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晨星在水裏掙紮着,拼命往前摸,我被嗆了好幾口水。還剩最後一口氣時,我們終于來到了山腳下那個洞口,鑽了出去。
外面的天陰的厲害,遠處的江面上空茫茫一片,不見半條船隻。手機被水泡了,不知道幾點。
剛才那個洞,現在看起來就像一口水井。看樣子,陳阿旺和陳木升的鬼魂相鬥時,可能撞穿了某個地方,導緻江水灌了進來。
我想不通的是,爲什麽陳木升的鬼魂會突然出現,還有,我在江裏時看到的那個‘東西’到底是什麽呢…
這天晚上的經曆,隻能用驚心動魄來形容。我和晨星死裏逃生,都很後怕,再不敢停留,一口氣跑回了村裏。
來到趙欣的住處,師父驚訝的看着我們:“你們這是從哪裏來的,怎麽全身都濕了?”
我把所有的經過講了一遍,聽到陳阿旺就是害死袁靜花的降頭師時,師父也很震驚。
趙欣取出一套幹衣服遞給晨星,責怪的對我說:“冷兒,你怎麽出去也不吭一聲,你知道你師父有多擔心嗎?”
“我…”
師父擺了擺手:“别責備他了,沒事就好。”
趙欣橫了我一眼。
其實,我心裏知道,我之所以單獨去找晨星,是因爲我不想什麽事都依靠師父。我也沒有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第二天發現我不見了以後,趙欣就派她那兩個保镖出去尋我了。
“走吧。”等我換好帶來的衣服,師父說。
“去哪兒?”趙欣問。
“陳木升家裏。”
臨江村還是一如即往的平靜,我們和村裏的人就好像來自兩個不同的世界。我們這個世界裏,驚濤駭浪,鬼影重重。他們卻好像沒事一樣,依然過着平靜的生活。不過我知道,這種平靜隻是暫時的,蕭山他們放出來的那個‘東西’,估計就在臨江村附近遊蕩。
不時有穿着工衣的情侶,踩着單車。擦肩而過時,男的便朝趙欣和晨星瞄上一眼,換來女的一記粉拳:“看什麽呀,快走!”
陰沉的天空,雲層壓的特别低,不斷變換着形狀。冷風吹過,垃圾和黃葉到處飛舞,滿眼凄涼。
來到陳木升家,隻見那小店已經關門了,招牌被風吹的歪到了一旁。
不少人聽說陳木升死了,都來跟着幫忙。院子裏支起了一口大鍋,水氣蒸騰。屋子裏已經設好了靈堂,陳木升被放進了一口棺材裏,棺頭擺着一盞長明燈,陳木升的老婆呆呆的坐在棺材旁邊。
幾個幫忙的小聲議論着:
“你說這陳木升怎麽突然死了?”
“不知道啊,他那老婆就跟傻了一樣,一問三不知啊。”
“唉?他那個瘸兒子跑到哪裏去了?”
幾個人紛紛搖頭,都說沒看見。
“**!這不是害人的那對師徒嗎?!”有個人突然認出了我和師父。
‘忽啦’一下子,一幫人圍了上來。
“你們要幹什麽?”趙欣冷冷的問。
一個人指着師父:“這個人害死了我們村裏的人,已經報警了,我們要把他交給村長!”
趙欣‘哈哈’一笑:“村長?你們的村子已經把你們扔下自己跑了!”
“沒錯。”晨星挺身而出。
我聽到有人小聲說:“啧啧,這兩個妞是哪裏來的,長的真靓。”
有幾個年輕的已經看呆了,晨星緩緩掃視衆人:“我來告訴大家真相。”
人群裏不自覺的安定了下來,晨星把村長和蕭山如何聯手陷害我和師父,如何放出了山裏的‘東西’,又如何逃走…等等講了一遍。
衆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一時鴉雀無聲。
“姑娘,你這故事編的不錯。”一個老頭在樹上磕了磕煙袋鍋。
晨星漲紅了臉:“我講的都是真的。”
“毛主席教育我們,要相信科學,反對封建迷信,你這還陰司之門,放出地府裏的東西。你要是能證明,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鬼,我就相信你說的…”
“我證明!”
衆人被吓了一跳,隻見陳木升的老婆從屋裏跳了出來,邊沖邊喊:“我證明!”(我懷疑,幾年以後的《集結号》,谷子地那句經典台詞就是打這兒來的)
陳木升的老婆披頭散發,上氣不接下氣的來到跟前,搖搖晃晃差點摔倒,晨星一伸手将她扶住了:“小心!”
那婦人臉色蠟黃,憔悴的就像一片枯葉,她用渾濁的眼睛看了看衆人,哆哆嗦嗦的說:“我證明,真的…有鬼,昨晚…木升…吓死了…”
說完,婦人兩眼一翻,往地上墜去,我急忙搭手,和晨星一起扶住了她。
衆人頓時慌了神。
趙欣翻開她的眼皮看了看,說:“沒事,隻是暈了過去。”
趙欣掐了幾下她的人中,婦人‘嗝’一下醒了過來,随後被擡進了屋裏。
灌了一碗熱水,婦人的神智漸漸清明起來。這時候,屋裏圍了許多人,氣息很不通暢。
趙欣眉頭一皺:“你們先出去。”
衆人遲疑了一下,紛紛退了出去,隻留下幾個歲數大的,包括剛才那個老頭。
“真的有鬼啊…”婦人癡癡的說。
“大嫂,别急,慢慢說,你昨晚到底看到了什麽?”師父問。
那個老頭站在一旁,臉色陰晴不定。
好一會兒,婦人說:“我看到了一個孩子…”
我和晨星對望一眼,心想,這個孩子應該就是陳阿旺養的嬰屍了。
“孩子,什麽樣的孩子?”老頭拿煙鍋的手一顫。
婦人猛的一抖,幽幽的說:“一個頭上長滿了眼睛的孩子,密密麻麻的,全是眼睛…”
我倒抽一口冷氣,腦子裏幻想着那種情景,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房間裏涼的似乎可以呼出白氣來。
“我當時被吓呆了,那個孩子突然朝木升撲了過來,木升當場就被吓死了,他又要撲我時,我聽到窗口傳來一種‘嗚嗚’的聲音,這時候,我發現窗外站着一個人…”
“是這個窗子嗎?”我伸手一指。
婦人點了點頭。
我走過去一看,隻見窗外是一個很窄的夾道,對面是别人家的樓房。潮濕的牆上,生滿了苔藓。
“這個夾道連三歲小孩兒都擠不進來…”我搖了搖頭說。
“然後呢?”師父問。
那婦人說:“然後,那個孩子跳到了窗台上,一下子就不見了…”
師父想了想,問道:“大嫂,阿旺住在哪個房間?”
