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百無聊賴的春日午後,我叫了婷婷,我們開始到處閑逛,我對那些早已沒人住的老房子通常會更感興趣,
在那些荒草和破敗的屋頂下面,我通常會找到各種破爛的箱子,裏面對着人們覺得沒用的舊東西,有時候發現一些古老的書,舊的破棉襖,裹腳老太太的尖頭鞋。婷婷對這些沒有興趣,輕輕的摘下牆角的野菊花,紮成一個花環戴在頭上。我呢則找到了基本五十年代的小學課本。我們開始繼續遊蕩了。走到村裏的莊基地下面的土坡,這片地方已經沒什麽好玩的了。我們轉了一圈,我發現一個鍋倒扣在地上,我奇怪怎麽會有一個破鍋扣在這裏呢。通常看到舊的瓶子,我都會很有成就感的砸碎。對于這個倒扣的破鍋我當然也不會放過,我跳了上去,開始在上面蹦蹦跳跳的。婷婷在旁邊看着我發瘋,也無奈的搖頭笑着,突然婷婷說“天乙别跳了,鍋下面好像是空的。”
還沒等我明白怎麽回事,跍通一聲,我身子猛然下墜,眼前一黑,雙腳着了地,然後身子也摔倒了。這一下我眼前漆黑一片,腦袋嗡嗡的直響。這時候聽到婷婷的聲音隐隐傳來,“天乙,天乙,你沒有摔壞吧,沒事吧。”我強打精神,忍着雙腳和屁股的劇烈疼痛,睜開眼睛仔細看,聽到婷婷的聲音好像在頭頂。我擡頭一看才看到亮光,我這才意識到我是掉到一個洞裏了,看到婷婷焦急的臉,在上面正向下看,我回答到“我沒事,我一會就爬上去!”這時候眼睛開始适應了,周圍的黑暗,我發現周圍竟然是青磚砌的。下面還比較平整松軟,有一股熟悉的味道,我知道了這肯定是一個菜窖,這個味道是紅薯的味道。下面是埋紅薯用的沙土,我動了動手腳,還好,好像沒有摔壞,拍拍屁股上的沙土站了起來,那個破鐵鍋就在我身邊。我看看周圍的環境終于明白了,這是一個舊井改造的紅薯窖啊。婷婷看我站了起來就高興的叫了起來,“快點,你趕緊想辦發爬上來吧。”我擡頭看了看,大概有三四米深,井口很小,但井肚子卻逐漸開闊。很難爬上去,我對婷婷說,“婷婷,你去剛才咱們玩的老房子那拿幾根草繩子來拉我吧,我剛才記得好像那有。”婷婷說“那你耐心等我啊,我一會就回來拉你上來!”,就去找繩子了。
我開始仔細查看周圍,這個井真的夠古老的了,巨大的青磚現在是很少見了。不知是不是我們經常去玩的那個古窯燒出來的。我發現井壁上有一個壁龛一樣呢的磚,上面好像有字。當初上了兩年小學的我,仔細看了半天,從上到下,“湯慶雲立井于民國二十四年”這個名字怎麽那麽熟悉呢,我想起來了,這好像是我的老爺的名字,好像聽父親說起過的。看着那依然清晰地字迹,我突然覺得時間隻是一個相對的東西,這些字除了那些青苔的痕迹,放佛就是新刻上不久的。這一切就仿佛在昨天,就讓我們先回到那個民國二十四年吧。
老爺那時候才二十多歲,靠賣瓜爲生,由于老爺種瓜的技術很不錯,幾年之間老爺已經積累了不少财富,在村子北面的古窯附近,買了很大的一片瓜園。種瓜最是需要細心照料才能長出又大又好的甜瓜西瓜來。而最不能缺少的就是水了。那時候地下水不像現在這樣下降了不知幾十米了。村裏的池塘的水是終年不幹的。老爺就每天用水桶從遠處的池塘中挑了水來澆瓜田,這一天老爺突然想我何不打一口井呢,這樣就不用跑那麽遠去挑水了。于是老爺說幹就幹,首先買來了青磚,然後自己動手就在瓜田邊刨起井來。老爺就一個人,忙了一個月,自己下去裝滿泥土,然後順梯子爬上來,然後再從上面自己提上來。如果滲水多了,還要把水提上來。然後是一點點的在井下面鋪上細沙,用磚從四面開始壘起來。一圈圈的上升,磚的外面也用細沙填好。最後縮小井口。一口井終于打好了。老爺還在井壁上刻下了自己的名字,這下終于有了自己的井了。上面裝好辘轳,瓜田中修好水渠,這樣就可以隻在井邊搖辘轳,就可以完成澆瓜田。看着清水滋潤着自己的甜瓜苗,老爺心中真是志得意滿啊。當時的村中其實沒有什麽真正的地主。所以擁有自己的瓜園和水井的老爺,也成了村裏有名的富戶。當時老爺在村中也蓋起不錯的外面鬥磚裏面土坯的青磚大房子。老爺的媳婦是老爺父親在老爺十幾歲就給娶過來的,這年剛生了一個孩子。老爺基本上一年有大半年住在瓜園的那件小土坯房子中,守着自己的瓜園。老爺的媳婦就和公公婆婆住在村裏,她是一個烈脾氣的女子,經常和老爺吵架,也許他和老爺吵架是有道理的,因爲她可能意識到,其實老爺并不喜歡她,
