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所以情緒這麽低沉,确實是因爲這個夢。範可欣這個名字已經像烙在骨子裏一樣難忘。我已經不記得這是我第幾次夢見這個人,但是每次在夢中我都記不起她的名字,隻有醒了以後才回想起來。而夢境的結局幾乎都是一樣,每次在我們最高興的時候,她就會被人從我身邊帶走。我不知道我對于這個夢中的姑娘是什麽感情,應該說不上喜歡,可是每次做完這個夢我都會變的很失落。
我現實裏是有喜歡的女孩的,雖然是暗戀,但是我知道喜歡一個人的滋味是什麽樣子。爲什麽夢中會出現範可欣這個人,我不知道。曾經我以爲她是我把我喜歡的那個姑娘在夢中的投影,因爲這個人包括這個名字我肯定從來都沒見過的。可是後來又覺得不應該。我說過關于她的夢我不是第一次做,雖然記不起第一次做的時候是幾歲,但是我知道肯定是在青春期以前,一定是在我見到我暗戀的女孩之前。
這次夢見範可欣距離上次已經有一段時間了,這次夢到的她和以往的夢境稍微有所不同。以前的夢境隻有我和她見面的後半段,今天的夢前半段多加上一個張成飛。我想應該是我爲他奔波了一晚,然後潛意識把他投射到我的夢境裏。
我無精打錯的在路上走着,也許還沒從那莫名的悲痛中擺脫出來。還沒回到家就碰到我爸。原來是回來以後老猴子給我爸打了電話讓他來接我。回到家看到我媽也沒睡,他倆都放心不下我,一直在等我回來。我勸他們早點睡,我也很累,就倒在床上睡了過去。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接近兩點,但是我睡到五點就醒了。這時的天應該是快要亮了,灰蒙蒙的。我在床上就這麽坐着呆呆看着窗外,努力回想剛才有沒有做夢,然後從夢裏仔細搜尋着範可欣的影子。但是很遺憾,這一晚我再沒夢見範可欣。因爲夢境裏亂七八糟,我實在不記得自己夢見了什麽。我嘲笑自己可笑,居然爲了個夢中的人失魂落魄成這個樣子。
在床上坐了大概一個小時,天亮了,我也該去上學了。可我這時覺得頭昏昏沉沉,身上也酸痛無比。我媽來叫我吃早飯,我跟我媽說我不舒服。
她摸了摸我的額頭,說:“挺燙的,該不會是發燒了吧。你等會我去給你找個體溫計量量。”
拿來體溫計一測,37.2℃,應該說很正常。
我媽看着體溫計說:“沒事啊孩子,你哪裏不舒服?這頭摸起來挺燙啊,怎麽體溫沒啥變化呢。”
我說:“媽,讓我爸給老師打個電話說說我今天不去上學了。我就是乏。多休息休息就好了。”
我媽點點頭說好,然後給我蓋上被子讓我再躺下,說:“那你再睡一會吧,我這就讓你爸給你請假。”
這一回籠覺睡的很安穩,做沒做夢我都不記得了,一覺睡到十點就再也睡不着。不過我的精神好了很多,也不再去糾結那個夢裏面的範可欣了,起床沒事幹就找了本書看。
翻開書還沒看完兩葉,就聽見外面有人哐哐敲門。我出去問誰呀,就聽見老猴子在門外說是我,快給你奶奶開門。我說我沒有鑰匙,爸媽出去上班去了,給我反鎖家裏了。她不依不饒,給我想了個辦法讓我從平方頂上去到鄰居家再出來,說要帶我出去有事。
那時候農村的房子都流行把廂房屋頂改成水泥平面,院子裏砌上樓梯,這樣等夏秋兩季收獲的時候就能在上面曬糧食。那時候民風淳樸,相鄰兩家的平房都連在一起,從這邊上去,跨過兩家平房頂上唯一的二十公分高界牆就能到另一家。
其實我還想推脫不去的,但是老猴子說我再不出來她就這樣進來。最後我隻能就範。
借道鄰居家出去以後我看見老村長也在那裏。他的車就在一邊停着,我一出來老猴子就帶我上了他的車。
上車坐定,我問老猴子:“奶奶,我怎麽就成了您的神童了。昨晚跟您出去一趟吓得夠嗆不說,今早上起床還感冒了。”
老猴子不理我,她還是那句話:“小孩子該問的問,不該問的不要問。”
我在她那吃了個閉門羹,又說:“那我問問今天幹嘛去總該可以吧?”
“這個可以。今天還去你成飛哥哥的技校,我得去看看到底哪路鬼神在這使壞。”
“這事您自己去就可以啊,幹嘛還帶着我。難不成又得等到半夜?”
“我不是說過你是我的神童嗎?不拉着你我心裏也不安啊。不過這次不用半夜了,咱們白天就能完事。”
“那你這意思以後有這樣的事你還都得帶着我?”