來到陳阿旺的房間,隻見屋裏的擺設極其簡陋,卻井井有序,一塵不染,一張陳舊的寫字台上,擺着一摞舊版中學課本。我不禁有些慚愧,我自己住的房間,亂的像狗窩一樣,别說中學課本,我經常頭一天看完的書,第二天就不知扔到了哪裏。
在陳阿旺的**底下找個了一個紙箱子。打開箱子,一股惡臭彌漫開來,我們幾個紛紛捂住鼻子,除了師父。
箱子底鋪着許多棉絮,此外還有一隻小瓶子。師父打開那隻瓶子聞了聞說:“這是用來裝月經血的,看樣子,嬰屍就是被養在這裏面的。”
“那它現在跑到哪兒去了呢?”
師父搖了搖頭,對那婦人說:“現在,我告訴你事情的真相吧…”
聽說那鬼嬰是陳阿旺養的,婦人又暈了過去。
我心裏隻是想,按陳木升老婆所說,那嬰屍應該是被人召走的,而當時陳阿旺正在熟睡,毫不知情。難道說,除了他以外,還有别的人可以控制嬰屍嗎…我腦子裏電光一閃,‘嗚嗚’的聲音…難道和我在江裏看到的那個‘東西’有關?…
陳木升被鬼吓死的消息很快就在村裏傳開了,當天晚上,家家戶戶竟然放起了鞭炮,就像過年一樣,硝煙的氣息彌漫在整個村子上空。
令我們沒有想到的是,後面一段時間竟然異乎尋常的平靜,沒有發生過一件怪事。
蕭山和村長走後,再沒有人找過我和師父的麻煩,本來,我們白天也很少出去。趙欣幫我們租了房子,就在她的住所附近,晨星住我們隔壁,彼此也好有個照應。
這段時間,老七再沒有出現過了,不知去了哪裏。我們白天睡覺,晚上遊蕩在山間和江邊。半個多月過去,什麽也沒有發現,死人溝裏隻有霧,那座土山依然靜靜的立着,再沒有見過那晚的馬車…
然而,這種平靜,卻總是令我不安。我總是覺得,在某個不爲人知的角落裏,正在凝聚着某種力量,随時準備爆發出來。難道,這隻是我的錯覺嗎…
轉眼,已是隆冬時節,北方早已一片荒涼快要下雪了。廣東卻沒有冬的味道,到處都是綠意。
一場冷空氣帶來了持續幾天的凍雨,陰冷的氛圍,使人有一種憂郁絕望的感覺。
這天晚上,師父燙了點酒,買了幾個熱菜,我們把趙欣和晨星也叫了過來,幾個人慢慢的坐喝。
漸漸的,夜深了,不知何時,外面飄起了霧,涼絲絲的霧氣不斷飄到屋裏來,帶着一股淡淡的腥。
突然,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傳來。我手一抖,酒杯差點掉地上。四人面面相觑,這麽晚了,會是什麽人?
開門一看,是朱厚他們。
“張…張師父,出事啦!”朱厚上氣不接下氣的說。
“外面霧大,别急,到屋裏慢慢說。”
來到屋裏,朱厚告訴我們,今天晚上,他們也在喝酒,喝着喝着,朱厚有些尿急,他們屋裏的廁所堵了,所以,隻能去外面解決。朱厚來到外面,找了個偏僻的地方,尿着尿着,他忽然感覺旁邊多了一個人。
側頭一看,依稀是吳彬,朱厚打了個酒嗝,說:“你也出來了啊?”,吳彬一動不動,也沒理他。朱厚也沒在意,尿完以後,說了句,我先走了啊,就回去了。
來到屋裏,朱厚發現吳彬竟然坐在酒桌旁邊!
“唉?你怎麽跑到我頭裏來啦?”
“啥子嘛?”
“你剛才不是在外頭麽?”朱厚朝外面指了指。
“你個哈兒,你問他們幾個,老子啥子時候出去過?”
朱厚以爲自己喝多了,雖然心裏有些疑惑,但也沒往深處想。
過了一會兒,吳彬也出去撒尿。剛去沒多久,突然慌慌張張跑了回來:“朱厚,你剛才出沒出去?”
朱厚搖了搖頭。
“我在外頭看到你啦!”
幾個人這才知道不對勁,酒都被吓醒了。戰戰兢兢來到外面一看,除了霧以外,什麽也沒有…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一輛馬車呼嘯而過,卷起一陣陰風。那趕車人扭頭沖幾人詭秘一笑,竟然是陳阿旺!…
朱厚講完,我已經聽的呆了,師父陷入了沉思。
突然,我感覺好像哪裏不對勁,低頭一看,朱厚他們竟然沒有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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