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村東的池塘是一片生機勃勃的景象,垂到池塘上斜斜的垂柳枝條輕輕掠過水面,四周長滿了蘆葦蒲棒和苘,水下面遊動着各種小魚,小布魚,小麥穗,包括鳝魚,泥鳅最是常見。我們這群小孩中的小男孩基本這時候就成了光屁股小孩。婷婷春莺也是背心短褲上陣了。玩水的季節來臨了。小河溝裏也從子牙河裏放來了水,帶來了各種各樣的新鮮的水中的動物,包括很少見的蝦和小螃蟹,有時候竟然會有小烏龜呵呵,當然如果是王八,就沒那麽招我們小孩子們喜歡了。池塘中的苘開出了黃色的小花,這些黃色的小花是我們最喜歡的零食了。等花開完了,結出的果實也是很好吃的,像個碗的形狀。當然最好吃的還是一種叫做野茄子的漿果。成熟後一串串紫色的果實,個頭比櫻桃還小,但是一嘟噜一嘟噜的。味道甜甜的。
那天我們幾個在齊胸的水中找着我們喜歡的苘的花和果實,苘的葉子圓圓的,上面有軟軟的絨毛。它的莖上的皮剝下來曬幹可以做成麻,用來織布。我們則用來編在一起做成鞭子,放羊的時候甩來甩去自是自得其樂。
在水中墊着腳尖走的時候,用兩隻手保持着平衡。走着走着,我突然覺得腳底下踏空了。我意識到我肯定掉進深坑子中了,水一下子沒了我的腦袋,我閉住了氣,心一下子慌了,這時候的我并不會遊泳,我閉着氣,想踩到水下面的地面,走回淺處。但是試了幾次根本踏不到下面的底。我開始更慌了,開始也有點憋不住氣了。我身體使勁向上一沖,頭終于出了水面,我趁機吸了口氣,喊了一句“救命!”然後水就又沒過了我。我突然很害怕,腦子中浮現出了,那個掉到麥子場邊那口井中的小夥伴,想起她那被撈起來時候,那青紫色毫無生氣的臉。難道我也要淹死了嗎?我用力又跳了起來出了水面,拼命喊一聲“救命!”一瞬間好像看到天峰好像正在過來,我意識清醒了一下,但知道天峰也不會遊泳,看來是沒有人能救我了。我可不想死啊,我心中默念,要回到淺處去。我跳了幾下,頭偶爾能出水面,但能呼吸的機會很少,水已經開始灌到嘴裏了,我知道不能嗆水,否則水進入氣管,一咳嗽水就進來,幾下人就完了。但這樣跳根本不能移動半點距離。我知道旁邊就是淺處。我閉住最後的氣,閉上眼睛,身體就飄了起來,然後就開始向後用水劃水,腳也用力蹬。過了大約十秒鍾,我實在不行了,用腳去踏水下面,我心說,如果還踏不到底,我估計就要淹死在這了。還好終于踩到軟軟的泥,站穩了身子,頭還在水面上,終于能呼吸了。我的心突突的跳個不停,腦海中突然明白了,掉在井中的小夥伴死前掙紮是多麽的絕望和痛苦啊,而且那是多麽冰涼的水啊,我在那不停的顫栗着。
這時候天峰終于過來了,說“你沒事吧,剛才淹着了?”我隻能點頭,一下子摟着天峰的肩膀,慢慢的和天峰走回岸邊。大家都圍了過來。我隻說了一句“那邊有個深坑,大家别過去!”從那天起,我再也不敢到沒去過的水中去了。其實那時候,每年基本附近村中都有淹死的小孩,不像現在的孩子,都是大人看着帶着遊泳圈,在遊泳池中學遊泳。那時候的我們,都是自己到池塘中去玩,大人們知道了也就是說句,不允許到深水中玩之類的。有一次我帶弟弟去水中玩,我正玩着,突然發現剛才還在水中坐着的弟弟不見了,我一看壞了,急忙像岸上跑,跑到半路,一腿踢到什麽,伸手一拉,正是弟弟,還好,弟弟不停的咳嗽,一會哇的哭了出來。我才放下心來。
