灑幾下紙錢,我便回頭望望,以使後面的人跟上,同時我也在注意,看有沒有形迹可疑的人。
一路無話,浩浩的出了村子,來到那座牌坊前,我停了下來。
待衆人跟上以後,我對袁村長說,這裏要祭一下。
擺好祭品,我剛點燃黃紙,突然從牌坊後面跳出一個人,抓起一塊米糕就往嘴裏塞,衆人吓的‘哄’一聲,潮水般齊往後退。
仔細一看,是那傻子,‘嘿嘿’笑着往嘴裏塞米糕,順手又撈起一隻叫花雞。
袁村長大聲呵斥下,傻子才放下手裏的祭品,指着躺在床闆上的四具屍體,連聲說是鬼弄死的。幾個受驚的老頭指着傻子亂叫。
我心中一動,雖然排除了傻子的嫌疑,但這些天以來,村民晚上都躲在家裏,隻有傻子在外面,而且,我昨晚看到他在那黃三妹家附近遊蕩,說不定他知道些什麽。
這樣想着,我便朝傻子走了過去。傻子止住笑,臉上流露出緊張。
離的近時,我鼻子裏聞到一股黴臭味兒。
傻子撒腿就要跑,我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傻子揮起另一隻胳膊朝我打來,我順勢一抄,也給他抓住了,傻子掙脫不開,哇哇怪叫。
“别叫,我問你,這些人到底是怎麽死的?”我沉聲說。
“鬼弄死的,鬼弄死的…”
“你看到了些什麽,快點告訴我!”
在我和傻子對視的一瞬間,我突然發現,他的眼神竟然十分清澈,趁我愣神間,傻子一下子掙了出去,怪叫着跑了。
“小冷師父,怎麽了?”袁村長來到我旁邊。
我這才回過神,“沒有,沒什麽,擡上屍體,走吧。”
來到山裏,袁村長命人刨開墳,将屍體一一放進了棺材裏,上面架起了幹柴。
我燒完紙錢,走完過場以後,手一揮,四隻火把先後被扔進了墳坑裏,瞬間燃起了熊熊大火。
焚燒屍體的氣味兒很是難聞,伴随着一種‘滋滋’的聲音,衆人捂住鼻子,紛紛退到了遠處。足足燒了近兩個時辰,那火才漸漸暗了下來。
等到火完全熄滅時,已經差不多子時了。袁村長命人往坑裏填土,片刻便堆起了四座墳包,隐約還有絲絲縷縷的煙從墳頭上往外冒。
“小冷師父,這樣就沒事了麽?”袁村長問。
我從包裹裏取出四道‘往生符’,在墳頭上各抓了一把土,包在了符裏,說了聲,走吧。
來到村口,我吩咐衆人停了下來,并且告訴他們不能堵住路。随後,我将提前備好的鍋灰鋪灑在村口,把那四道符并排放在了鍋灰上,分别用墳土壓住。然後點起三柱香,插在了地上。
師父說,鬼在輪回之前,如果自身磁場受到外來因素的幹擾,很容易丢失記憶,從而變成遊魂野鬼,無法轉世。如果想要超度它們,便需于夜深時到它們生前居住的村口,鋪一些鍋灰在地上,隔斷地氣,然後,取一些它們墳頭上的土,壓一張往生符在鍋灰上,并且點起三柱香,念‘往生咒’引度。
這麽一來,鬼魂會嗅到自己生前居住地的氣息和死後陰宅的氣息,從而喚回從出生到死亡的記憶,知道自己不能徘徊在人間,七七之後便會轉世輪回去了。在道學裏,村口又叫界口,分隔陰氣和陽氣,到了晚上,村口以外是鬼的世界,以内便是人的世界。如果是城市裏,那麽,便以小區入口爲界。
我記得我當時問師父,鬼魂會到村口來嗎?師父說會,如果有陰風拂過,鍋灰被吹的散開,就說明鬼魂來了,屆時,那三柱香燃起的煙柱會凝而不散,筆直向上。鬼魂會圍着‘往生符’徘徊一陣,然後離去…
弄好這一切,我擡頭看了看旁邊那座牌坊,對衆人說:“誰如果膽小,就回家睡覺去吧,等一下有可能會看到鬼魂。”
