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工作爲先!”星铎沒有換鞋走進客廳,而是向一旁的嚴梅洛點頭緻意,“嚴阿姨,我是裏會的觀星人星铎,擁有和令郎同樣的能力,當然現在我比令郎更加熟練。”
星铎猶疑露出一個孩子氣的笑容,像是在大人面前炫耀自己的球技。
嚴梅洛果然被那個笑容打動了,眼神溫柔慈愛,聲音也帶上了幾分惆怅,“你說你是引導者是嗎?其實有人引導也許是好事吧。
我學的是工科,對于既定秩序之外的世界向來不願相信或了解。我的丈夫的确精通周易,我甚至感到他對未來的占蔔很多時候是基于某種直覺。
他的這種能力,大概是婚後才出現的。後來這孩子慢慢長大了,似乎有和他父親一樣的能力。
我甚至有些害怕,既恐懼他看穿一切的能力,又擔憂他會有一天說出他的死亡之日,就像我的愛人那樣撒手而去。
盡管每個夜晚,我都在忐忑不安,但我所求的也隻有孩子的喜樂與平安。”
“既然阿姨如此坦誠,真是沒什麽值得擔心了!”星铎看着嚴梅洛,笑容很是誠懇,“令郎一定會成爲最優秀的占星人,您一定會爲他感到驕傲。”
千良忍不住背過臉去,裝作在看客廳裏的裝飾。他想星铎雖然在裏會中一向自視甚高,但方才的一番話倒是很有技巧。哪位母親不願意自己的孩子表現出衆呢?也是應該感謝星铎讓嚴阿姨完全放下了戒備。
“那麽你們現在要去做的工作是……?”嚴梅洛又開口,聽上去對兒子即将進行的任務很有興趣。
“這裏應該沒有膽小的人吧?”星铎環視着客廳内的衆人,像是一名将領在看着自己麾下的兵士,”我們去樓上,亡者正在裝修的那間屋子。”
嚴梅洛微張着雙唇,毫不掩飾自己滿臉驚訝與厭惡的神情,“那家的主人可是剛剛去世啊……”
“放心吧,媽媽,靈堂根本沒在樓上,那裏連裝修都沒做完,肯定不會住人。”
男孩很是恭謹地爲星铎打開門,卻是躍躍欲試的神色。男孩的身形雖然瘦弱,但提出觀點時,眼眸中便有熠熠的光芒,讓他的整張臉瞬間鮮活起來,就像暗地的樹木陡然被晨光照亮,閃耀着鮮明的輪廓。
嚴梅洛像是不忍讓兒子掃興,緊跟着二人走出房門。
“千執律,勞煩您在樓上布下結界,若有鄰居發現,大概會對嚴阿姨母子發生猜疑。至于我們進入房間之後的守護幻境,就辛苦您了,阿力君。”星铎一面踏上消防樓梯,一面回首對身後的二人拜托着,語調誠懇而又幹練。
千良和阿力忍不住對視了一眼,十分配合地沒有發出笑聲。嚴梅洛卻是一副感激的神情,像是在感謝星铎如此細心地爲母子二人着想。
千良心中其實也十分贊許星铎這般語氣與行事,既然是要吸收新成員進入裏會,又是首次任務,至少要留下一個正式并且良好的印象吧,此刻的确不适合再表演“雙口相聲”了。
千良看着走在前面的周逸鳴,對方此刻一言不發,隻能看到他挺直的後背和不由自主握緊的雙拳。
但從星铎的态度來看,這個男孩應該極有天賦。畢竟很少看到目高于頂的星铎,對初次見面的新手會這樣和顔悅色。就算是被指定爲引導者,亦是可以例行公事地宣告一番,便轉身告辭。
千良頗爲男孩父親的過早亡故感到惋惜,擁有這樣卓越的兒子,卻無法親眼看看孩子的成長。
說起來,那場惡魔發動的戰争真是令人憎恨,因爲戰事,裏會被迫疏于對異能者的觀測與統計,直至現在也隻能觀測異能家族的覺醒者或者突發的異能覺醒事件,對于數代沒有覺醒異能的家族或者常人覺醒異能的事件,裏會亦是有心無力。
