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爲是巧合,又仔細翻看着,但事實讓我膽寒,我并沒有看錯什麽,每一個非巫祝的家族成員,都在三十歲前死了,而且更加奇怪的是,名字和死亡時間用大大的紅字裱起,這是對村裏有所大貢獻的人才有的待遇,但具體他們做了什麽,卻又沒有标注,哪怕是曆代巫祝,也少有這種待遇,裱大紅字的隻有那麽幾個而已。
就在我驚駭間,門外隐約傳來腳步聲,吓得我連忙把書塞回桌子下,跑回自己房間裏。
就這樣揣着一肚子疑問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我被一陣哭聲吵醒,我爬起來往窗外看去,原來是大牛的娘過來了,拉着我外公一個勁的抽噎着,嘴裏絮絮叨叨的說什麽。
爹端着早餐進我房間裏,發現我探頭出外面,拍一下我肩膀說道:“别看,小心人家找你麻煩。”
什麽麻煩?不待我問,大牛娘忽然對我屋子這邊聲嘶力竭的叫嚷起來:“陳家的崽子,你不是說山神不會找我家大牛嗎,枉我老婆子這麽相信你,你居然騙我勒,騙我勒,我家大牛沒了啊!你個歹毒心腸的小崽子。”大牛娘喊着就想往屋裏沖進來,好在外公力氣大,把她拽了出去,我聽到大牛娘的話不由得有些揪心,大牛死了?我昨天還安慰大牛娘沒事的呢。
看出我的不安,爹摸了摸我腦袋安慰道:“沒事的,錯不在你,她一時在氣頭上把你給遷怒了而已。”醉心章&節小.說就在嘿~煙~格
盡管爹這麽說,但我還是有些不能釋懷,後來出外打聽,才知道大牛是早上上山不小心滑倒,磕破腦袋死的,當時幾個村裏人都看見了,隻是他腳滑而已,不是什麽山神作怪,但神志不清的大牛被擡回來後偏偏念叨着“山神,山神”,于是大牛娘到我家鬧騰起來,非說是我的錯,隻因我說過山神不會找大牛的麻煩,還收了人家禮物。
大牛娘那嗓門厲害,短短一天,事情鬧的全村都知道了,當然,也就大牛家人和不明是非的孩子會爲這件事起哄我,其他村裏人都知道我那是安慰人的話,對我很是理解,但我依舊覺得不太好受,我第一次覺得,背着巫祝孫子的身份是種負累,村裏孩子圍着我叫我騙子,大牛娘那聲嘶力竭的吼聲依舊不時在我耳邊回響。
大牛下葬那天,我去他那祭拜了一下,意外發現王鵬居然也在那裏,他看見我,露齒笑着,顯得很是得意,不知爲什麽我感覺他臉色有些白的可怕,除了老布,在他身邊還跟了一個中年道士,道袍破舊的厲害但卻很是幹淨,身子站的筆直,乍一看給人一種頗有威嚴的感覺。
祭拜完畢後,那道士留在那裏對大牛娘詢問着些什麽,王鵬找上我,說道:“怎麽樣,最近聽說你被追的挺狼狽?”
“不用你管,反正事情已經解決了!”我冷冷的回道。
“是嗎,确實啊,看上去是已經解決了的樣子。”王鵬聳了聳肩,忽然摟住我,在我耳邊低聲說道:“但你不覺得,這一切都隻是個開始嗎?”
我拍開他的手,不滿的瞪着他:“你什麽意思?”
“沒什麽,就是覺得你們村最近死的人多了些,你看看啊,前幾天淹死死三個,再後來失蹤一個,接着磕死一個,都是和那口井有因緣的人,井還在,你覺得,之後會有誰繼續死呢?”王鵬笑的很賤,給人一種忍不住打他一拳的感覺,不待我說話,他又指着帶來的道士說道:“對了,這家夥好像還挺有本事的,人家一過來就說你們這陰氣重,死氣濃,特别是那口井,據說還是死氣的彙聚之所,有這玩意在你們注定幾天死一個人,說的挺玄乎,你要不要去請教一下?”
對于王鵬的說法,我嗤之以鼻,這家夥不就是要我協助他破案嘛,扯出一個道士說的那麽恐怖來吓唬我,古井真要是什麽死氣彙聚的場所,那我們這些母親喝着井水長大的孩子,豈不是都已經挂了?而且大牛死了這麽久,也沒見還有誰死了啊,肯定是在胡說的吧。
似乎看出我的質疑,他扯着嘴角說道:“别不信,這幾天已經出了兩個犧牲者了,隻是不是你們村子的。”
“不是我們村子的?那你憑什麽認定他們的死跟我們有關?”
