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猴子帶我到了張成飛學校的西北角,簡單的布置了一個小法台。完成布置後她示意我也加入進去。我問她要做什麽,她說要帶我過陰。我聽聞大駭,本想說點什麽,但是她已經閉上了眼睛,嘴裏念念有詞。我想逃跑,但是手被她緊緊抓住動彈不得。過陰這種事我以前在街上聽故事的時候聽說過,大概意思就是活人靈魂出竅到陰間去,然後見到已經死去的人,這樣能直接從死者的口中得知他生前的事情。這樣的做法一般都是道行高深的道士或者巫師才能做。因爲這種事不是旅遊觀光,随時都會有被留在陰間的危險。
這樣的事對于一個才上初中的孩子來說未免太過于瘋狂,畢竟我既不是道士也不是巫師,而且此前我從沒做過這種事情。我還沒來的及反對,就覺得老猴子的手抓得越來越緊,一股好像電流般的酥麻感從手臂傳到我全身。
“我不想去。”
我用極微弱的聲音說出這幾個後,就覺得眼前一黑。然後視覺經過幾秒的短暫黑暗,就像是從光亮的地方忽然到了烏黑的房間裏,眼前慢慢出現了影像。
此時出現在我眼前的世界很陌生,天色是灰蒙蒙的,上面飄着一些建築物,有橋梁,有庭院,有高樓,還有一些我叫不上名字的東西。它們就像充滿氫氣的氣球,安穩的浮在那裏,偶爾飄飄蕩蕩。整個場景像一張厚重的水墨畫,充滿了單調的冷色調
這裏沒有聲音,也沒有風,我感覺不到空氣的流動。地上除了路看不見其他的任何東西,而遠處模模糊糊,影影幢幢,不知道有什麽。
老猴子就在我眼前不遠處站着,她回頭看看我,說:“跟着我走。”
很奇怪我并沒有看見她的嘴動,但是我卻聽見了她的話。我想這裏的交流可能依靠心靈感應,這麽想起來确實是一個很厲害的地方。
我問老猴子:“我們這就是在地府了嗎?”
老猴子回答我:“還沒走那麽深。咱們現在要去的是陰間的土地廟。因爲你大爺大娘還沒給你成飛哥哥送盤纏,馬車和元寶都沒燒給他,他的魂還沒送到地府,所以他現在隻是到了土地公那裏。快點走吧,陰陽路開放的時間不長,咱們必須快進快出。”
我答應了一聲,跟上老猴子。走了一會我發現這裏雖然空曠寂靜,但是人還真是不少。身邊不時就有一個“人”經過,隻是一個個看不清模樣,都在匆匆趕路。
我問老猴子:“這些人都是死了吧?”
“有的是,有的不是。有些是那些得病快要死,正在急救的,他們不一定都會留在這裏,還有一些是要回到身體裏的,這就是咱們常說的鬼門關走一遭。還有的是睡覺的時候魂魄離體了,誤打誤撞走進來的。”
“哦。”我看着一個個行色匆匆的“人”,又問老猴子:“那怎麽能看出來哪些是活人,哪些是已經死了的人。”
老猴子指着自己的眉心說:“看這裏,活人和死人這裏的顔色是不一樣的。活人的眉心這裏呈現紅光或者黃光,已經死了的人就隻有白光了。”
“是麽?”我又看了看身邊的“人”,卻根本沒看出他們眉心有什麽光。
“哪有什麽光?我怎麽看他們都是一樣呢?”
“這光是很微弱的,要用眼睛的餘光才能稍微分辨一點。普通人是看不出來的,隻有陰間的官吏和土地公的能看出來。”
原來如此,我又說:“奶奶,咱麽走了也有一會了,怎麽還沒看見土地廟、你是不是記錯路了,要不然咱們問問這些人?”
沒想到老猴子立馬阻止我道:“不行,這裏的人有些是真死,有些是假死。你要是一問他話,讓他以爲自己真死了,那他的魂就回不去了。”
老猴子這一說吓得我連忙縮回已經伸出的手。老猴子又笑笑道:“其實就算你想問,也沒辦法問。這一段路是不能說話的,鬼差去陽間拿了人以後,堵上嘴,塞着耳朵,隻有進了土地廟才能摘下來。這也是避免死人的鬼魂和活人的鬼魂亂說話,無辜多死一個人。”
“這麽說起來那些誤闖進來的呢?”
“他們畢竟是少數,等他們進來看見這個地方都沒有說話,他們自然也不會跟别人說話。”
“那咱倆是怎麽交流的,其實我剛才就想問了,爲什麽你嘴巴不動我們也能交流。”
老猴子擡起自己的手,說:“你以爲我跟你能說話是用嘴巴嗎?來這之前我給你手上綁了紅線,這樣咱倆手上都有紅線,通過心裏就能交流。”
我低頭一看果然我倆手腕都用紅繩子連在一起。
我一時想不到别的什麽問題再問,就隻好說:“那咱走到什麽時候是個頭啊,走了這麽久連個土地廟的影子都沒看到。”
“沒看到嗎?”老猴子指着不遠處一個巨大的黑影說:“這麽大你沒看見?”