“那是一定了。所以你得多練練膽,别一進個黑一點的房間就吓得不敢走路了。以後我還得給你上上課,學學我的手藝。”
我心想:得了吧,當誰特願意似的。再說昨晚上那難道就是一個黑屋子能概括的事嗎?那裏面可還是有鬼魂的啊,是明确告訴我有鬼魂的地方。一個正常人怎麽會不害怕。
這話我沒說出來,我也沒接老猴子的話。老猴子卻還來勁了,問我:“張傑,考考你。你知道爲什麽古代犯人砍頭都要把時間定在午時三刻。”
我想都沒想,不耐煩的說:“不知道。”
老猴子說的卻是津津有味,說:“以前有說法是午時三刻太陽最高,陽氣最盛。犯人死了以後不敢變鬼糾纏行刑和監斬的人。那是不懂的人胡亂杜撰的,其實午時三刻說的就不對。古時候叫做午初三刻,這個時候應該是陰氣最盛。正午的時候,陽氣達到頂峰,就會急速發生反轉,變成極陰,這樣陰間的鬼差才敢上來抓人,惡人的鬼魂也不會留在人間作惡,頭一砍立馬就被鬼差把魂勾走了。”
我不相信老猴子說的,反駁她:“亂說,大白天怎麽能陰氣盛。”
“聽沒聽說過燈下黑,物極必反。陰陽上講究的就是兩極變換,但凡哪一方面達到鼎盛的時候,一定就是和另一極反轉的時候。”
老猴子跟我賣弄了一路,我偶爾利用我貧乏的,不太堅定的唯物主義反駁她一下,她都能給我解釋出來。雖然我嘴上說着不相信,但是内心還是覺得,這玩意還挺好玩的。
有了老村長的專車,我們比那天到技校快多了。值班的還是那個老頭,一看我們又回來,頓時不滿起來。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記恨昨晚老猴子對他說的那番話,還是真的嫌我們來來回回會影響他工作。反正我覺得他的精氣神死比昨天差多了,不知道是不是沒睡好。
“大兄弟,行個方便,趕緊讓我們進去吧。我們今天過來辦事是有時辰的,别誤了時辰,要不然我們今天過來的作用就一點也沒了。”
老頭不依不饒:“什麽時辰。這裏是學校。不讓進就是不讓進,趕緊走吧。你們一天來一趟我工作還幹不幹了。我光給你們方便領導能不能把我開了?”
見看門老頭态度堅決,老猴子一時不知道怎麽辦,她問老村長:“現在幾點了。”
張力宏掏出手機,那是一款諾基亞的直闆黑白屏幕手機。他按亮屏幕看了看說:“十一點半了。”
“都這麽晚了?這可怎麽辦,時辰馬上到了。”
老村長問:“幾點的時辰?”
“午初三刻,11:45。”
老村長思忖了一會,掏出一包紅錫包香煙就給看門老頭扔了過去。這種煙當時是我們市面上最好的煙,一包的價格是五塊。老村長平時抽的是八毛錢一包的藍金鹿。
村長扔過去煙。說:“兄弟,給個面子,放我們進去吧,以後再不來麻煩你了。”
老頭接了煙,還是罵罵咧咧的,但最終還是開了門。
因爲時間緊迫,老村長直接把車開進了學校裏面。也不管後面看門老頭跳着腳想阻攔。
路上老猴子給張力宏指着路,似乎不是要去張成飛的宿舍。不去那正好,我也懶得問去哪。老猴子最終選定了東北方向一塊夾在兩棟樓之間的空地,她讓老村長把車停了下來。老猴子問村長還有幾分鍾到午初三刻,村長說還有五分鍾。老猴子喃喃道那還來的及。她讓我們把放在車鬥裏的東西全部拿下來,我這才注意到車鬥裏拉着那麽多東西。
那裏有一把大黑色油紙傘,一個香台,一些紙錢香燭,幾個瓶瓶罐罐,兩個紙紮的小人等等。
我們往下搬東西,老猴子就在一邊收拾歸攏着這些東西。她一邊收拾一邊跟我說:“張傑,這次就當我第一次給你上課。剛才給你講了一天裏面的陰陽變化,現在我給你講方位裏的學問。爲什麽咱們選擇東北方,因爲東北在風水上代表地府,這裏的大小鬼事都得從這過。咱選的這快地,也是終年不見太陽的寒地。這個地方最容易通靈,方便咱們問話,知道了嗎?”
“知道了,知道了。”我不耐煩的說。
不一會老猴子的法台搭起來了,其實也算不上法台,就是把大黑紙傘撐起來,兩個紙人擺在傘下,手被老猴子用紅線綁在一起。布置完一切,老猴子遞給我一個大海碗。
我問:“幹嘛?”
老猴子說:“接童子尿。”
見我有些忸怩,老猴子催我快點的,别誤了時辰。沒辦法我隻好結果碗跑到角落去尿尿,第一次在這種情況下尿尿弄的我差點沒尿出來。
我把碗遞給老猴子,老猴子連遲疑都沒遲疑,直接把手裏的紅線浸到海碗裏,然後拿出來,在傘下圍出了一個圈。
老猴子朝我擺手說:“進來吧。”
我不知道老猴子要搞什麽鬼,但還是進了傘下。她拉我坐下,然後老猴子上了香,燒上紙錢,說:“閉上眼,我帶你過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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