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那位大叔的殘識看來也提供不出更多的情報了。”阿力在電腦上随意浏覽着,口氣有些失望。
“我們至少可以确定那些鴿子讓樓下人家的女兒生病了啊!”千良也湊近了電腦屏幕,“我記得,鴿糞中的隐球菌可以導緻幼兒患上腦膜炎、肺炎等疾病。”
“城市裏惡犬傷人,村子裏牛馬受驚傷人倒是很常見。但像貓咪、鴿子這些溫柔的動物,也會造成鄰人的困擾倒是有些匪夷所思了。”阿力一邊說着,一邊打開了搜索引擎。
“我來搜一下動物傷人,說不定會有靈感。”
千良搖了搖頭,他根本不指望能從那些聳人聽聞的新聞中得到什麽線索。
“阿良,阿良,你快來看這個!”阿力一把拉住正想離開的千良,“這隻是一個帖子,但這照片和内容都太可怕了,我讀給你聽。”
“裏節市最驚悚的案發現場現在奉上!
有圖有真相!
以手段毒辣、背景深厚著稱的張大老闆,一家三口,都被自家藏獒咬死了!咬死了!
一家三口橫死卧室!
藏獒也被撕喉!
案件現場鮮血淋淋!
屍體血肉模糊!”
千良看着屏幕上不斷晃動的圖片,那滿目的紅色,讓他微微眩暈。
帖子的作者大概隻是爲了吸人眼球,整篇帖子幾乎全是圖片,隻在每幅圖片的下方加了一行黑色粗體大字。
這樣簡單粗暴的模式,再加之發布在本地分區中,自然吸睛良多。“往下拉,看看評論。”千良輕聲說道。
“你剛才不是不感興趣嘛?”阿力慢慢滑動着鼠标。
“停下來!”千良按住了阿力的手,“隻有IP地址的這個寫道,‘這是報應!是報應!這條藏獒在小區裏咬死了一個小女孩!别問我怎麽知道的,我就是看到了。那個男人威脅我,如果我敢作證就會弄死我!那個男人還抹去了小區的攝像頭監控!現在他真的死無對證了!”
“和我們遇到的案件模式一模一樣了!”阿力分明顫抖了一下,“但是裏節離羽川可是隔了好幾座城市!”
“這條評論不知道是真是假,也許是爲了獲得關注而故意爲之,甚至帖子本身也可能隻是嘩衆取寵罷了!”
“我們有外援啊,可以查一查!”阿力拿起了電話。
“你這是?”
“當然是打給阿姨警官啊!警方應該會有異地調查的渠道。”阿力一邊撥号,一邊說道,“你不要一副那種表情,這才是最快的方法,你可不要小看警方的信息網絡,包括亡故女孩的家庭情況都能查得一清二楚。”
“真像瘟疫啊……”千良看着門外的青色石闆路,喃喃自語着。
“你說什麽?”阿力挂斷了電話,“阿姨警官答應幫我們調查了,如果不出意外,我們差不多晚上就可以拿到結果。”
“我說這些事件真像瘟疫啊,仿佛是會傳染一樣,由一家人到另一家人,也隻有瘟疫才會引發這些一模一樣的症狀。現在看來,那些被動物困擾的家庭全然是無辜的。”
“是啊,哪怕隻是撕開一個口子,看一眼背後的根源,也好啊……”阿力伏在前台的木闆上,盯着盒子裏的門卡發呆。
千良站在後院的門前,擡頭看着有些暗沉的天。上午的熾烈陽光已經不見了,隻在雲層後投射出溫柔的光芒。暗雲亦在天邊聚集,像是在招兵買馬要與日光厮殺一場。
天地間依舊充溢着夏末的沉悶空氣,無雨、無風、亦沒有暴烈的太陽。千良苦笑着,此刻的案情如同這天氣一般,真是僵局啊!
