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孩子小的時候肯定都有姥姥家的回憶,當然我的姥姥家并沒有外婆的彭湖灣。姥姥家在我家的正東面八裏的地方。到了姥姥家到處找好吃的是肯定的了,通常會被叫做白吃的,有句俗語“外甥是姥姥門上的狗,有吃的就來,沒吃的就走”。姥爺通常會帶着我和舅舅家的表弟去放羊。姥爺是很嚴厲的人,有一次吃飯的時候吃面條的時候,表弟在那哭着喊着“我要吃多的那一碗,我要吃多的….”。姥爺就拿起他的拐棍,給了表弟腿上一拐棍“我叫你吃多的,看不打斷你的腿!”。表弟立即竟然就不哭了。隻有嚴厲的老爺才能真正的吓住小孩。姥爺的樣子呢,如果你看過朝鮮戰争的電影《英雄兒女》,每次看這個電影中那個老首長出現的時候,我媽總會說,這個和你老爺很像。如果要了解姥爺,還要從姥爺年輕的時候開始講起。
姥爺年輕的時候,父母也早早的給娶了媳婦,而這個媳婦卻是個不安分的主。姥爺家基本家徒四壁,當初嫁給姥爺,也是看到姥爺小夥長的精神,一身力氣而且渾身是膽,用現在的話就是很男人。但是當這些都變成生活的柴米油鹽的時候,姥爺的魅力就不起作用了。每天基本連窩窩頭都吃不上的日子,并不是什麽舒适的男耕女織的生活。而這時後,鄰村的賣家具的二順子經常來村裏買家具,二順子雖然是腿腳有點不好,但是由于手藝好,四鄰八村的結婚,蓋新房子基本都要他來訂做家具。所以二順子的生活那是相當的不錯,每天穿着狗皮襖,懷裏揣着白面餅和熟驢肉,到處給人家送新做好的家具。而姥爺媳婦是對誰家的新家具是最愛去看的。然後回家看着自家,隻有一個破木頭箱子的屋子是哀聲歎氣。一來而去也同時就和二順子混熟了。女人如果真的是嫌貧愛富,那男人如果沒有錢是沒有任何辦法的。姥爺也不能把媳婦拴在家中,這麽樣時間一長,姥爺媳婦就被二順子給勾引走了。直接就不回來,搬到了二順子家去住了。
姥爺也沒有辦法,誰讓自己家窮呢,也沒臉去要這個不要臉的媳婦了。問題在于姥爺媳婦,早已有了孩子,到了二順子家,過了幾個月就肚子很大了,二順子也知道這孩子不是自己的。但是姥爺對這并不知道,直到要生産了,在二順子家,也沒人去請接生婆,姥爺媳婦遇到了難産,在舊社會俗話說女人生孩子就是到鬼門關前走一回,沒有現在這麽醫學發達,基本都是剖腹産解決問題。但是姥爺媳婦可憐生在舊社會。遇到了難産,而且大出血,最後孩子也沒生出來。臨死之前,竟然喊着姥爺的名字。二順子看人死了,就直接把血淋淋的姥爺媳婦,用牛車送回了姥爺家。姥爺看着這個因爲自己窮而和别人跑的媳婦,死了又回來了。歎了口氣,“你怎麽說也是我媳婦啊,你這個女人就是嫌我窮啊,看我将來混出人樣來給你看吧!”姥爺默默的簡單埋葬了自己的媳婦。女人啊你還是不能掌握自己的命運,尤其在那個年代。
但過了沒多久日本人就來了,在村裏亂殺人,年輕人有些人竟然去給日本人當了僞軍。姥爺看日子沒法過了,有一次村裏來了遊擊隊,暗暗的宣傳抗日,姥爺于是知道了共産黨,于是但是姥爺對SX的八路軍正規軍非常向往。于是就去了SX,當時姥爺知道SX的軍隊中有個老鄉叫孫毅的,在**的115師當參謀長,就直接去投奔了八路軍。戰争是殘酷的,但通常也并沒有想象中的那麽殘酷,其實隻要你不再怕死,一切就沒那麽可怕的了。參加了八路軍的姥爺,加入了共産黨。心中非常崇敬毛主席,日子也變得高興了。八路軍的特點,不打沒把握的仗,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敵退我進,敵走我追。戰争的主戰場有美國裝備的國民黨的主力軍。雖然國民黨的表現不怎麽樣,但不能不說,抗日戰争是八路軍飛速成長的時期。姥爺所在的部隊打了幾次戰役,伏擊打死過幾個日本鬼子。
當等到有一天突然聽到日本投降的消息的時候,随着隊伍的飛速擴張,老爺發現自己也已經成了一個排長了。随着毛主席神奇的先打錦州的遼沈戰役的勝利。戰争就更加勢如破竹了,國民黨一邊自己保存自己的實力,一邊中國人打中國也沒那麽賣命。所以到全國解放的時候,姥爺已經成了連長,走在自己一百多人的隊伍中,姥爺感到從沒有過的成就感。不過也發現自己的年齡在一幫年輕的瓜蛋子中,也是不小了。有時候也想,自己是不是還是該有個家呢,以前每天打仗的時候也沒有想到過這麽多。回家探親的時候,姥爺終于又結了婚,這個新媳婦就是我的姥姥了。姥姥原來是我們那的婦救會主任,也是一個老革命同志了。