因爲在老爺的心底一直有一個人鳳,鳳是她一起長大的村裏的女孩,但是老爺的父母并不喜歡她,嫌她家裏窮,和鳳她爹媽的關系也不好。所以就硬生生的給老爺娶了現在的媳婦。
老爺從小就喜歡中各種各各樣的瓜果,不喜歡種糧食。所以從十幾歲的時候就開始打理自己的瓜園了。而鳳呢也經常過來幫忙,兩人一起伺候瓜苗,給黃瓜搭瓜架啊,給瓜秧掐謊花(不長果的花)等。更多的時候是和老爺一起推着獨輪車,去集市和村中去賣瓜。開始老爺的媳婦還經常給來送飯,但經常來的時候發現,竟然鳳在瓜園的小屋中已經給做好了飯,兩個人正在吃。老爺的媳婦就跑進來,把帶來的飯菜連同碗使勁摔在地上,窩頭鹹菜粥就撒了一地。然後嚎叫着就朝鳳撲了過去,“你個不要臉的破鞋,就知道纏着我男人!我和你拼了”,兩個人抓住頭發轉眼就厮打在一起。姥爺過去揪住他媳婦,“你罵誰是破鞋!滾回家去!”說着一推,老爺媳婦就摔在了地上。她滾在地上,“沒法活了!如果你不和這個破鞋斷,我就死給你看!”說着就往井邊走去,老爺忙跑過去,拉住了她“你瘋了啊!别當着我來這一套!”老爺媳婦就哭着回去了!
其實老爺的父母對這個是知道的,但是當時并沒有重婚罪,雖然三妻四妾的大戶人家村裏沒有,但是有兩個老婆的人,還是有的,但通常小老婆是沒有地位的,一般得聽大老婆的。所以對老爺和鳳的關系也并不很阻攔,反正最多就做小老婆而已。但是老爺的媳婦好像并不能接受這一點,因爲老爺根本就把全部的身心放在了瓜園和鳳身上。基本上已經一年沒有和她一起睡過覺了。于是脾氣暴烈的老爺的媳婦就開始了一場慘烈的鬥争。老爺媳婦回去就開始和老爺的父母鬧,但老爺的父母勸了幾次也沒有辦法,如今他們也得聽兒子的,畢竟兒子現在有錢。老爺依舊和鳳形影不離,老爺對更是不理她。終于一件事情發生了,那天老爺賣瓜回來,感覺園子中有一種怪怪的氣氛,找了半天總覺得那口井好像有什麽問題,仔細看了一下,突然看出問題在哪,原來井壁上有一片片濺上的水,濕漉漉的,看樣子是有很大的東西掉到井中了。正尋思間,老爺的父母來了,說剛才老爺媳婦抱着孩子出來了,但到現在也沒回去,不知去哪了。老爺心說壞了“晚了,晚了!”說着就順着辘轳的繩子,滑下了井去,冰冷的水紮的他頭皮發麻,勉強紮猛子下去,在黑乎乎的水中,放佛看到一個黑影,過去一抓,原來是舉着的一隻胳膊,老爺心中一驚,拽着就遊了上來,到水面仔細一看,原來是自己的孩子,老爺頓時大哭起來,把孩子放到辘轳中,老爺的父母就提了上來,老爺的父母說,孩子他娘呢,是不是也在下面呢,老爺隻好止住了哭,繼續下去摸到她的身子,拉着上了水面,用繩子栓到腰上,老爺父母也哭着給拉了上去,那個黑乎乎濕淋淋的長發遮住的臉,竟然好象有勝利的微笑,老爺突然覺得很恐怖和内疚。等老爺上來的時候,周圍的人早已聞聲趕來。老爺看着那兩張年輕而蒼白而毫無生氣的臉,老爺留下了悔恨的淚,号啕大哭起來。
鳳也趕了來,在人們怪異的目光中,“姐姐,你怎麽這麽想不開啊,我還想你做我一輩子的姐姐呢!”,看鳳哭的那麽傷心,人們更加不禁恻然,生命就是如此脆弱和短暫,尤其那個可憐的連話還不會說的孩子,但是一切都不必說了。以後的故事我當然就不說了,鳳就是我的老太太,在我媽媽和我父親定親的時候才去世,我小時候後還經常穿着老太太留下的尖頭小腳雨鞋在水裏開心的走來走去。老爺在特殊時期中由于媳婦孩子的跳井,在特殊時期中當做了把柄批鬥,加上當時候比較有錢,當成了富農成份,批鬥來批鬥去,終于沒有熬過特殊時期,早早的去世了。
講完了這個故事,該回到掉到井中的我了,這時候婷婷也找來了草繩子垂了下來,我腳蹬着井壁爬了上來。婷婷說,“你沒摔壞吧,看你以後還調皮不。”我憨憨的笑了“沒事,摔壞了,就讓你背我回家好了”。“美得你,我才不管你呢”婷婷說,我們互相逗着結束了這次冒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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