“因爲死的幾個,都是上次來這裏做調查的警察啊。”說到這王鵬醞釀了一會,壓低了聲音繼續在我耳邊說道:“兩人死的那個難看喲,渾身也都是水漬,肚子挺的老大,身上還有燒焦的痕迹,跟調查隊發現的那些從井裏撈上來的浮屍一樣,但偏偏他們死亡的第一現場都在幹燥的屋子裏,别說這與你們那井沒關系啊,打死我都不信,這幾天我們除了這邊和警局,哪裏都沒去過。”
他說這話故意壓着聲線搞出一種詭異的氛圍來,吓得我雞皮疙瘩直起,我一下子推開了他,轉身跑掉。
王鵬在我身後肆無忌憚的笑着,笑聲中有得意,也有無奈,真不知他到底在搞什麽。
回家裏,我第一眼又看到外公在整理東西,最近也不知怎麽的,他經常這麽幹,沒事把東西搬出來又搬回去,摸着它們感慨着,興起了還拉過我跟我介紹這些小東西的來曆,人也變得沒有精神了些,按爹的說法,就是沒有以前那麽鋒芒外露了。
聽到腳步聲的外公回過頭來,看我跑了一身汗,問道:“怎麽了,被狗追了?還是大牛娘又折騰你了?”
我下意識的不想讓外公知道王鵬的事,吱嗚道:“沒什麽,隻是遇到一個警察,他老是問我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滿讨厭的。”
“是嘛……又是警察啊,算了,那些煩人的家夥不理會便是,來來來,陪外公喝一杯。”外公說着,拿起一個煙鬥抽了起來,我這時才發現,桌子上擺了大大一袋煙絲,還有一壇子酒和一些下酒菜,據說外公爲了身體健康,煙酒這些玩意在我出生沒多久就戒掉了,偶爾嘴癢才搞一點,怎麽今天拿出來這麽多?
我也沒想那麽多,坐下陪外公喝酒吃菜,外公扒拉了一會煙鬥,忽然問道:“昨天教你的那些書,你都記住了嗎?”
“唉?哦,記住了。”
“巫祝的儀式要點呢?”
“也記住了。”
“那就好……那就好……”外公點着腦袋,想了一會,唏噓的感慨道:“看來該會的你都會了,真不錯,我本以爲會花很多時間的,但現在看來,把巫祝的位置交給你也沒什麽問題了。”
我被外公的話吓了一跳,手中筷子吧嗒一聲掉在地上,顧不得這些,我拉過外公的手:“外公你說什麽呢,我怎麽當巫祝?不是隻有上一任巫祝死了,下一任巫祝才能上任的嗎?您一定還可以活很久……”
外公捂住我的嘴,很是享受的抽了口煙,說道:“我已經老了,這些日子,不順心的事情也越來越多,你不覺得嗎,村子最近死了好多人,以前都沒發生過的,連我自己都不知道,下一個死的會不會是我。”
這話說的我沉默了,外公的話怎麽和王鵬這麽象?不過我很快反應過來外公話語裏的意思,并開始爲此高興——外公會這麽說,應該代表他不是幾次死人事件的兇手吧?不然哪有兇手會感慨自己殺人殺太多的,而且擔心自己被殺的?
外公沒有發現我的得意,悶下一口酒後,回屋子裏拿出個長方形的盒子遞給我。說道:“這是我們巫祝一脈留下來的書,你想知道的,你不知道的,都記載在裏面,但要等你繼承我位置那一天才可以打開,如果等不到那一天,這玩意你就丢了吧,知道太多,反而沒好處。”
當時我還不明白,爲什麽外公會說我等不到那一天,放下心頭一塊大石的我被這神秘的盒子牢牢吸引住了注意力,外公說什麽也沒去細想,隻是不停點着頭。等我回過神來,外公已經回屋裏去了,後來想起這事我後悔的差點沒扇自己兩巴掌,其實我早該想到的,外公的話在預示着什麽。
接下來的幾天,事情發生了。
王鵬的話被應驗,村裏開始不時有人死掉或失蹤,有時是一個,有時是幾個,短短半個月,村子沒了十幾人,這對隻有幾百人口的村子來說,無疑是場災難,我家門檻幾乎被踏破了,村裏老人紛紛找外公商量對策,對此外公的反應卻很冷淡,隻是叫大家最近不要靠近樹林和古井,但除此之外什麽都沒說,什麽都沒做。
村裏人陷入極度的恐慌,不是四處求神拜佛,便是到處破壞發洩,那些祭典時擡木頭的漢子首先被遷怒,很多人都認爲是上次祭典失敗,惹惱了神井才有的這些事,除此之外,受到遷怒的還有警察們,甚至聽說我們村王嫂子因爲丈夫兒子都死了,拉着把菜刀就往警察局跑,還是我爹帶人過去攔下的。
就在事情幾乎已經沒法收拾時,更加讓人無法相信的事情發生——外公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