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想起外公書中關于中邪的記載,所謂中邪,其實就是神志被邪氣或妖物所奪,緻使身體不受控制的症狀,這時候因爲人的理智還未磨滅,持續與入體之物做鬥争,所以會表現出癫痫癡呆的樣子,但其實,那個被控制的人還是有思維能力的,可以分清基礎的是非,現在阿靜的樣子就是這樣,她雖然被控制了,但還是知道老布不好惹,而指揮老布的人是我,于是直接沖我過來了。
老布盡管借機咬住阿靜的腿,但中了邪的人,沒有痛覺也沒有恐懼,而且氣力大的驚人,老布四腳抓地拖出幾道抓痕,還是沒能擋住阿靜的腳步,阿靜張大嘴揮舞着雙手向我沖來,我本是個膽子不大的人,看着眼前這張猙獰的臉孔,我腿又軟了,想後退又邁不開,隻能眼睜睜的看着阿靜雪白的牙齒離我越來越近。
就在阿靜即将碰到我的時候,老道終于從神像後走出來,手裏提着一個鈴铛和一把木劍,大喝一聲攔在我面前,木劍兜頭對着阿靜劈去,這麽明顯的攻擊自然沒有劈中阿靜,木劍被阿靜擡頭咬住,嘴巴摩挲着就是一陣咀嚼,說來奇怪,看起來不甚堅固的木劍,卻在阿靜那能輕易咬破喉嚨的牙口下絲毫無損。
阿靜被木劍堵住,身後又拖着個老布,終于停下了腳步,老道借機搖起手裏的鈴铛,這鈴铛聲在我聽來有種讓人心安的感覺,但阿靜卻像是聽到什麽催腦魔音,神情變得越發猙獰起來,她揮手想打掉老道手裏的鈴铛,但苦于被木劍架住,手夠不着那裏,兩人一狗就這麽僵持了一會,忽然,一聲清脆的碎裂聲從阿靜的推上傳出,原來是老布直接把阿靜的腿骨咬斷了,僵持的局面瞬間被打破,阿靜身子歪倒在地上,隻剩下一隻手腳撲騰着。跪求百獨一下潶*眼*歌
老道手裏鈴铛聲不敢停下,踩住阿靜剩下的手同時松開木劍,拿出一張符就往阿靜臉上貼去,阿靜整個人就像中了定身術,保持着掙紮的樣子僵立在那裏,老道把無法反抗的阿靜抱起,毫不客氣的丢了出去,狠狠把門關上。
危機解除,大家如釋重負的松了口氣,廟宇一時隻剩下粗重的喘息聲,許久沒人開口。
那個把阿靜放進來的男生已經斷了氣,臨死前,他都是笑着的,這裏表情最輕松的應該就是他了吧,死了一了百了,什麽過錯都沒了,教授一臉悲切的找來一個長席子把屍體裹上,歎息道:“你這又是何苦,白白搭上自己一條命,還什麽都撈不着。”
“我倒是覺得他人不錯。”老道捂着傷口裂開的屁股,靠在柱子邊,撇着嘴說道:“雖然蠢了點,但好歹是條敢作敢當的漢子,比某些敢做不敢當的家夥好多了。”
“你說什麽胡話,他差點害死我們……”剩下的那個男生忽然激動起來,一臉的惶恐,但話說到一半他才反應過來,眼前這人是他們的救命恩人,急忙住了嘴,最後怯生生的說了句:“對不起……我太激動了。”
老道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沒介意,沉默了一會,又向教授問道:“你們接下來打算怎麽辦。”
教授滿臉凄苦的苦笑一聲:“回去吧……事到如今隻能回去了……本來是想來這附近,找那個能催生的井的,沒想到,這路沒找着就先折了兩人,呵呵,我做的發财夢啊。”
催生的井?這不是說的我們村子嗎?我驚訝的看向教授:“你們認識陳國慶?”
“是啊,我拜讀過他的論文,也跟他讨論過不少問題,他是個很博學的人……你也認識他?”教授顯得比我還要驚訝,我點點頭:“嗯,之前見過他一面,不過他已經死了,你們要找的村子,也就是我的故鄉,也已經被山洪沖掉了,現在隻剩下一片廢墟而已。”
“什麽?”聽到陳國慶的死訊,教授呆滞着臉顯得無法接受,之後一晚上,輪到他變得有些魂不守舍的了。
陽光照進廟宇的第一時間,老道就把門打開,門外阿靜已經消失了,隻留一張符咒貼在地上,教授第一時間帶着男生的屍體離開這裏,看他的樣子,已經不想再在這裏多停留一秒,我啃完早餐,招呼了老布一句也準備離開。
臨走前,老道拉住我問道:“對了,昨晚有外人在我一直沒問,你是陳澤的孫子是吧?陳澤那老家夥怎麽樣?”
沒想到居然能在這裏遇到能叫出外公名字的人,我呆滞了一會才應道:“,外公好像也已經去了……你認識我外公?”
