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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沒有時間去解釋戰争史了,您意識到事态的嚴重便可。”千良笑意疏朗,仿佛是在安撫對方的情緒,“我需要你
告訴我關于那位木匠師傅的一切,關于他的任何細節。”
“您懷疑他是兇手嗎?雖然相傳木匠會施展厭勝之術,但他并不具備任何異能。(注:厭勝之術是指以法術詛咒或是祈禱)”文雲崖搖了搖頭,“雖然您可能會覺得失望,但我可以肯定他不具備任何力量。
我的能力可以辨識異能,這種能力可以說是一種準确的感知,并非是想觀星人依靠目力,巫者憑借術式來發現異能,因爲我的能力不會出錯,那位師傅他隻是一個普通人。可以順便說一下,那位與我先生發生争執的鄰人,也絕對是一個常人。
您也一定清楚,任何超自然力量的發揮都需要自身擁有異能。敬愛如将符咒、咒文、咒語交給常人,無論他們以怎樣正确的方式去詠唱去布陣去設置,都不可能引發任何超越日常的力量。
所以,如果他不具備異能,大抵是和我先生的亡故無關。我記得他的名字是力華。如果硬要說出他有什麽特别之處,那就是他正處于熱戀之中。
因爲我有晨練的習慣,所以我和他聊了幾句。他大概隻有十九歲,一直笑呵呵的,他說在老家有熱戀的女孩,他一定要娶她,等他賺夠錢,就回去結婚。我還打趣地說他沒到法定結婚年齡。”
“真是巧合呢!”千良感歎道。
“巧合?”文雲崖皺起眉頭,“你是說力華師傅正處于熱戀,而我先生在死前也高呼着對我的愛意嗎?”
千良點了點頭,雖有猶豫,終是沒有說出艾庭德最後的意識殘片高喊的詛咒。逝者已矣,無論怎樣深重的愛恨,也理應長眠于厚土,不該再讓生者爲之煩憂了。就像茶盤旁那諸如火如荼的風信子,一旦零落,必是隻願世人記住自己的刹那芳華,絕非是凋落成泥的悲傷,
“可是我無法想象惡魔會利用愛意去殺人呢!”文雲崖接着說道,聲音中夾雜着幾分疑惑,“也許是因爲自身的異能,我對惡魔有過一些研究。惡魔如果通過誘惑或者詭計殺人,通常是通過讓亡者犯下罪行,最終自取滅亡。
但通過激發内心的正面能量,比如愛戀讓亡者身故,真是匪夷所思呢!”
“是啊!這也是我的困惑之處。”千良贊同道,“但是現在來看,也許我們都被惡魔迷惑了。您的情報很重要。”
“唔?隻是與力華師傅的普通交談而已,這些有什麽幫助呢?”文雲崖盯着眼前的少年,像是希望從那張清秀的面龐上讀出一些答案。
“的确很有幫助啊!如果兇器、目擊者、争吵者都沒有問題,那麽就要探測更深層次的原因了,比如人心與特質。”阿力露出明澈的笑意。
“另外的兩起案件到底是怎樣的情況?”女人頗有些焦急,參與者中隻有她尚未明了,這在商戰中幾乎是緻命的弱勢。
“現在想來,真是很簡單呢,畢竟一旦有了方向,再回頭看那些濃霧彌漫的歧路,真是算不得什麽。”千良語帶快意,“三起案件的情況簡而言之,屋主裝修驚擾鄰人,鄰人抗議引發争執,屋主因爲某種原因使用裝修師傅的工具自盡。然而,裝修師傅都是常人,鄰人也不具備暗殺生者的能力,終于那些裝修工具,根據目前的情報,裝修師傅的工具也沒有任何問題。”
“是裝修師傅的特質嗎?比如力華師傅正陷入熱戀?”文雲崖一臉恍然大悟的神情,“那麽其他兩位師傅呢?亡者也與他們的特質有關?”
