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爺的神經也不知是什麽做的,這種場合居然愣是能鼓動一群人上來救場子,在二爺的号召下,一群提着褲裆的漢子哇啦啦的沖出來,二爺帶頭舉着把滿是尿騷味的大刀往大奶奶劈去,那味道,跟用來抓我的網子一樣,大奶奶那幹枯的臉頰抽了抽,嘴巴張合了幾下居然開口說話了:“放肆,誰給你的膽子以下犯上的?”
“犯上?放你娘的狗屁!”二爺不爲所動一刀下去,逼得大奶奶連連後退,獰笑着喊道:“敬你一聲叫你嫂子,真翻臉了,你也不過是個會動的死人而已,人我從小到大砍得多了,還怕你個死人不成?”
當然,二爺喊是喊的兇,但我從後面看卻可以看出他的刀勢有些遲緩,顯然他也不太敢真把自己嫂子屍體劈了,一下兩下還好,多了肯定會被大奶奶反制住,而大奶奶也是奇怪,明明二爺破綻那麽大,居然愣是沒有反擊的意思,我觀察了下,發現她是想撲過來搶回鏡子,心思全不在二爺那邊,想來,鏡子定是她現在唯一能動用的法寶了。
等了一會,不知是不是體内蠱丹的功勞,我發覺自己身體已然能動彈了,立馬跳過去踩住身邊的鏡子,符紙貼上,中指血點上,按着老人的說法來了一回,打算先毀掉大奶奶的武器再說,我的動作實在太快,以至于大奶奶那邊都沒有反應過來,等到我事情做完,她才發出一陣絕望的嚎叫聲,瘋狂的沖過來想護住鏡子,連被二爺的刀劈中也顧不得了,我很是奇怪,這面鏡子應該跟大奶奶無關吧,怎麽她忽然這麽大反應。擺渡一吓潶、言、哥關看酔新張姐
不過不管怎麽樣,她這樣子顯然說明我做對了,我順勢撿起鏡子就往後跑,無論如何不能讓她把鏡子拿回去。
鏡子在我手中不斷震動着,發出蜂鳴般的聲音,鏡面順着我滴下血液的地方開始崩裂開來,不時有血流出,那張貼在上面的符紙很快被血染紅了,大奶奶發出更加凄厲的嚎叫聲,速度忽然快了幾倍,一下子撲到我背上來,伸手就想奪過鏡子。
回過頭來,那張隻剩下枯皮包着骨頭的臉吓了我一跳,我用力掙紮起來,二爺也過來幫忙拉住大奶奶,想把她從我身上拽下來,但卻顯得有心無力,好在這時候劉允也恢複了行動力,一卷卷軸飛過來把大奶奶卷開,然後劉允手裏捏着把銀針,對着大奶奶的眉心,太陽穴和人中的位置各刺了一針,頓時,大奶奶的身體萎靡了下來,再也動彈不得。
我松了口氣,就在這時,我手裏的鏡子忽然從裂口處噴出大量腥臭的血液,然後整個碎掉了,血流的我滿手都是,黏糊糊的很是惡心,但與此同時,我也感覺自己身體裏少了個負擔,整個人輕松了不少。
一塊鏡子的碎片落在我腳邊,阿莉娘扭曲的臉出現在裏面,沖我嘶吼着:“臭小子,我不會放過你的,居然膽敢毀了我的容身之處,還有那個給了你們符咒的老家夥,你們等着,等我回來了,我一定會……”
“一定會怎麽樣?”陌生而又分外耳熟的聲音打斷了阿莉娘的話,阿莉娘就像見了貓的老鼠似的,忽然沒了聲息,我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不知何時,大奶奶居然出現在樹蔭下,緩緩向我們走來。
大奶奶的怨魂比之她的軀殼的威懾力大多了,二爺剛想攔上去,冷不防的被大奶奶瞪了一眼,頓時便哆嗦着後退了數步,再沒之前的威風,大奶奶走到我身旁,冷笑着看着腳下的鏡子,搖頭道:“沒想到,你還真敢背叛我,還敢打我屍身的主意,也是老身一時大意,居然把你們栖身的鏡子戴在身上,讓你們長了些許本事,如果早些知道你們是一群養不熟白眼狼,當初老賴毀鏡子的時候,我就不該救你們一命。”
像是被刺激到了,阿莉娘的臉忽然變得扭曲起來,狠狠的瞪視着大奶奶道:“呸,說的好聽,你不過也就想找幾個跑腿的,才施舍了我們些許好處,一旦有了更多的好處便把我們都賣了,你托夢那一晚我可是全看在眼裏,什麽隻要找回你屍身,鏡子交給這小子處置也沒問題,我算是看清楚你的嘴臉了!與其靠你給我們報仇,不如我們自己來……哼哼,别以爲就這麽結束了,我的一縷魂魄還在你那具軀殼裏,不想屍身被毀的話,就乖乖按我的話做,把這裏的人都殺了!”
