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妹妹哭了一夜,第二天挖了個坑将父親草草安葬,便去投奔那老道士了。
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父親還是看走了眼。老道士住在山中的一座道觀裏,初時幾年,他像父親一樣待我們。不僅教我和妹妹文化,還教我們風水道術和武功。然而,随着妹妹一天天長大,越來越漂亮以後,老道看她的眼神開始不正常了,我當時小,也沒在意。終于,在我們妹妹十六歲的一天,老道借故将我支開,奸污了我妹妹。我盛怒之下,殺死了老道,卻忘了問他那些竹簡放在了何處,結果,翻遍整座道觀都沒有找到,而我妹妹也不知跑去了哪裏。她披頭散發的朝山下沖去,從此就沒了下落。這些年,我四處遊蕩尋找我妹妹,到現在都沒有找到…
說到這裏,向風唏噓不止,兩腮的肌肉一鼓一鼓的。我心裏一酸,這個人可真夠不幸的。
向風擦去眼淚,緩緩的從貼身衣服裏抽出一張照片,說:“這個就是我妹妹,這是她十五歲的時候,我帶她出山遊玩,在一個風景區請人拍的。”
我伸手接過,照片散發着溫熱。照片上的這個女孩兒長的十分秀麗,隻是,衣着很土,看着看着,我的手猛的一顫,這個女孩兒我好像在哪裏見過,是在哪裏呢…我猛然間想了起來,她就是臨江村被鏡子砸死的那個新娘…
“怎麽了?”向風見我神色有異,問道。
“啊?沒,沒什麽…”我一慌,照片從手上掉了下去,飄飄的落到了地上。
地上很髒,向風眉頭一皺,這張照片即然被他貼身藏着,看樣子,對他來說無比珍貴。
“對不起,對不起…”我搶先一步揀起來,遞給了他。這時候,我心裏已經打定了主意,關于他妹妹的事,暫時不能告訴他,不然,他一定承受不了這個打擊。
向風小心翼翼接過照片,輕輕吹了吹上面的灰塵,放到眼前,臉上露出柔和的笑容,那副愛憐橫溢的樣子,深深的刺痛了我的心。我不敢看他,将頭扭向了窗外。
“那麽,你是怎麽來到這裏的,爲什麽又要裝成傻子?”我問。
“說來話長。”向風收起照片,說:“我聽說,廣東是外來人口最多的地方,于是就随着打工的人潮來到了廣東,希望能在這裏能找到我妹妹。初來廣東,我揀過垃圾,睡過車站,拿着我妹妹的照片,逢人就問,換來的不是白眼就是嘲罵。我知道,憑我的力量,想在茫茫人海中尋找一個人,無異于大海撈針,必須想辦法打入上流社會,擁有龐大的信息和關系網才可以。我用省吃儉用攢下來的錢買了套西裝,打理了一下自己,戰戰兢兢的來到一家夜總會應聘男公關,沒想到,很容易就被錄取了。從此,我就開始了牲口一般的生活,每天燈紅酒綠,和形形色色的女人交合…”
說着,向風痛苦的閉上了眼睛,“那幾年,我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頭牲口,我服務過的女人,七十多歲的都有,所謂上流社會,所謂有錢人,不過隻是包裹着一層光鮮的外衣,一旦脫了那層衣服,暴露出來的,是外人難以想象的醜陋,有些女人爲了追求刺激,甚至要求喝她的尿…爲了我妹妹,我一直隐忍着,不然早就瘋了。我盡心服侍着那些女人,每次完事後,我都把我妹妹的照片給對方看,懇求對方通過關系和人脈幫我打探。功夫不負有心人,在幾個老主顧的幫助下,終于有了我妹妹的消息,據說,有人在梅州見過她,給一家飯店洗盤子。
“我興沖沖趕到梅州那家飯店,對方卻說這個女孩兒早就走了。我幾乎翻遍了所有大街小巷,一些好心人對我說,這一帶活躍着不少人販子,把外地女孩兒騙賣到偏遠的山區,到那裏去找找,說不定會有什麽發現。
“後面一年,我便奔走于那些山區,有時候就睡在山裏。一天,下起了大雨,我持續趕路,渾身透濕,昏倒在了路旁的草窩裏。當我醒來時,發現我躺在一個山洞裏,面前站着一個美麗的女孩兒。女孩兒告訴我說,她叫袁小丫,是附近袁村裏的,出來打豬草時,見我昏倒在那裏,咬牙将我背到了這個山洞裏…”
說到這裏,向風的眼中閃動着幸福的光茫。
“真是天妒佳人,小丫這麽漂亮的女孩兒,竟然腿腳有殘疾,難以想象,她是怎樣将我背過來的,當時的我很感動,我體會到一種從未有的溫暖。
“我這一病,竟然半個多月才好,小丫是一個特别溫柔善良的女孩兒,她每天都帶來吃的東西,并且采草藥熬給我喝。那是我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當我厭倦女人肉體的時候,我以爲自己不會再愛上任何一個人了,直到小丫的出現。是的,我愛上了她,她是我在這個世界上,除了妹妹以外唯一的親人。小丫也愛上了我,她對我說,阿風哥哥,即然你沒有家,就去我家裏過吧,小丫跟你一起尋找你妹妹,服侍你一輩子,過幾天我就帶你回家見我父親…
“家?這個對很多人再普通不過的字眼,對我來說卻是那麽的遙不可及,當它突然降臨的時候,又是那麽的不可思意,我真的可以有家了麽?…第二天一早,小丫過來接我,我們出了山洞,一路忐忑而又興奮的向袁村走去。
“也許,這就是命運,後面發生的事,将遠遠超乎我的想象。來到村口,我發現路旁有一座石牌坊,小丫說,村裏人誰也不知道這座牌坊有多少年,上面刻的字也沒人認得。我看了一眼,那牌坊上的字很模糊,大部分都已經看不清了。就在我扭頭準備走的時候,心裏‘咯登’一下子,我隐約覺得,牌坊上的字我好像在哪裏見過。湊近一瞧,我大吃一驚,那上面的字,和我家祖傳的竹簡上的字竟然是一樣的!”
