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居然有這樣的奇女子?我楚某今生還是頭一次聽說!”楚青雲驚訝地說道。
“那後來怎麽樣了?嗯,讓先我猜一猜啊,她一定把那個小白臉給甩了,對不對!”楚青雲捋着胡須調侃道。
“小人也是這麽想的,可是事情的發展往往有些出乎意料。那個白面書生看上去似乎一點也不懊惱,隻見他站起身向那位小姐不停作揖,口中連聲說道:‘姑娘,小生得罪!得罪!’接着仰起頭背過手去,用抑揚頓挫的腔調大聲吟誦‘彼黍離離,彼稷之苗。行邁靡靡,中心搖搖。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
彼黍離離,彼稷之穗。行邁靡靡,中心如醉。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彼黍離離,彼稷之實。行邁靡靡,中心如噎。知我者……’
那位小姐急忙走上前,用一隻手掩住他的口,另一隻手伸出兩個指頭戳着他的額頭嬌嗔地說道:‘好了,好了!我不怪你就是了!快别念了,難道,你想要天下人都知道你是個書呆子嗎?’”
楚青雲聽罷仰天大笑:“哈哈……哈哈……果然是個書呆子,楚某聞所未聞啊!哦,難得這位姑娘如此柔情蜜意,好一番纏綿溫存的景象!令人心搖神馳,渾欲醉也!”
店小二微笑着說道:“這位客官真幽默!男女之間的事情本來就是如此,一會兒風,一會兒雨的。于是呢,還沒到三分鍾,兩個人就重新和好如初了,像是剛才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樣,你說,好笑不好笑?”
楚青雲點點頭表示贊同:“小二哥,說的不錯!你我遇到這樣的絕色美女,也難免會弄出點笑話來。”
楚青雲說罷領着高景玉邁步走進酒樓,對面一位穿着青緞綢衫的中年漢子正躲在櫃台後面撥弄算盤。他看見外面有客人進來,撩起上眼皮,随口問道:“先生要雅間嗎?隻要一兩銀子,就能找位姑娘彈個小曲,爲客官消愁解悶。江南景色如畫,山清水秀,亭台樓閣更是别有一番風味。遠處十裏外,桃花開的正豔,一邊聽曲一邊喝酒,人生快意莫過如此啊!”
楚青雲微微點點頭,從身上掏出一錠雪花紋銀随手扔給掌櫃:“諾,給你!好酒好菜,盡管上來。哈哈……楚某今天在這裏逍遙半日,不醉不歸!”
掌櫃的掂了掂銀子,頓時眉開眼笑,他轉過身對小二大聲喊道:“金貴,去告訴李大廚,做幾樣酒樓的特色菜給這位客官下酒,再把新釀的女兒紅抱一壇上去。”
金貴轉過身剛要走,掌櫃的急忙擡手叫住他:“站住,還有事呢!順便把香菱姑娘叫過來,就說樓上雅間有位客人想聽她唱小曲。”
金貴點頭答應了一聲,連跑帶颠地跑到後廚,嘴裏大聲吆喝着:“樓上雅間的客人兩位,清蒸江魚、蘭花熊掌、蟹黃鮮菇、芝麻鳳凰卷、一品官燕、素白菌、鮮蝦水餃伺候着了!”
楚青雲看着金貴的背影微微一笑,拉着高景玉的小手,沿着木質台階緩步走上樓去。
楚青雲找到一個臨窗的雅座,款身坐下,看着眼前的高景玉不禁一聲長歎:“嗨,孩子,你不學武功将來恐怕要被人欺負。義父行走江湖這些年見得多了,江湖險惡啊!更何況,有奸臣當道,民不聊生,世事多艱啊。”
高景玉的手微微一縮,點點頭,小聲說道:“嗯,我娘親也是這麽說的。朝政大權操縱于佞臣之手,必然禍患無窮。有許多英雄豪傑因此困頓一生,志向不得伸展,就是因爲有奸臣爲所欲爲,朝廷不肯重用賢能正直之臣。”
楚青雲點頭贊許:“嗯,對!先要學會怎樣做人,武功可以以後再學。你是一代忠良之後,切記,千萬不能辱沒了高家的英名!決不能學高俅和秦桧,魚肉百姓,賣國求榮!”
正當兩人在酒桌上交談之際,從樓下緩步走來一位豔麗的女子。隻見她懷抱着金絲琵琶,身穿一件紫色的紗裙,在鬓角上斜簪着一朵新摘的芙蓉花。在她的秀發之間,插着一支碧玉七寶玲珑鳳钗。随着婀娜的腳步,鳳钗在鬓發之間微微地抖顫,顯露出,她不一樣的風情。紫衣女子對着楚青雲嫣然一笑,面容含羞,若是水中亭亭玉立的紅蓮。
楚青雲擡起頭,驚訝地看着眼前這位姑娘,忍不住問道:“請問姑娘的芳名?”