我順着老猴子指着的方向看過去,确實那裏有一團巨大的黑色影子。在我的印象中土地廟就是建在地頭旁邊的那一個小房子,小到連我都得低着頭看的樣子。我的确沒想到那麽一大團黑影居然是土地廟,一直以爲那裏是無盡的虛無,通往地府的遠方。
老猴子看着發呆的我又說:“不過咱們得加快腳步。這一路上光顧着給你講,拉下不少路程。”
我們開始學着路上那些“人”那樣,匆匆向前趕路。這時身後響起嘚嘚的馬蹄聲,一輛裝點的花花綠綠的馬車跑了過來,車上還有一個紙紮小人在趕車。我認識這玩意,以前我們村送盤纏的時候燒的就是這種紙紮馬車,應該是誰家的馬車來接人去地府了。我走到路邊想給它讓路,老猴子卻拉着我湊了上來。我說:“你不是想坐這個車吧?”
老猴子點點頭說:“坐一次也沒事,還能快點到土地廟。”
我搖搖頭說:“我不行,我看着那個紙紮小人心裏就毛毛的。”
這會的馬車比我在現實裏看的逼真多了,紙紮人那似笑非笑的臉這個時候看起來更詭異,我确實有點怕。
“快點吧,要不然馬車要過去了。”老猴子卻不屑一顧,不由分說帶我偷偷從後面爬上馬車。
鑽到車廂裏,裏面看起來比外面樸素多了,也沒那麽吓人。車廂裏面全部是金銀财寶,還有一包糧食和一張通關文牒,上面寫着死去人的姓名和生卒年,待土地公蓋了章以後就可以拿着去地府了。我正看的津津有味,老猴子拍了我一下讓我不要亂動人家的東西。小心被趕車的發現。我隻好縮回來,和她一起坐在車廂角落。
車子跑的很平穩,沒一會就停了下了,老猴子示意我下去,說車子應該是到了土地廟了。這車停在這就不往裏走了,一會待土地公放了行,被接之人上了車就要直奔地府。所以我們不能再在車上呆着了。
和老猴子跳下了車混到了下面的“人群”中,老猴子告訴我下面要過關了,讓我别說話,機靈着點。
這個關不是鬼門關,是往生關,不過也是隻進不出,進去就意味着人已經死去,隻有再去地府的時候才出來一次。這裏的意義和鬼門關差不太多。我拉着老猴子問:“那咱們進去會不會死啊?”
老猴子神秘的掏出一把天地銀行的銀票,好家夥,厚厚的一摞。
“你聽我的就不會死。有錢能使鬼推磨,你以爲奶奶不做準備就下來帶你送死啊?”
我問:“奶奶你什麽時候帶了這麽多紙錢,是不是剛才在馬車上偷人家的。”
“放屁,死人錢能動麽。你忘了咱們進來之前我燒了很多紙錢,爲的就是下來賄賂守門小鬼的。行了别說了,在我身後跟緊。咱們得抓緊時間了,别等一會過了時辰,陰陽間的路封閉上,那咱們真的就隻能被困在這裏了。”
我說好,就跟着老猴子往往生關走去。
不得不承認,土地廟在陰間的造型真的宏大多了。按照老猴子的說法,陰間的土地廟其實不能叫做廟了,應該叫做土地城。它就是陽間城市的翻版,各類建築一應俱全。要不然怎麽能盛了一個地區那麽多去世的人。
往生關就是這座陰間城市的城門,造型古樸肅穆,沒有過多的花哨點綴,除了往生關三個大字是鎏金以外,其他部分都是灰暗的冷色調,讓人望而生畏。門兩旁有一幅巨大的對聯,上聯是:“保此方風調雨順。”下聯是:“佑斯地物阜人康。”
城門口雖然“人”很多,但是确實就像老猴子說的那樣,有不少被拒絕入内,直接被當值的小鬼趕了回去。我趁機仔細觀察了一下這些人“人”頭上的光,,結果也确實看不出區别。
終于我和老猴子到了關口前,守城的小鬼看了我們兩眼就擋住我們,不讓進。老猴子把銀票掏出來偷偷塞給了守門的小鬼,然後又在它耳邊耳語了一番。守門小鬼就換了臉色,手一揮示意我們:“進去吧。”
進了土地城,看着規模宏大的城市規模,我問老猴子說:“這裏這麽大,咱們去哪找成飛哥哥?”
老猴子胸有成竹的說:“不用擔心,我知道怎麽找。”
她到我找到了一個商店,真是令我意外,在這種地方居然也有商業流通。老猴子笑笑道:“别以爲這裏都是死人這裏就是死城了。要不然咱們的紙錢燒了幹嘛。”
我一想這倒也是,每次祭奠祖先都燒那麽多紙錢,肯定不是爲了好玩。
老猴子帶我來的這裏是一個地圖商店,這張地圖上記載着這裏每一個“人”的在這裏的住址。因爲這裏畢竟“人”太多,流動性又大,鬼差都記不住每一個人住在哪裏。爲了方便馬車來的時候能快速找到“人”,這個行業就應運而生了。
這張地圖包括一張土地城的街道圖和一張統計表。表前面寫着名字,後面寫着年齡籍貫生卒年加以區别重名者,最後寫着住在這裏的地址。對比着上面的地址在平面圖上找就可以了。
老猴子在上面仔仔細細的找了一遍又一遍,卻沒有找到張成飛的名字。這讓她也很納悶,怎麽會沒有呢?然後她把地圖給我讓我看,我找了找也沒發現。
“會不會是漏了啊?”我問老猴子。
老猴子說:“不可能,這事關一個人的生死,陰間的事不會這麽輕率馬虎。”
“那這裏确實找不到怎麽辦?”
“爲今之計隻有一個辦法了。”
“什麽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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