但是真正的考驗就要到來了,1951年,駐紮在BJ的姥爺的部隊,突然接到命令,坐上火車去了東北,姥爺還沒弄清怎麽回事,在鴨綠江邊才知道,原來這是要去朝鮮抗美援朝,直接去打美帝國主義了,據說第一批戰士已經入朝了。他們是第二批,戰士們聽說有仗打了,頓時變得鬥志昂揚。但是當他們真正的到了朝鮮,才體會到什麽是真正的殘酷戰争。白天根本沒犯法行軍,尤其大冬天,披着白床單,隻能趴在雪地裏,美國的飛機就在頭頂漫無目的的扔炸彈。經常有戰士被炸的血肉橫飛。有時候每天吃的就隻有一把炒高粱米,後方的物資供應成了很大的問題很多人都被凍壞了,再也怕不起來了。姥爺的胃疼病也發作了,沒有選擇隻有堅持,想喝口熱水是不可能的,能解渴的隻有幹硬肮髒的雪。這時候才知道,第一批入朝的十萬大軍就沒勝了多少,從老爺參軍也沒打過這樣的戰争。戰争再也不是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而變成了明知打不過還得打到最後一個人,想跑也沒地方跑。
該來的終于還是來了。姥爺的團接到了,攻占一個無名高地的任務。隻有2個小時的時間,團長過來和所有的連級以上幹部共同喝了一個軍用水壺中的白酒。然後團長隻下了一句命令,“打光了所有的人,也必須拿下對面那個高地,否則就都斃了你們。”然後頭也不回的走了。戰鬥打響了,一營二營都全線撲了上去,老爺所在的三營在後面策應。對面山頭的火舌在不停的噴吐着,炮火支援也是沒有的,就得爬山坡沖鋒,沒有選擇,敵人躲在碉堡中,手榴彈也根本扔不上去。半小時之後,姥爺的三營也接到了命令沖鋒了,看來一營二營是比較吃力,等姥爺開始向山坡上沖鋒的時候,才發現上坡上竟然滿是自己戰友的屍體,遠處還有部隊艱難的匍匐着向上爬上去,看來是傷亡過半了,打了五六年仗的姥爺,大的戰役參加過不少,但是從來沒見過這麽慘烈的犧牲。整個山坡上子彈橫飛,不停地有戰士中彈倒下。有個戰士竟然,開始想後退,剛向下滑了一下,腦袋就開了花,原來是營長開的槍。“同志們,考驗我們的時候到了,退回去誰也活不了,我們得沖上去,爲我們的戰友們報仇,沖啊!”姥爺是連長,每次沖鋒是肯定沖在最前面的。
姥爺将自己的戰士分作兩批,第一批戰士在後面對準山頂的碉堡集中火力壓制敵人火力,第二批戰士趁機向上爬二十米,然後第二批戰士隐蔽,集中火力壓制敵人火力,第一批戰士向上爬40米,然後集中火力壓制敵人,這樣速度進展很慢,傷亡仍然很大,戰士還是不停地倒下。但是畢竟能前進了,而不是沖過去一批死掉一批。姥爺這個區域,主要的骨頭就是一個碉堡。姥爺心說今天就是今天了,死了就死了,死也要壯烈些。等爬到半山腰的時候,敵人火力還是很強烈,眼看這些人根本無法壓制敵人的火力。再向上爬的時候,發現身邊的人隻還有三十多人,完了,我們就把命拼在這吧,所有的人也不在壓制敵人火力,開始拼命向上爬,估計是不能能成功了。但是爬過了二十米,竟然發現火力沒那麽密集了。不敢多想再向上爬了二十米,火力竟然基本沒有了。擡頭一看,原來已經快到碉堡下面了。
碉堡的火力都集中在山坡下面被壓制住的戰士,附近的區域基本沒有火力。姥爺率領最後的二十多人,大家迅速爬到碉堡下面,“他娘的,這個碉堡,真他媽的高!”怎麽打啊,根本沒有炸藥包,站起身子向上爬随時都可能被自己認得子彈打死。姥爺繞過了碉堡後面,料理了周圍的幾個敵人。發現了碉堡的門,用手榴彈炸開了那個鐵門,門開了,戰士就開始把手榴彈扔了進去。碉堡終于停止了噴火,一個戰士,跑到山坡上,喊“同志們上來啊,我們勝利了!”但是下面隻有稀稀落落的戰士再向上爬,剩下的隻有滿山坡的屍體。姥爺的一連戰士,隻剩了二十多個人,姥爺這時候才發現自己的,胸口竟然在冒着血,開始劇烈的咳嗽起來,不知什麽時候自己竟然也已經受了傷,看來是傷到了肺了。當後繼部隊趕到,姥爺終于被送到後方醫院。
回到國内,姥爺才知道自己的團基本都打沒了,再也沒有他部隊的番号了。那些他熟悉的戰友基本都犧牲了,團長竟然也犧牲了。姥爺從來沒覺的這麽累,這麽厭倦戰争,這麽虛弱。戰争終于結束了,官方數字說,中國傷亡十幾萬,但是參加過那些戰争的人,都知道那遠遠是不夠的。上級來了通知,姥爺養好傷以後,到BJ去學習,提拔爲某營營長。姥爺從來沒對部隊感覺這樣陌生,覺得再也沒有力氣去指揮部隊戰鬥了。當姥姥抱着新生的女兒來看姥爺的時候,姥爺突然很想回到自己的村子,去扛着鋤頭去田野間伺候那些莊家。村裏的老房子,熱炕頭總是出現在夢中。于是姥爺提交了自己的轉業報告。于是三十多歲的姥爺回到了,揣着自己的軍功章回到自己的家鄉。作爲營級幹部,安排在縣中的一個工廠中,做了黨委書記。而當初姥爺去找的那個老鄉參謀長,1955年被授予了中将軍銜,成爲了爲數不多的北方将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