雲冽在陰暗的地下室飛奔着,她根本不想和那些野貓狹路相逢。新建的地下停車場居然坑坑窪窪,她不禁步履趔趄。
她一頭鑽進電梯間,這裏終于明亮了一些,牆壁刷成淡綠色,倒是令人心生安甯。閨蜜關于兩起死亡事件的推論,像是回聲一般萦繞在耳邊,分明不是可以輕易忽略的事件。
雖然剛剛還在與閨蜜雄辯,但她不得不承認那個荒唐透頂的假設,宛如一枚細小的魚刺紮進喉嚨,初始之時,隻是微小的刺痛,但随着時間的推移,疼痛不斷加劇,令人必須除之而後快。
手機适時地響了起來,像是要将她從詭異的思緒中解救出來。她看着屏幕上不斷閃爍的來電顯示,暗叫了一聲糟糕。
今天是送水工人換桶裝水的日子,她居然忘記将空桶放進門邊的小木箱裏,“啊!茂生,真不好意思,能麻煩您以後再來回收空桶嗎,天這麽熱,又要讓你多跑一次。”
雲冽發自内心地微笑着,甚至有些在傻笑,這個電話終于讓她感到自己依舊活在真實的世界裏,這個世界裏有她的母親,她的工作、她的英文稿件、她的法學期刊以及她所有細碎的平凡的生活——要去超市買日用品、要去取包裹、要去保養車輛、要去圖書館還書。
她聽到電梯發出抵達地下的清脆鈴音,轎廂内燈火通明,她仿佛感到自己正站在明媚的舞台之上,即将引吭高歌…
茂生從三輪車上卸下兩桶純淨水,也笑了起來,今天的工作看來是完成了。沒有空桶需要送回公司,那麽自然可以直接回家了。
一想到家,他幾乎腳下生風,将車子騎得飛快。他甚至希望自己像動漫中的人物一樣,可以瞬間轉移。
他暫居的家,不過是城中村内的一處普通民居,與他送水的樓盤隔了大約三條街,因爲年代久遠又即将拆遷,充溢着私搭亂蓋。
幽暗的走廊隻容兩人側身而過,永遠彌漫着含義不明的混濁氣味,說不清是汗水、不潔的衣物、油煙還是便溺的氣息。
一條長廊分布着十來戶租客,每家之間的牆壁太薄,一碰就會掉渣,自然是比不上此地聯排别墅的富麗堂皇。但他依舊期待着回家,因爲他知道自己的妻子一定在等着他。
妻子快要臨盆了,最多還有兩個星期。他喜歡輕輕撫摸妻子隆起的腹部,感受着那舒服的弧度。因着那溫暖的圓形,即便在38度的高溫裏,将沉重的水桶搬上沒有電梯的七樓,他也不曾感到疲累。
一想起妻子因懷孕而日漸豐腴的身體,他便一臉喜悅。這喜悅卻在踏進房門的那一刻消失無蹤,就像一隻鳴啭的黃鹂,忽而被毒蛇扼住了歌喉。
房間裏惱人的騷味清晰可辨,他甚至沒有呼喚妻子,就重重叩響了鄰居的房門。
“别敲了,他們家沒人!你快進來洗個澡,一身都是汗。”他美貌的妻子,正靠着門框,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太過分了!太過分了!”他重重關上房門,大聲叫嚷着。
“喂!你何苦折磨自家的門,真弄壞了,是要賠錢給房東的。”妻子嗔怪着。
茂生拿起水杯,一飲而盡,“他們家一定又忘記打掃兔籠了,所以才這麽難聞!”茂生依舊滿臉的怒火。
“行了,今天回來的早,應該高興才是!”妻子給杯子裏加滿了涼白開,“等他們回來,我和他們說一說就好了。就算他們一天都不回來,到了晚上,我們就找家旅館,将就一下。”
茂生一把脫去背心,尴尬地笑了笑,“我太大聲了,吓到你了吧?最近送水的活不錯。我們有錢租更好的房子了,等你出院,我就帶着你和孩子去新家。那裏就再也沒有兔子了。”
千良和阿力百無聊賴地坐在旅店前廳的沙發上,兩人幾乎有些昏昏欲睡,他們讨論了太久,但也不過是把各種細節一再重複,最後誰都不願再多說了。
像是要将這彼此的沉默擊碎,手機發出細微的蜂鳴。千良看着屏幕,從沙發上一躍而起,“我們出發,星铎說死亡将臨,不止一人,就在那别墅樓盤附近的城中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