“我們暫時不清楚。我承認這是我的失誤,我從未想過去向那兩位裝修師傅了解過什麽,我隻是以爲他們是不幸被波及的無辜者。”千良發出一聲沉重的歎息。
“哦!你知道嗎?”文雲崖聲線柔和,笑意溫暖如同暮春柳色般看着千良,“在商場也會有決策失誤、進程延宕、計劃突變的時候,但如果經營者是一個優秀的團隊,一定會懂得前進要遠遠強于愧悔,瞬息萬變的局勢,豈能容許絲毫無用的情感。”
“是啊,必須要做些什麽呢!話說艾氏的管理團隊一直在業内備受稱道呢!”千良眉宇舒展,對文雲崖淡淡一笑,“我們現在便告辭了,無論如何,請您節哀,艾氏還要指望您的管理,家母一定也不希望失去艾氏這樣出色的合作夥伴。”
“哦,那是當然。”一抹哀傷像是蝶翼的灰影般劃過文雲崖的面龐,“逝者已去,活着的人除了繼續向前,大概也别無他法。但是……”
她的聲音略有凝滞,帶着幾許凄清的寒意,“無論之前如何,他終歸是我的先生。我想,如果不違反裏會的保密規定,案件結束之後,能否讓我知道一些情況。”文雲崖絞扭着雙手,此刻她倒像是一個提出過分請求,而内心忐忑的大學女生。
千良心中不禁喟歎,這位商界名媛的心底依然深藏着青蔥歲月裏的那顆少女之心吧,無論她如何對昔日的愛人心生殺意,面對今生永訣,依舊希望以真相告慰亡靈。
他不知道人類亡故之後,是否仍然可以聽到生者的訴說與悲泣,艾庭德的殘識确是恨毒了與他相扶多年的妻。
不知文雲崖日後長立他的墓前,于荒草離離的黃土之上,和着墓園上空寂寥盤桓的風聲,将真相和盤托出,會不會讓艾庭德心有感懷,憶起昔日的夫妻相殘與恩深情重。
千良點了點頭,語調肅穆,“文女士,此事我答應你。即便我命喪于惡魔之手,亦會有其他的執律者将案件相告。”
“這真是……”文雲崖露出感激的神色,卻又皺起眉頭,“您怎麽能輕易說出犧牲之類的話語呢,千若夫人應該隻有您一個兒子。”
“是這樣呢,一般情況下沒有人願意這麽早就死呢。”千良語帶輕松,臉上亦是玩世不恭的笑意,乍一看真像是星铎施展毒舌功力時的模樣,“但千氏财團大概遠遠比您所知道的更加古老,如我這般的後代,早就不是第一個。我的母親也保有同樣的覺悟吧。
我們人類與惡魔之間的戰争,幾乎從人類誕生的那一天就開始了。當人心出現罅隙之時,惡魔便會吸食那些陰冷的*與執念,他們銷蝕人類的愛與希望,放大人類的怨與絕望,毀棄人類的善與信任。
也許尊夫從很早開始,就已經是他們的獵物了。異能者是否加入裏會,雖然全憑自願。但是,文女士,如果您想彌補您的罪責,守護更多的人,雖然很危險,但也希望您能夠考慮……”
文雲崖目送着兩位少年消失在平地而起的風霜之中,那殘留的冷冽氣息浮動風信子絢爛的花瓣,一時間幽香四溢。她手機在寫字台上嗡嗡蜂鳴着,像是在提醒着她,作爲常人的日常仍舊存在。
她聽到女兒帶着哭腔的聲音,因爲擔心打擾她,隻是傳來語音簡訊。她将手機貼近胸口,簡訊在又重複播放了幾遍。像是機械的報幕聲,宣告着可以預見的白日——追悼、吊唁、下葬、撫慰,當然還有連綿不絕的哭聲與哀樂。
她深深呼吸,将手機放入口袋,随手摘下一片怒放的風信子,明豔的花瓣瞬間在她的指尖化作一朵蒼白的紙花。她不知道艾庭德的那些紙片有沒有被别人發現,但自己一定要将那寫滿陰謀的紙張盡數毀去吧。
她的兒女并不具備任何異能,如果作爲不知真相的常人,如同往日一般生活下去,亦會幸福終老吧。而自己已經守護了家庭半生的喜樂安康,現在也應該去守護更多的人了。
她一直記得自己妝奁的夾層中放着加入裏會的申請表,那同樣隻是一些紙片呢,此時卻仿佛開至荼蘼的梨花般在她的眼前狂舞起明麗的春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