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之所以快樂,就是可以把很多事情很快抛到腦後。轉眼春天的槐花開始開滿了溝溝坡坡,到處都蕩漾的香甜的槐花香。外加上棗樹林中的小棗花,加上明媚的陽光,一切都在告訴着我們春天的美好。每年這個時候,養蜂人都會如約而至,搭一個帳篷在林間,然後擺上一排排的蜂箱,于是樹林間便多了嗡嗡的小蜜蜂。
這時候我們幾個正在婷婷家的門洞子中玩着摔火柴皮,各種各樣的火柴皮根據花兒和圖案被賦予了不同的面值,二分,到一元各種,最不值錢的就是泊頭火柴,比較值錢的有花臉的,孫悟空豬八戒等等的。大家下賭注,然後把所有的火柴皮摞在一起,下賭注最多的先摔,然後可以在旁邊拍一下,利用風來翻動火柴皮,凡是扣過來的就歸他了。婷婷不一會就輸光了她姑姑從天津給帶來的各種新火柴皮。
婷婷突然說“我們一起去摘槐花吧。”我當然很願意,天峰春莺也同意了,我們就出發了,一般地方的槐花是不好夠到的,但有一個地方例外,那就是古窯,古窯基本上村裏唯一的古迹了。其年代已不可考,村裏最老的老人也都不知道這個老窯的曆史,都說從祖上就有一個這麽荒廢的古窯了,這個古窯,之所以能夠經曆數百年的風雨,一般不知道的人一定很奇怪。在村裏人心中,這是一個神秘的地方,一般是沒人上這裏來動這裏的一草一木的,我如果提起鬼吹燈的黃皮子墳,大家也許就知道我說的神秘是什麽了,這個大仙就是黃鼠狼,我們通常叫做黃鼬,通常還有野狸,狐狸。但是黃鼠狼。大窯這裏據說就是它們的老窩。古窯在村子北面一百米的地方,離古窯近的人家基本受不了這個怪異的古窯,基本都荒廢搬走了。隻剩下殘垣斷壁。院子中長滿了荒草。但是小孩子一般對這個地方還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大人們越是不讓到這個地方,就越是對這個地方好奇想來這個地方。古窯的面積有大概方圓五十米,高度十米多,四周是一圈長滿荒草的深坑,窯身上長滿了各種樹木,遠遠的可以看見窯身上的窯口,下面可以看到各種動物的足迹。我們都知道有一條小路可以通到窯身上面,我們繞道後面,順着小溝壑,爬了上去。到達了頂上,不能向前再走一步了,我探過頭去一看,原來中間是一個巨大的空洞,如一口超級大的井口,内壁四周是青色的古磚,有的地方已經殘破不堪,到處是各種洞穴。但是白天是看不到各種動物的。隻能看到不知多少百年的窯灰上,布滿了了各種動物的腳印。我們在上面待了一會,早已覺得沒有心情,再摘上面的槐花了。下來的時候,禁不住好奇,我們穿過雜草,走到窯口那拱形的半米高的洞口,探着頭看了看裏面的各個洞口。我突然好像看到,黑乎乎的洞口中,好像有什麽東西。立即向後就退。天峰也就跟着退了下來,好奇地問我“你看到什麽了?”“好像是一雙眼睛!”我支吾道,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看花眼了。
回家自然是不敢告訴大人們我們去了古窯的。但我的腦海中卻總是回憶着那個洞口中的東西。黃昏的時候,我照例把院子中的雞趕入了雞窩的架上。半夜正當我們都在熟睡的時候,突然聽到一聲尖厲的雞叫聲,我們立即被驚醒了,接着就是我家的大灰鵝的嗤嗤的聲音,我這道這是大灰鵝在發起攻擊的時候才會有的聲音。爸爸拿着手電,隔着窗戶照到院子中,隻見一隻瘦長的動物嘴裏叼着一隻雞,正在躲避着大灰鵝的攻擊。看到屋裏的手電光,不一會,就丢了嘴中的雞,飛速跳上牆頭消失了蹤影。我們出去再看那隻雞的時候,那隻雞的頭早已經掉了下來,身子兀自在那抖動着。
爸爸說“看來是黃鼬來偷雞了,你傍黑的時候插好,雞窩的門了吧。”我說“我插好了,難道這個家夥自己會開雞窩的門”,我過去一看,雞窩的門,的确被提了起來,這的确是一個向上的力才能開啓的門,難道這家夥真的會開門嗎?我看雞窩中其他的雞,吓得擠做一團在裏面的角落中。到處散落着雞毛。我渾身不禁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爲什麽偏偏今天晚上黃鼬來偷雞,難道是白天我在洞中看到的那個家夥,因爲我打擾了它的領地,直接找到我家的?想到這我得雞皮疙瘩又起來了。其實殘月在天,樹影黑黑的晃動,一切都掩蓋起來,不知道那個家夥是否躲在樹上在悄悄的注視着我們。我們又在雞窩門上鎖上一把鎖,才安心去睡覺了。