“是啊,算是老相識了,以前還一起闖蕩過,隻是好幾年沒聯系了,我本想最近抽空去看看他的,沒想他居然走的這麽早。”老道搖頭感慨了一陣,忽然低下身子看向我胸間的玉佩:“如果我沒猜錯,你是想找你外公那不肖兒子回來吧?我有印象,那家夥十幾年前從我這兒路過,好聲好氣的向我求了頓吃的。”
“是嗎?”忽然聽到舅舅的線索,我高興壞了,拉着老道的袖子問道:“那您知道,他現在在哪嗎?”
老道兩手攤開擺了擺,無奈的說道:“這我就不清楚了,之後一直沒見過他,如果不出所料,他應該是往更南邊的方向去避難吧,一直走你肯定會遇到的……對了,這裏提醒你一句,最近前面的村子在做祭,晚上千萬不要在那裏逗留,中午好好吃頓飯,拿些幹糧就趕緊動身吧,留在那裏沒有好事的。”
我追問爲什麽,老道卻三緘其口怎麽也不願說,我隻得帶着一腦子疑惑上路了。
有道是望山跑死馬,明明是看着很近的村子,我一早啓程,依舊是在臨近中午的時候才到達那村子,走到村口我就發現這村子果然在搞什麽奇怪的事,村口立起一個大大的牌坊,寫着許多人名,挂着白條白花,這本是擺大喪事的樣子,但村子裏卻一片熱鬧的景象,每家門口都擺着一桌子食物,村中孩子在桌子間跑跑跳跳的,不時抓起桌上的食物開吃,又像是在辦什麽喜事。
我一進去,立馬就有個慈眉善目的老爺爺過來問我要不要來他家做客,搞得我有些莫名其妙,他見我疑惑便解釋道今天是祭拜三山公的日子,每一家都要擺吃的出來款待客人,客人在他們那裏吃的越多,表示這家人來年越富裕。
這話說的無懈可擊,确實,每個地方都有那種奇奇怪怪的習俗,這些山裏人知道,不會懷疑,加上這熱鬧的場景很能讓人放松警惕,如果是一般人聽到這裏,估計就會高興的進去大吃一頓了,但老道的提醒依舊讓我長了個心眼,我指着挂滿白色的牌坊問道:“老爺爺,你們這裏很奇怪呢,既然是喜事,爲什麽要挂白色的東西?”
“哈哈哈,因爲白色代表無垢無暇啊,說起來,這還是個典故來着,來來來,别在這站着,我們邊走邊說啊。”老爺爺說着,拉住我就往村裏走,完全不給我推脫的機會。
我看向老布,這家夥眼睛已經死死的粘在食物上了,完全看不出是條警犬,倒像是隻腦子空白的傻獐子,不過看它沒有表達出敵意,想來暫時是沒問題的,我也就安心跟着老人家進去了。
路上,我一直旁敲測聽白色牌坊的問題,因爲這玩意實在太奇怪,要知道這時候西方文化沒有傳入中國,老一輩人的思想普遍是覺得越豔麗越紅的顔色越能代表喜慶,白色代表的更多是沉痛和哀悼的意味,舉個例子,比如說婚紗,你這個時間段要是穿一身西方白婚紗過來中國結婚,估計還有人會以爲你在詛咒人家全家死光光呢,壓根沒有什麽喜慶的氣氛,拜三山公(也叫三山皇帝,其實就是本土山神)這麽嚴肅的事,怎麽好用白色調的牌坊?完全有違常理嘛。
但也許是我套話的技巧實在太膚淺,每次問話都被老人輕松帶過,老人的話說的巧妙,給我的感覺像是很認真的回答了我的問題,細想來卻什麽重點也沒說,而且等我回過神來,還發現自己已經把自己的信息說了個遍,除了外公和舅舅的事,其它的事情都被老人知道了,搞得我很是無力,果然,我這種小孩跟他們老人家掰腕子還是嫩了些。
就這樣一路較勁着,我來到老人家裏,被一堆食物圍住了。
眼前這一桌吃的給人第一印象就是奢華——雞鴨鵝樣樣具備也就算了,豬肉魚肉一應俱全暫且不說不說,居然連山裏不常上餐桌的牛肉都當主食擺了不少,要知道在我們村,除非自家上山打獵,不然肉這玩意都得數着指頭盼過節才吃的上,而且隻有那麽幾口而已。
而現在,大過節才吃得上的玩意,就這樣擺在我眼前,還是随便吃随便拿的那種,怎能讓我不高興?
老布已經樂壞了,像個人般上了桌子,做在那裏擺着尾巴,不時叫幾聲,似乎在催促這家人趕緊上菜,老人一家也沒得說的,并不因爲老布是一隻狗就不滿,而是也給它準備了個大盤子,乘滿飯菜交給它,幾個好心的孩子也把吃完的肉骨頭丢它盤子上,老布吃的很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