阿莉娘的話讓我一驚,沒想到她居然還留了一手,我警惕的看向大奶奶那邊,示意劉允戒備起來,如果大奶奶真受阿莉娘的威脅對我們對手,在這兒的估計沒多少人能活着離開。
好在大奶奶沒有聽從阿莉娘話語的意思,而是向樹叢裏招了下手,說道:“老身向來沒有聽人威脅的習慣,倒是跟人做生意的愛好保留了下來,我們來個以物易物如何?”說話間,樹叢裏鑽出個顔色發黃的紙人,紙人懷裏還抱着一個人,仔細一看,那不正是阿莉嗎?
阿莉娘見到阿莉,頓時紅了眼,眼中還帶着一絲不可置信,看來她先前應該已經把阿莉藏起來了,隻是不知大奶奶怎麽找到的,現在反而是大奶奶扳回了一局。
我緊張的站在一旁想看下去,卻冷不防的被劉允一把拉開,仔細一看,李家的人也不知什麽時候跑遠了,劉允俯在我耳邊說道:“鬼物之間的交易,我們陽間人還是少攙和的好,免得折了福壽,反正看樣子兩邊都是硬脾氣的主,不管結局怎樣都對我們有利,暫且先在一旁候着吧。”
劉允這麽說了,我也不好意思堅持看下去,陪着李家人退的遠遠的。
兩個怨魂之間的對峙出奇的麻煩,在外面不知等了多久,等到我腳都有些麻了的時候,裏面才終于傳來一陣女孩子的哭聲,想來是事情已然解決了,我們沖進去,就見阿莉在那裏抱着鏡子的框架哭着,阿莉的娘和大奶奶都不見了蹤影,不過大奶奶的屍身卻是好好的,看來終究還是大奶奶赢了。
這個結局也還算可以,安慰了阿莉一陣,我們便帶着大奶奶和阿莉去了李家,交還大奶奶屍身時我和劉允商量了一陣,打算把阿莉交給李家撫養,想來李家欠了我們這個人情也不好拒絕,而對阿莉來說也是個不錯的選擇,比跟我們兩個男人跑東跑西的要好多了。
我們這邊算盤打的響亮,卻沒想到另一邊,一路哭哭啼啼顯得很是嬌弱的阿莉,居然決絕的拒絕了我們的建議,看着李家的人那眼神都跟看殺父仇人似的不說,還擺出一副你敢把我留在這裏,我就死給你看的樣子,也不知這原本乖巧的丫頭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激進。
不過仔細想來,看過自己爹娘那凄慘的死因後,阿莉會這樣不信任陌生人也是理所應當的,而且真算起來,李家大奶奶也是殺了阿莉父母(魂魄)的兇手,要讓她待在這也确實是有夠爲難她的,沒辦法,我和劉允隻得把她帶上,希望等到吳家那裏時她會有所好轉。
在劉允的催促下,我們連大奶奶的下葬儀式都沒看就上路了,走到鎮子口時,我特地拉着阿莉看了下鎮子的界碑,把龍口鎮三個字記牢了,以後再來這裏的時候,也不知是什麽時候了。
在那裏,阿莉出奇的沒有哭,隻是認真的打量了眼自己的故鄉,而後示意我們可以走了。
一路跋山涉水的走了将近兩天時間,我們到達了目的地,吳家的據點——靈蟾鎮。
走到這裏,我們全都不由得松了口氣,阿莉忽然整個人軟倒在地,不過她很快咬着牙死命撐着膝蓋想站起來,不喊疼也不說話,小臉繃的緊緊的,聽到動靜的我回頭看到這麽一幕,連忙上去把她扶起來,順便責備了她幾句,阿莉抿着嘴唇什麽也不說,就這麽用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我,很快把我責備的話全部堵回喉嚨裏,變成一聲無奈的歎息。
這小丫頭現在變得極其要強,也變得沉默寡言,其實她的腳早在前晚就因爲山路走的太多而磨爛了底子,但她一直都沒有說,如果不是老布察覺不對一直叫喚,真不知她還會強撐着走多久,而且哪怕是這樣了,一日三餐以及我們衣服的洗滌也都是她搶着在做,我想背她,她也不肯,那懂事的樣子讓人心疼得想罵娘。
“喂,劉允,還要走多久啊,阿莉快堅持不住了,你這家夥帶路也不帶個好走點的。”沒辦法朝阿莉發脾氣,我隻能把矛頭轉向劉允,這家夥好像完全不擅長應付小女孩,一路阿莉的開導工作都是我在做的,白瞎了他下巴那點胡子,劉允也知道我在氣什麽,回過頭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就快到了,就快到了,再走幾步路,前面那間道觀就是。”
劉允這次倒沒騙人,真是走了幾步就到了那道觀前,我擡頭一看,上面寫着“靈蟾道觀”四個大字,倒是跟這鎮子的名字滿相配的。
劉允不客氣的走到面前,擡起腳對着門就是一陣猛踹,一邊踹一邊喊道:“死要錢的,死要錢的?還活着不?活着趕緊過來開門接客了。”
這樣子看得我一陣無語,我不由得扶着阿莉後退了幾步,免得被路人認爲我跟他是一夥的,等了一會,門裏響起個更加不客氣的聲音:“敲敲敲,敲你大爺,大中午的讓不讓人睡覺了,還有,老子叫李玄一,不叫死要錢的!”
說着,門被打開,一個邋裏邋遢的年輕道士出現在我們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