日子這樣平靜的過去了,但有一天住在後院的奶奶突然有了一個怪習慣,就是經常自己會迷路,找不到家,我們想也許奶奶是老了吧,其實奶奶并不老,隻有五十多歲,在爺爺十八歲奶奶十七歲的時候就有了父親。午後通常是沒有課的,我就到後院,奶奶家想去看看有沒有什麽吃的,奶奶做的貼餅子是要比媽媽做的好吃得多的。在我登着凳子夠到吊在房梁上籃子饽饽籃子中的玉米餅子之後,又打開碗櫥,搜到了紅糖,用菜刀将餅子削成兩片,把紅糖夾在其中,這就是我們當初最好吃的三明治了。
當我以爲家中根本沒人的時候,卻聽到一陣怪異的笑聲,嗤的一聲,我吓了一跳。這會是誰啊,聽聲音有點像奶奶。我在門簾後面悄悄的向裏面看,隻見果然是奶奶在屋裏睡覺,我才安心下來,就走了進去,我進去才發現奶奶睡覺的姿勢有點怪異,和現在的寺廟大大殿中的卧佛的姿勢是一模一樣的,當初我可是從來沒見過的,奶奶應該也不知道吧,她一隻手撐着頭,側卧着。我真的不知道這樣是否真的能夠睡得着,而且不倒下來。現在回想難道這是一種禅或者修煉的姿勢嗎?這時候奶奶又笑了,閉着眼睛,嗤嗤的聲音,我聽的心裏直害怕。也許奶奶再做什麽夢吧。我就叫“奶奶!我是天乙,我過來拿一個餅子吃!”奶奶的笑聲停了,等了一會,突然她眼睛睜開了,坐起神來,一把抄起木頭煙盒子中的眼袋鍋子,煙盒子中的煙絲都濺了出來。我本來還以爲奶奶要抽煙,但在一刹那我反應過來,抽煙哪裏需要這麽急,這肯定是要打我啊。趁奶奶正在下炕的時候,我就已經跑到院子了,到院門口的時候,我回頭一看,奶奶已經舉着煙袋鍋子,追了出來,嘴裏不知在喊着什麽,好像是“我讓你們不讓我回家,我家住在古窯上。”我哪裏有空理會這些,隻有逃跑的份,真是惶惶如喪家之犬,急急似漏網之魚。我一溜煙的跑回了自己的家,插上了門,生怕她追過來打我。我這才意識到一個問題,奶奶家的大門是在外面别着的,所以我才以爲家裏沒人,進去找吃的。奶奶怎麽會在家中呢,難道是被爺爺關在屋中的?
這次真的闖了禍,奶奶從家裏出來,就再也沒有回來,當然等爺爺爸爸下地幹活回來,我也沒敢告訴,是我開門放奶奶出來的。爺爺爸爸都去找奶奶了,我也和爸爸一起出發了,我跟着他們村前村後的找了一通,我有種預感,覺得奶奶應該在那個古窯附近。我對爸爸說“我們去古窯那找找吧,奶奶可能藏到那邊了”父親疑惑的看看我,沒說什麽就帶着我奔古窯那邊去了。
到了古窯那邊,果然在古窯邊上,看到奶奶在那邊晃悠,不知還在說着什麽,我們走了過去,爸爸抓住奶奶的胳膊“媽,你在這幹什麽呢,我們回家吧。”奶奶這時候已經平靜了很多“我正想回家呢,我忘記怎麽走了”,看到了我說“天乙,你怎麽最近也不來奶奶這要吃的了啊”我突然後退了兩步,奶奶這是怎麽了?奶奶其實對我很好的,前幾天村裏來了照相的,人們都圍着看,三角架上支着古老的黑色相機。土坯牆上挂起了一個月亮門大樹的幕布,作爲背景。奶奶抱着我,坐在幕布前面不肯離開,父親隻好出錢給我們照了一張照片。照片中的我,被奶奶不自然的摟在身前。這成了我和奶奶唯一的一張照片,現在也早也不知去向了。
回來送奶奶回家後,爸爸說,奶奶年輕時候太聰明能幹了。十幾歲就當媽先後養活了爸爸叔叔姑姑等7個孩子。最近好像老了精神不太好,看今天我懷疑是被黃鼬附體了。這點驗證了我和爸爸的擔心是一樣的,黃鼬這種大仙,一般正常人,它是奈何不了的,但是身體或精神虛弱的人就很難說了。村裏一直就有着大仙附體的說法,一般都是年老的老太太。小夥子是不用擔心這個的,尤其向父親這種當過兵的人,見到蛇老鼠之類都是必要打死的。所以陽氣很盛。父親在奶奶身邊的時候,奶奶就變得很安靜,很疲憊的睡着了。過了段時間,奶奶漸漸的好多了,除了睡覺的時候那個怪異的笑,其它也就一切正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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