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老家返回這個支撐着我的夢想的都市,但不知爲什麽,我似乎再也不能融入其中,下班後同學打來電話又約我去喝酒,給我接風,我婉拒了。回到自己租住的城中村的單間,我把自己關在屋裏,躺在床上,思緒萬千:父親老了,這次病得不輕,算挺過去了,但下次呢?我不敢想象。從老家走的時候父親一再地說讓我不要操心家裏,好好工作,其情真意切讓我動容。我隻知道自從我幼年母親過世之後,父親爲了我再也不接受任何女人,就是怕我受委屈。父親在我們當地算德高望重的文化人,是遠近聞名的一代民間中醫,祖上傳下來的。父親靠上山采藥給人治病一把屎一把尿把我養大,其中的難處可想而知。想想自己在外面拼搏了這些年,卻沒有能力去孝敬老人,一種心酸油然而生,眼角不覺流下兩行清淚。午夜時分,我悠悠醒來,這是我常年練功養成的習慣了,子夜是練功的最好時候。不知何時窗外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我急忙起身關上窗戶,隻留一扇通風。我下意識地看了下表,晚上十一點半了,于是我習慣性地盤腿開始打坐。調勻呼吸,眼觀鼻,鼻觀心,含胸拔背,頭頂如懸,下颌微收,舌抵上腭,口目輕閉,兩眼内視,耳聽呼吸……大小周天運轉,約莫過了半個小時,我發現自己的元神這次真的出竅了,我謹記師父的話,不要刻意強求,也不要害怕或緊張。我突然感覺身體似乎沒有了重量,我站起身來,輕飄飄的,很自由,我走向窗口,我可以看見窗外路面在雨水的沖刷下變得濕漉漉地閃閃發亮,一個神經不太正常的乞丐在人行道上一邊唱着崔健的《一無所有》,一邊漫無目的地走着。有一對情侶打着傘從瘋乞丐身邊慌忙繞過去,嘴裏說着什麽,還不時回頭張望。我把目光收回來,轉過頭可以看見自己的身體仍然坐在床上,于是我面對面走向自己的身體,這個感覺實在有點荒誕,好像是在照鏡子。我繞着自己的身體左右端詳,似在研究一件物品,我看見自己坐在那裏很安靜,我試着伸手摸摸自己的身體,空空如也,我又試着拿桌上的杯子,也拿不起來,我有一種迷惑,到底我是虛幻的,還是這個世界是虛假的?我于是又走向我的身體,元神瞬間又和身體合一,我睜開眼睛,自己仍坐在床上,我甚至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眼皮也是有重量的。這樣反複幾次,感覺很有意思,但我想起父親告誡我,不要貪戀超然的感覺,功法練成固然好,積累更多功力才是正道,而積累是更難的過程,那樣才可以收發自如,才有意義。但這個意義到底是什麽我現在并不清楚,父親也不向我明示,他說那還需要自己在練習的過程中去體會和感悟。于是我又堅持運氣大約一小時,之後收功休息。
自從練成了功法,這讓我暫時忘記了生存的煩惱,生活的壓力。我每天除了按時上下班,其他時間都貓在自己屋裏琢磨功法,加緊練習,同學幾次下班打電話約我出去吃飯、鬼混我都找借口有事搪塞了,連我們辦公室的同事都覺得我這次從家裏回來好像換了個人,說我轉性了,不像原來那樣上班無精打采,下班神采飛揚,一天就隻想着如何泡妞,去哪裏消遣,一副叛逆、頹廢、飽食終日、無所用心的樣子。說起來我給同事留下以前那樣一個糟糕的印象和我一直以來的心态有關系,也怪我的同學、我的鐵杆哥們——袁永祥,外号袁大頭,其實他的這個外号和他本人并不相符,他是一個身材高挑的帥哥。但他不說話文質彬彬的還行,隻要一說話,你就沒有辦法不說他就是個十足的小流氓。他是個自來熟,那次他來我們辦公室找我,我剛好去工地沒有回來,也不知道他跟我們辦公室的人說了些什麽,估計都是我們在外面瞎折騰的一些事情,尤其是我的一些糗事。等我回來進辦公室之後,辦公室出奇的安靜,除了袁大頭歪坐在沙發上一臉壞笑之外,我的同事們也都用驚奇的眼光看着我暧昧地似笑非笑。我當時又氣又惱差點背過氣去,走到袁大頭跟前恨恨地看着他,真想給他兩耳光,其實我從來都沒有打過人,别看我平時看着像個混混,父親的教誨我還是牢記在心的。況且就算我真的賞他兩個耳刮子也沒有意義,他就是個二皮臉,才不在乎呢。自從那次辦公室事件之後,我們辦公室資料員小楊就暗示過幾次想和我們一起去玩,我知道袁大頭招小姑娘喜歡,以前在學校這樣的事就太多了。我沒有搭她的茬兒,小楊是個眉清目秀,看着還文靜的小姑娘,平時也不怎麽說話,身材倒是不錯,嬌小玲珑的樣子,今年才從大學畢業。但我可不想把單位同事攪和進我的私人圈子,那樣确實很無聊,也很麻煩。況且小楊好像還有個男朋友在外地,經常打電話,平時你隻要看到小楊進衛生間接電話那保證是他男朋友打來的,我們辦公室不是很隔音,偶爾能隐約聽見小楊斷斷續續的捏着嗓子撒嬌的言詞和情話。聽來讓人臉紅心跳、渾身起雞皮疙瘩,每到這個時候辦公室就出奇地安靜,大家都低着頭,誰也不出聲,好像都憋着呼吸豎着耳朵傾聽。看來人們對窺探别人的隐私都有着極飽滿的熱情。難怪現在在娛樂業、傳媒業混的有點名氣的男女們都拿自己的或真或假的隐私遮遮掩掩地兜售,以引起衆人的注意。現在的社會真的太畸形,人們都好像完全被異化了,隻要在媒體的曝光率高就是好事,根本不在乎自己是因爲光榮的事還是丢人的事而被知道的。出了名,就會有大把的鈔票。整個社會的道德體系正搖搖欲墜,道德底線已經降到最低點。我提醒過小楊一次,說咱們衛生間好像不是很隔音,小楊不知道是沒有聽明白還是根本不在意,或者根本就是故意的,依然在衛生間接電話,每當這個時候大家有幸繼續集體意淫。今天是周五,我計劃到近郊的山裏,我知道那裏有個天然洞穴,是練功的好去處,空氣好,洞口還有個大石頭剛好可以擋住猛獸,雖然我在山裏從來沒有見過什麽猛獸,但還是小心爲妙。說來人類實在太偉大了,地球上的地方都快讓人給占完了,其實這也是一種生物本能,在所能影響的範圍内盡量擴大自己的地盤。随着人類科技的高速發展和人類占有欲的日益膨脹,現在自然界中猛獸可生存的空間已經被人類蠶食得很狹小了。如果不是由于人類過度發展對周邊環境平衡的破壞,以至于影響了人類本身生存的環境,使其變得逐漸惡劣,我想人類是不會如此注重保護身邊和我們無關的動物和植物的。我計劃着準備在山裏呆兩晚上,還要帶一些簡單的幹糧和水。盤算好後,把手頭工作處理停當,我看了下表,快下班了,這時候,小楊開玩笑問我:“吳工(程師),你是不是受什麽刺激了?還是失戀了?怎麽不見你約朋友出去玩了?今天是周末啊!”我嘴裏咕哝着敷衍道:“我最近很忙,老家來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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