周逸鳴和他的父親應該就是常人覺醒異能的例證,如果裏會早一點發現周父,或許他不會那麽早去世吧。千良一聲輕歎,無論此時有怎樣的感懷,所能專注的亦隻有接連發生的兩起命案。身爲幾乎沒有戰争記憶的年輕執律者,亦隻能将對惡魔的憎恨,化作偵破案件的動力。
“千執律,能請您打開門嗎?阿力先生,請準備好守護幻境吧,如果可以的話,請灌注一些神力作爲增強吧!”星铎依舊是公事公辦的派頭。
作爲公司管理層的嚴梅洛看上去甚是滿意,大概這種作風,十分符合她日日浸淫的商務氛圍,讓她覺得這幾個少年亦算是經過嚴格訓練的工作人員。
千良貼近門鎖,鎖芯随即發出咔咔的聲響。阿力亦十分配合地發出嚴肅的聲音,“請您放心,幻境之内絕對是安全的。”
鐵門像是一位盡忠職守的門衛,僅僅放行五人之後,便哐啷一聲合上了關卡。原本昏暗的房間,陡然間升起幻境的明黃光芒,像是午後的日光鋪滿一地。
“好了,萬事俱備。”星铎搓了搓手,像是一位準備開講的導師,“周先生,你既然覺醒了異能,并且也已經開始有意識地訓練和使用。你一定清楚觀星人除了擁有預知的能力,另一項很重要的能力就是觀測。”
男孩點了點頭,注視着眼前容貌冷峻的少年。星铎繼續說道,“而你具備一種即便在觀星人也很罕見的才能——反向觀測。”
星铎停了下來,像是在觀察男孩的反應。周逸鳴凝神了片刻,終是試探着開口,“如果我的推測沒錯,觀星人的觀測通常是爲了知曉未來,但某些特殊的情境之下,會需要知道過去的事情,那麽就是反向觀測吧。
就像我可以通過父親的遺物,知道很多過去的事情。”
“漂亮!”星铎露出一個明媚的微笑,“對于從未聽說過的事情,也可以進行分析論證,看來你可以成爲一個出色的預知者。
若想知道過去發生的事情,方法當然很多,常人可以使用記憶、影像、錄音與記錄,異能者比如這裏的千執律也可以使用巫術探知過去的痕迹。
但觀星人的反向觀測,在場景還原方面的确比不上巫術,卻長于再現場景中生命體的思想,這對于兇殺案件極爲重要。”
“你是要通過反向觀測,來推知亡者的精神狀态嗎?”千良問道,“的确我的巫術隻能還原亡者離開這裏直至死亡的過程,但這種明顯違背常理的自殺案件,的确沒有什麽線索比得過知曉亡者的心理活動。”
千良重重地歎息着,“也許亡者的殘識也被取走,對于精神力本就弱小的常人而言,即便有阿力的返魂香幫忙,也難以找到半點意識的殘留。反向觀測,對于這個案件真是再合适不過。真是謝謝您了。”
千良感慨之餘,依舊不忘表演般地向星铎微微鞠躬。
“那麽我們開始吧!這裏是亡者的物業,用于探知亡者的思想算是合适的場所。
獲取亡者的心理活動,因爲涉及對精神狀态進行深入分析,大概要比你從遺物獲取信息難一些。”
星铎拍了拍男孩的肩膀,後者的表情看上去像是急于上場的替補球員,“但是我會輔助你,因爲你見過亡者,與他接觸過,所以你比我更加熟悉亡者。你隻要回憶你見過的模樣,聽過的聲音,就可以了。我會帶領你,抵達精神深處的所在。”
嚴梅洛疑惑地看着那個少年和自己的兒子,相繼把手貼在牆上,就像是在體驗牆壁的質量。
但二人腳下如光幕般陡然升起的星光,再次讓她發出驚訝的自語,她終于知曉兒子遠遠超出自己所能設想的範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