受。法蘭斯仿佛聽到了自己“砰砰”的心跳聲,聽着這個聲音,法蘭斯還能好受些,因爲通過這聲音他能夠确定自己還活着,還沒有死。那個狙擊手,像幽靈一樣,不見蹤影,躲在不遠的某一個地方,随時給對手帶去死神的請帖。
“該死!這招不行!”西斯狠狠地罵道,“對手比想象中要聰明得多。”
“狙擊手絕對不簡單。”法蘭斯咬牙切齒,冷汗已經浸透了軍裝,他又将手裏的木棒探出去收回來好幾次,每一次都沒有任何反應。
怎麽辦?法蘭斯感到大腦神經緊繃,就像是一張馬上要斷掉的弓,他騰出右手擦了擦汗,竭盡全力思索着解決辦法,可惜毫無結果。不能死在這裏!至少,不能全死在這裏!法蘭斯看了一眼西斯,眼前突然間浮現出兩人第一次見面的場景——新兵考核的時候,自己把西斯打得滿地打滾,結果後來得知西斯是道格拉斯将軍的兒子,爲此,法蘭斯還擔驚受怕了好幾天。好在道格拉斯将軍深明大義,不僅不找他的麻煩,還極力鼓勵西斯與法蘭斯成爲朋友,當然,道格拉斯将軍的願望實現了。
“至少,要讓西斯活着回去。”法蘭斯心裏念叨着,心裏有了一個主意,一個危險但卻有效的主意。
“西斯,搶給你!”法蘭斯身體一斜讓開了位置,将槍遞給西斯。
“哦?給我幹嘛?”西斯接過槍,感到十分疑惑。
“待會兒,你在這裏埋伏着。”法蘭斯覺得心跳激烈,口幹舌燥,手不自覺地抖動着,這是一個人面對死亡時的正常反應,“我,我沖出去當誘餌,當對面開槍的時候,你就尋找他的位置,搞定他!”
“什、什麽!”西斯大驚,“你在開玩笑嗎?你可是會死的!”
“我明白。”法蘭斯擺擺手,示意西斯不要再說下去,“我很清醒,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
“可是,我的槍法——啊!”西斯還是有些遲疑,突然,法蘭斯一下子拽住了西斯的領口,冷冷地盯着西斯,那眼神看得西斯直發毛。
“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法蘭斯語氣顫抖,可以看出他在極力掩飾自己的恐懼,“做了,九死一生;不做,十死不生!明白沒有!”
“明、明白了。”西斯連忙點頭,握住槍的手也開始微微顫抖,此時此刻,他感到自己肩上的擔子從未有過的重,平時,這副重擔都是法蘭斯一人承擔着。
“很好。”法蘭斯松開西斯的領子,臉上浮現出一抹微笑,他對着西斯在胸前畫了一個十字——這是聖殿軍人的标準軍禮,“Deovolente!(拉丁語:悉聽神谕。)”
“Deovolente!”西斯咬緊嘴唇,回禮道。
說完這些話,法蘭斯深吸一口氣站了起來,緩緩地走向了陽台——那個來時的陽台。明明幾步遠的路,此時法蘭斯卻覺得格外遙遠,他一咬牙,眼睛一閉,起跑,沖刺,一躍而起——
“砰!”
遠處的槍聲瞬間響起——
火藥味立刻擴散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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