聽到這裏,我心裏也‘咯登’一下字。
向風繼續道:“這時候,我想到了父親臨終前講的那個傳說,那個袁崇煥講給我家先祖的傳說,難道,這座牌坊和那個傳說有關系?
“遺憾的是,牌坊上的字有一大半已經看不清了,剩下的隻是一小半。一時間,我望着幽靜的袁村,望着蜿蜒的青石闆路,愣在了那裏。小丫叫了我幾遍我才回過神,像木偶一樣跟在她後面,腦子裏一片空白。
“來到小丫家以後,他父親竟然不在家裏,小丫說可能出去收山貨了。整個一天,我心神都恍恍惚惚的,下午時又下起了雨,直到傍晚那雨還有沒停,山路不好走,看樣子,小丫的父親不會回來了。
“晚上,外面傳來一陣喧鬧聲,據說,有個外來媳婦的傻子弟弟走丢了,那女人哭天嚎地,不顧身孕,硬要一起去尋找,結果摔了一跤,動了胎氣,連夜請來接生婆,好像是難産,孩子怎麽生都生不出來。
“小丫和那女人關系不錯,心裏記挂,我便陪她一起去看。那女人家門口圍着很多村民,在那裏議論紛紛,屋裏傳來女人的哀嚎聲。
“這時候,我感到好像哪裏不對勁,我隐約覺得,這家人屋裏隐隐有一股氣往外湧,我當年跟那老道士學過一些道術,知道屋内湧氣是不吉之象。而且,屋裏那盞油燈從遠處看,怎麽看都像是人死之後點的長明燈,火光怪怪的,我感覺可能會有什麽事要發生。
“果不其然,就聽屋裏幾聲怪叫,燈‘噗’的一下子滅了,外面的村民都被吓的不輕。不一會兒,那穩婆顫巍巍走出來,臉色煞白,問她隻是搖頭,說是難産,大人小孩都沒保住。幾個好事的婦女進屋裏看,出來說屍體用被子蓋住了。這時候,忽然走出來兩個村民,據說是村支部的,驅散了看熱鬧的人,說由于這家的男人在外面打工,聯系不到,第二天村裏安排下葬。
“第二天,小丫的父親袁村長還是沒有回來。那婦人下葬時,棺材直接擡進屋裏殓的屍體,不許人圍觀,我覺得這裏面肯定有問題。小丫擔心他父親的安危,我便陪她一起出山尋找。
“回來時已經是晚上了,來到小丫家裏,隻見屋裏竟然亮起了燈,小丫很興奮,張口就要喊,我一下子捂住了她的嘴,因爲我覺得屋子裏的燈光有點怪異。仔細一看,那根本就不是燈,而是一隻白紙糊的燈籠。
“怎麽會有白燈籠?我們兩個都吓壞了,這可是給死人用的東西。就在這個時候,遠處傳來腳步聲,我抱起小丫躲在了柴堆後面。很快,進來幾個男人,依稀便是村支部的老頭,還有一個不認識,後來我才知道,那個就是小丫的父親,也就是袁村的村長…
“從他們交談中我才知道,袁村長根本就沒有去收山貨,而那女人的确死的奇怪,至于屋裏那白燈籠,是按照習俗,下葬頭一夜拿去墳頭給橫死之人祭靈的。幾個人聲音很低,我隻聽清了這些,說着說着,袁村長突然停下來,朝屋裏喊了聲小丫,見沒動靜,便放心的帶幾個人進屋了。袁村長邊走邊埋怨,說他們不該把這燈籠拿到家裏,幸虧小丫不知去了哪裏。
“這時候,雨還在下,在外面根本聽不清屋裏人講話,我心裏一動,決定去那女人摔倒的地方看看,小丫知道位置,從村民口中探來的。那附近有一處斷崖,烏黑烏黑的夜,再加上瓢潑大雨,什麽也看不清楚。這時候,我忽然聽到崖下傳來人的**聲,下去一看,是一個衣衫破爛的傻子,小丫說,他就是那産婦的弟弟。
“我們将傻子擡到一個山洞裏,點起了火,發現傻子已經奄奄一息了。傻子迷迷糊糊,再加上口齒不清,說話斷斷續續的,不過,大體意思我還是聽懂了,傻子說,是他姐姐讓她來的,他看到姐姐站在遠處沖他招手,他便走過去,結果一腳踩空,掉下了崖。
“我和小丫面面相觑,都出了一身的冷汗。這時候,小丫忽然發現,傻子被雨淋開遮臉的頭發和污穢以後,相貌與我竟然有幾分酷似,我也很驚奇,近看不像,遠看真的很像,由其臉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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