這兩件事情後,我變成了一個小心翼翼的孩子。再也不做任何冒險的事情。我對自己說,我一定要學會遊泳,而且要周圍的人也要學會。還好那次我已經會了,在水面上紮猛子,否則我是不是還在就很難說了。所以人要多學些技能。那一個夏天,我就苦練學遊泳,沒有任何人教我,沒人的時候,我就一個人到絕對安全的水域,在太陽下面,練啊練。最後我終于發現子自己可以在齊腰深的水中,能夠擡起頭來撲騰幾米了。哈哈,我終于會浮水了。我再也不用怕水了。随後,弟弟也被我教會能遊十幾米了。
那時候的婷婷總是穿着杏黃色的短褲,白色的短袖的背心,大家一起打水仗。雖然有時候我們會從水中弄上一塊舊木闆,其實是我們祖先的安息用的棺材闆啊,但我們一點都不在意,玩得還很開心。每次在水中玩的時候,我總喜歡盯着婷婷,因爲婷婷基本上遊泳水平還比較差,所以我總擔心她會嗆着水。我和天峰互相追逐中,紮猛子的功夫我們自是高手,我一口氣潛到水下,池塘中的水自然不敢睜眼睛,隻能沿着方向,用手抓着水底下的紫泥,嗖嗖的向前飛快的爬。數二十下的時候,浮出水面,哈哈早已十幾米開外了。被捉到的,或者沒有捉到人的,通常要被抹一臉一身的紫泥,整個成了一個泥人,如果各位看過周星馳的唐伯虎點秋香中,被潑了一身墨汁當做筆畫畫那個家夥,就知道大概莫一身紫泥的形象了,當然也和現在很流行的泥浴很相像。水中的草叢中,會藏着各種小魚,用手捉的話,很容易捉到一些小布魚,樣子有點像彈塗魚。有時候弄個紗窗布做個小擡網,半天就能弄到一二斤的魚。
還有一種打圍堤的捕魚方法叫做淘魚,在水邊較淺的水面,用鐵鍬修起一個堤壩,圈起一片大概十多平米的水面,留一個不到兩米的缺口,水的深度不要超過膝蓋,否則工作量就太大了。然後,我們一幫小孩就到池塘中央,一撥撥的來回趟水,攪得水中的魚不得安甯,就紛紛跑進我們我們的圍堰以内。然後我們就用擡網擋住那個缺口。然後開始用泥把這片也擋了起來。然後淘魚就開始了,我和天峰就開始用臉盆盛了裏面的水,往外淘,當然要潑到擡網上,過濾一下,否則魚就順着水潑出去了。這時候如果網上出現小魚,婷婷就會和春莺負責抓起來放到我們的小鐵桶中。最後水終于淘幹淨了,剩下的就是在紫泥上擰來擰去的小魚了。一個都不能跑,都捉了起來,用手一捧就起來了。當然下面還有泥鳅,捉泥鳅是需要技巧的。要用腳丫子去踩,如果踩到泥鳅了,感覺到了滑滑的在腳底下就不要用力和亂動了。否則它們就順着腳丫縫鑽走了。這時候要雙手很快的,從周圍包起這團泥來,整個的扔到岸上,就會看到泥鳅在岸上遊來遊去了,當然婷婷會撅着小嘴,一邊說着“看你還想跑!”把它們統統捉起來的,捉到之後婷婷就開心的沖着我們笑了,光着腳丫在那蹦蹦跳跳的,白色的連衣裙和潔白的臉上上全是黑黑的泥點。當然這些小魚,除了婷婷會挑幾條好看的回家用罐頭瓶子養着,其餘的都成了美味的醋溜小魚貼餅子了。
黃昏的時候,曬了一天的水面溫暖而輕柔,身子在暖暖的水中,騎在大大的光滑的不知有多少年的木頭樁子上,這就是我們的獨木舟了,相當的惬意。婷婷通不會和我們一起,畢竟我們光這身子的時候很多,我有時候竟然想象着,婷婷和我一起騎在這個大樹樁上,在水面上飄蕩,遠處看到婷婷在水邊正在彎着腰将長長的頭發垂在水中清洗,依舊是黃色的短褲,潔白的身體和背心,遠遠的夕陽照着,水面呈現金黃閃閃波光,婷婷的身體竟然顯得半透明了,我開始意識到婷婷是這樣的好看,溫暖的水包圍很惬意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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