幾個老頭吓的臉色煞白,不過,誰也沒有動,袁村長吞了口唾沫,兩眼有些發直。人就是這麽奇怪,有時候明明害怕某些事物,卻控制不住的非要看一看才滿足(比如,正在看本文的你)
我微微一笑:“怎麽,沒人走嗎?那好吧,散的遠一點,免得陰風入體…”
我讓晨星也退到了遠處,整個晚上,晨星一直乖乖的跟在我旁邊。
待衆人散去以後,我仔細回想着師父教我的‘往生咒’。其實,我也很緊張,表面上十分平靜,手心裏卻已經冒汗了,眼前的一切,對我來說都無比新奇。
‘往生咒’和佛經裏的一些東西有些類似,超度亡魂雖然不難,可是,‘往生咒’卻是道家所有咒語中最難記的,全咒差不多将近五百字,師父足足教了我十遍,我才記住。
我在頭腦中疏理了一遍,深吸一口氣,直直的盯着那三柱香,緩緩的念了起來。
月亮被一層月暈包裹了,四下裏一片朦胧,風也不知隐去了哪裏,一切都是那麽的靜,隻有我念‘往生咒’的聲音,似乎幻化成陣陣冥音,震蕩着我的耳膜。
念完一遍,我感覺四周起了變化,擡頭朝遠處望去,我看到一條斜斜的山路上,翻滾着幾片落葉…來了!
果不其然,片刻間,那落葉就翻滾到了近前,我低頭一看,有一朵小旋風正在鍋灰裏打轉,那三柱香的煙就像被人撸了一下,陡然間蹿了起來。
我急忙退後幾步,一顆心‘砰砰’跳的厲害,倏地,我看到幾個淡淡的影子,飄飄忽忽的來到路口。
影子由模糊漸漸變的清晰,就像是電影放映機射出來的影像,依稀可以分辨出,那是兩個男人,一個婦女,還有一個小孩。
我壯起膽子喝道:“前塵舊怨,皆歸塵土,身體發膚,不過皮囊,人死百空,莫念凡間,善惡有報,且等來世…快快離去,等待輪回去吧。”
陰風四起,鍋灰飛了起來,空氣裏飄着一股嗆人的味道,那幾道影子團團旋轉了幾圈,幽幽的飄走了,最終消散在了空氣裏…
“都出來吧。”我擦了擦腦門上的汗。
晨星一出來就牽住了我的胳膊,随後,那些老頭子哆嗦着走了出來。
“袁村長呢?”
“我在這裏…走不動路了…來個人扶我一下…”路旁的荒草窩裏傳來袁村長的聲音。
這天晚上,我和晨星沒有回袁本興堂姐的家,而是住在了袁村長家裏。
一進屋,我就把那傻子的事告訴了晨星,我覺得那傻子是裝的,他的眼神告訴我,他是一個正常的人。由于當時人太多,我沒有說破,我決定明天單獨去會一會那傻子。
躺在床上,我久久睡不着,凄白的月光透進來,把搖晃的樹影投映在地上,我的思緒,也随着樹影來回的擺動。
突然間,我聽到院子裏‘嗒’一聲輕聲,好像是人的腳步聲。我下床來到窗口,朝院子裏望去,隻見朦胧的月光下,一個俏麗的身影,小心翼翼的朝院門口走去,看背影,是那袁村長的女兒袁小丫。
我心中一動,她深更半夜出去做什麽…晨星已經睡着了,我沒有驚動她,在屋裏等了片刻,我輕輕打開門,悄然跟了上去。
袁小丫腿腳不好,走的很慢。我一路尾随,走了大約有十分鍾,隻見袁小丫來到一棟破房子前停了下來,警惕的回頭望了望,我急忙藏在了一塊石頭後面。
袁小丫輕輕敲起了房門。
“誰?!”屋子裏傳出一個男人低沉的聲音。
我吃了一驚,這麽破的房子裏怎麽住的有人,莫非便是那邪術師?
“是我。”袁小丫說。
我第一次聽到她說話,心中怦然一動,她的聲音很清脆,十分動聽。
很快,門開了,由于屋裏很黑,看不清開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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