紫衣女子皺了皺眉,微微低下頭去,慢聲細語地回答:“奴家名叫張玉娘,本是川中女,如今流落到江南,隻爲了尋找未婚夫沈佺。人在他鄉,莫言傷心事!如今化名香菱,在這家酒樓賣唱。咳,還是不要說這些事了,就讓心中的那些愛恨,随着玉浪情濤,一起信流漂泊吧!請問,這位客官喜歡聽什麽小曲?奴家清歌一曲,好爲你解開,那些糾結在心中的煩惱和寂寞。”
楚青雲聽罷愣了一下,擡起手,用力敲擊桌面,大聲說道:“好啊,随你的便!你隻管唱來,我楚某洗耳恭聽!哈哈……哈哈……”
張玉娘輕拂雲袖,微微轉過身,用纖纖玉指在琴弦上輕輕地撩撥。霎時,一股猶如冰泉般澄澈的聲音,在缭繞的玉指之間盤旋,如盈盈的水波在眼前輕盈地流過。在頃刻之間,層層音波蕩漾開去,就在酒樓的梁柱之間,伴着輕妙的旋律,婉轉飛揚。玉指飛舞缭亂,彈奏出美妙的樂音,缤紛的樂音纏繞在琵琶弦上,化爲無數雨蝶,展翅翩翩飛翔。有一種幽冷的聲音,一瞬間,流過心海雲間。恍然驚散,頭頂飛過的蒼天白鶴,任性蕩開,在天際間缭繞的浮雲。
張玉娘明媚的眼神宛如秋水,精緻的面龐看上去越發俏麗,她仿佛從畫卷中走出來,貌美若仙。隻見她輕啓皓齒唱道:“川上女,行踽踽,翠鬓濕輕雲,冰肌清溽暑。霞裾瓊佩動春風,蘭操萍心常似縷。卻恨征途輕薄兒,笑隔山花間妾期。妾情清澈川中水,朝暮風波無改時。”
纖指彈罷流水柔,萬般心韻随潮生。凝神天邊煙雨來,千山皓皓連幽夢。玉娘歌聲婉轉,清麗的聲音,或急或緩,或高或低,字字句句猶如七彩的珍珠,閃動着晶瑩的光芒。無數缤紛的樂音從雲霄上飄過,可以聽見優雅的琴音,如跳珠濺玉般一起在眼前墜落。跳動的琵琶弦仿佛有千百根,一起彈奏出動聽的樂音。纖指劃過泠泠弦上,仿佛有萬般柔情,輕輕躍入耳鼓,流入心間,就像是一株水草随着跳動的節奏,在清澈的水波中不停地搖曳起伏。樂音舒緩的節奏,重疊着幾分纏綿,幾分幽怨,伴着水波流雲,一起飛散于天上人間。又像是一朵嬌豔的芙蓉花,沐浴在缭繞的霧氣裏,映帶着升騰的水氣,倒映在澄淨的波光裏,輕盈地,展開一幅如畫的仙境。
樓上的顧客紛紛停下杯盞,将目光齊聚在玉娘的身上。他們端坐在酒桌邊,像是一尊尊廟宇中的雕像,表情呆滞,身形僵硬。像是被人使了定身法,一個個定在那裏,此時心中,卻有許多說不出來的奇妙幻境。酒樓上鴉雀無聲,隻有玉娘潆洄的歌聲,卷起層層波瀾,然後随着渺遠的風,一直飛揚到天際雲霄。店小二金貴端着酒菜來到樓梯口,呆呆地看着玉娘。他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豎起自己的耳朵傾聽。
楚青雲聽到絕妙處,忍不住揮起拳頭,猛地砸向桌面。隻聽見‘砰’的一聲,桌上的杯盤碟盞一起向上跳起,然後,搖搖晃晃從天而降,紛紛跌落在桌面上。緊接着衆人就聽到猶如悶雷般的吼聲在酒樓裏猛地炸開:“好!好!好!唱得太好了!”
一位老者手捋胡須正聽得入神,突然聽見叫好聲,全身一顫,猛然向後仰去。他丢掉了手中的筷子,雙手一起漫天狂舞,随着椅子的旋轉,‘轟隆’一聲,重重地摔倒。面前的酒桌開始緩緩傾斜,對面那個穿着絲綢長袍的年輕人,在忙亂中把一碗面條扣在鄰桌酒客的身上。店小二金貴托着酒菜搖搖晃晃走來,也不知是誰的腳,突然橫在他的面前,有意無意地想要把他絆倒。金貴身子趔趄了一下,手上的托盤旋轉着飛過頭頂。金貴迎着托盤跑過去,在慌亂之中失聲尖叫。
楚青雲眼明手快,手臂一揮,金刀連帶着刀鞘從他的身後飛出。金刀在酒樓内旋轉飛舞,閃爍出奪目的光芒。現場所有的人都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有人吐出舌頭;有人吃驚地捂住自己的嘴巴;有人抱着柱子,雙手不停地顫抖;有人驚得目瞪口呆,直挺挺地站在那裏。
人們紛紛擡起頭,向上張望。他們的視線随着飛舞的金刀,飄過去,又蕩回來,臉上流露出驚詫的表情。金刀回旋到托盤的底部,與托盤牢牢地粘在一起,從酒客的頭頂上飛過。
金貴聽見呼呼風響,猛一擡頭,發現托盤已經落在楚青雲的面前。楚青雲大手一拍,托盤從桌面上跳起來,菜肴與碟子一起飛落在酒桌上。
金貴急忙連跑帶颠地趕到近前,驚奇地發現菜肴裏的的湯汁居然一點也沒有濺出來,再仔細看時,那柄飛舞的金刀,已經重新握在楚青雲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