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神遊症越來越厲害了,經常就跑了出去,這次是大冬天,天寒地凍。爺爺和幾個兒子基本都出動了,四處打聽,自行車有時候都沒法通行,隻能步行。黃昏的時候,父親遠遠的望到一個身影遠遠的在田野裏走着,父親就大踏步的追了過去,那個身影竟然越來越遠了,父親趕緊就跑步加緊去追,父親可是在部隊經常負重一百裏野外急行軍訓練的,對于這一點他是絕對自信的,但是當距離再靠近的時候,突然發現前面的人影不見了。父親心裏一驚:“嗯?”
走到人影消失的附近,四處瞭望果然四處不見人影,父親正焦急間,猛看到地下的澆地的水溝裏躺着一個人,滿臉的土,長發散亂。父親吓了一跳,因爲澆地的水溝也就二十公分深,一般不可能藏人的,所以就沒注意,但是這個人正好就把身體縮着嵌入溝中,外加滿身塵土基本和溝的顔色混爲一體。仔細一看那熟悉的怪異微笑正是奶奶。父親忙把奶奶扶起來,不由得心酸,奶奶年輕時候是一個多麽愛幹淨整潔的人啊,生産隊裏的第一台縫紉機,隻有奶奶能玩得轉,奶奶經常給大家縫制衣服,而且喜歡各種刺繡,枕頭套上的花,桌布上的花都是奶奶刺繡的。現在腦子清楚的時候也經常刺繡一下東西,不過現在的作品精緻而漂亮,但是那色調總有那麽一絲怪異,墨綠色的底布,紫色的蝴蝶。
父親手牽着奶奶的手,走回了家。但是從這次之後,奶奶的意識瘋狂的時候越來越多了,奶奶成了村中的瘋子。奶奶總是要神遊,但是她要去哪呢?這個問題父親一直百思不得其解,以爲她每次出走的方向并不是很固定。
奶奶有一次還爬上房頂,在上面喊:“你們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别以爲我不知道?”誰家沒有點隐私背人的事情呢,很多人心裏都嘀咕,她知道什麽了到底。不會黃大仙把一切都知道通過她的嘴說出來了吧。
一天三姑從外面幹活回來,出了一身汗,又累又渴,到家就找水舀子去水缸裏舀水喝。水舀子竟然碰到了一個東西,三姑探頭一看,竟看到一雙腳,三姑驚叫一聲就跑了出來。等父親聞聲跑來,隻見是奶**朝下栽在水缸裏,整個身體蜷縮在缸裏。就算父親膽大也是吓壞了,把奶奶拽了出來之後,奶奶那張已沒有生氣扭曲的臉,三姑第一個就哭了。
奶奶走了,用一種誰也沒想到的方式。爺爺除了歎氣,整個人一直發呆。鄰居們過來幫着準備後事,大家都來不及悲傷。
全家人在守靈,半夜的時候,鄰居們都散去了。隻剩下了父親和三姑,父親在那依着牆在打盹。三姑在那默默的流淚,在那燒紙。這時候,屋頂似乎有什麽走過的聲音,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三姑疑惑的擡頭看了一眼,沒發現什麽。但這時候,躺着的奶奶臉上蓋着的紙似乎在動。三姑一機靈,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忙喊對面的父親,“哥!你看咱媽怎麽了”父親迷迷瞪瞪的看了一眼,也看到面紙在動。父親忙說“媽,你有什麽心願未了啊,你托夢給我們就行了,不要吓我們了。”
這時候屋子外面的月光下似乎有個什麽動物在那裏踱步,父親起身一看,似乎是個黃鼠狼,父親怒從心頭起,奶奶瘋了最後栽在水缸裏,都是因爲你們,拿起哭喪棒就去打那個黃鼠狼。黃鼠狼尖叫了一聲爬上了屋頂,這時候屋裏三姑正看着父親,突然奶奶在那突然坐了起來。父親聽到屋裏動靜一看,也是吓了一跳,不過還是跑了進來,三姑藏在父親身後,隻見奶奶彈射似的坐了起來,但是沒有了動靜,過了大約幾分鍾,又倒了下去。父親過去查看,看看是不是活了過來呢,但是那僵硬的毫無生氣的身體,哪有半分生命的迹象。
第二天十三花的棺材到了,入殓之後所有人似乎都舒了一口氣。出殡當天,由于爺爺和姥爺父親都是幹部,所以前來送行的人非常的多,穿着白袍子,排起了隊伍有一裏地。不要說人們冷漠,因爲悲傷會摧毀一個人,爲了活着前行,人們隻有忘記悲傷。
有一種呼喚叫做彌留,
有一種見面叫做吊紙,
有一種告别叫做入殓,
有一種舞蹈叫做送燈,
有一種聚會叫做出殡,
有一種送行叫做送路,
有一種木藝叫十三花,
有一種儀式叫做棺材上砸饅頭,
有一種訣别叫做撲在棺材上任黃土撒滿滿身的雪白素缟,
有一種傷心叫做生死兩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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