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屆三中全會之後,連父親這種對底層的村幹部,都隐隐意識到,看來政策又要變了,父親卻并沒意識到這個變化有多麽大,社會主義總是社會主義,還能變到哪去,父親總是這麽想。八十年代初,優哉優哉的父親,接到上級的通知,生産隊解散了,各生産隊開始準備分生産工具,分田地承包到個人。父親無奈的和會計統計了生産隊的所有農具和土地,開始實施分配計劃。爲了保證分配的公正讓大家心服口服,大家決定采取抓阄的方式。在草帽中放好一堆事先寫好的紙條,每個紙條中的東西和土地都代表着幾口人。如果抓到紙條中的東西和土地不夠自家的人數,就最後統一再調整。就在那一排牲口棚前的拴駱駝的老井旁邊,一群臉上興高采烈的農民開始抓着自己的前途。
首先抓的是牲口,父親說“我們先讓嶺爺抓吧,然後其他人開始,記住沒人隻能抓一個。”嶺爺從袖子中抽出揣着的雙手,抓了第一個,似乎是心有靈犀,嶺爺正好抓中了,一批他最喜歡的一匹棗紅騾子。
抓了好騾子好馬好土地的人家自然是眉飛色舞,其餘的人也是心裏高興的。雖然牲口和土地不是最好的,但是畢竟以後是屬于自己家的。轉眼人們就牽着自己的牲口回了家,然後到地裏去反複給自己的地去打地埂。短短的幾天,似乎人們就把他們在一起勞動的集體生産隊忘了個精光,沒有人爲生産隊的解散有一些懷念。
到了八十年代初的時候,改革的春風吹遍神州大地的時候,七裏灣的人民公社也終于要解散了。土地開始包産到戶,村裏隊裏的牲口也被分到各家各戶自己喂養了,那天我看到嶺爺突然蒼老了很多,那些他朝夕相伴的牲口再也不屬于他了。牲口棚變得空空蕩蕩的,空留着牆上牲口蹭癢癢蹭出的痕迹,以及一排望不到頭的牲口槽。包括村裏的農具,拖拉機,都給分了。其實,也許人的本性還是自由,或者是有些自私吧,隻有爲了自己的利益時候,人們才會發揮更大的潛能,在我們還朦朦胧胧的年紀,一個時代結束了。在當初盡管商品缺少,但是絕對不會買到假冒僞劣産品和有毒的食品的,當社會中充斥着私欲,才會産生這種問題。
随着人民公社的解散,父親的政治地位并沒有什麽變化,還是五隊的隊長,而且過了兩年還當上了村中的大隊長,但是政治特權已經沒了,基本上沒有什麽權利可以實施了,也不可以借口去鄉上學習開會,而不參加勞動而拿到工分了,而他還沉浸在那個時代中,繼續當着自己的村裏面的大隊長,到鄉裏開會,村支部讨論,忙活過年村裏搭台唱戲的問題。像正飛這種聰明敏感的人,似乎聞到了空氣中蠢蠢欲動的活力,感覺新生活終于要來了,自己的力氣終于可以發揮作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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