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六十二節


伴随着宋凱盟那一句響徹雲霄的“雷斯特小心”,一聲驚雷炸響了整個山谷,緊跟着瓢潑大雨傾瀉直下。雷斯特聽到宋凱盟的呼喊,陡然閃身拔槍,槍口瞬間對準了古冷。瀑布般的雨水打濕了他的全身,視線立刻變得模糊,雷斯特伸手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再次盯住瞄準器。

宋凱盟手裏面的手雷都快捏碎了,他不知自己手上僅有的這個武器,此時此刻應該扔給誰?一邊是古冷,一邊是雷斯特,一觸即發之後,将化作兩條冤魂。

古冷并沒有閑暇顧及到宋凱盟,他聽到了有人給雷斯特示警,但是以目前的局面,他絕對不能分神,隻有鉗制住這個長官,他和他的戰友才有反敗爲勝的一線生機。即便雨水沖刷着他的眼睛,他也不敢眨一下。見雷斯特舉槍,急忙在雷斯特周圍掃射一圈,同時朗朗說道:“放下槍,否則要你的命。”

作爲指揮官,雷斯特槍林彈雨的場面經曆不多,論實一對一持槍PK,恐不及古冷經驗豐富。但并沒有顧及古冷的威脅,閃身貼在扭曲的大客車旁邊,避開掃射圈,雙手握槍,再次對準了古冷。

旁觀者明,山頂的卡扽,雖然望遠鏡定位失效,但單純用來望遠,還是仍然能夠看的清清楚楚。他知道,古冷并不想真的槍殺那名軍官,他隻是想拿那名軍官當人質,換取戰友的撤退。否則那名軍官早就是古冷槍口下的亡魂,而不是掃射在周圍。但是,那名軍官肯定會射殺古冷,而且不遠處還站着一個穿着運動服的不知道什麽人。最讓卡扽不解的是,那個穿着運動服的人,起先居然沒有武器?而是從一條斷臂的手裏搶了一隻手雷。更奇怪的是,這個穿着運動服的人給那名軍官示警之後,居然不用手雷炸古冷?生死相搏,命懸一線,可是這個穿着運動服的人居然在這麽危急時刻,猶猶豫豫?莫非,這個穿運動服的人,不會用手雷?!當然,卡扽還不知道宋凱盟的尊姓大名。而通過宋凱盟的示警,卡扽清楚的聽到,那名軍官名叫雷斯特。

一點不錯,宋凱盟确實在遲疑,越是時間緊迫,宋凱盟越覺得難以抉擇,他想起死在他面前的拉文,他不想那撕心裂肺的一幕重演。眼看着古冷的槍口對準了雷斯特,而雷斯特也不甘示弱的拔槍射擊,宋凱盟此時已然石化。

雷斯特顯然沒有接受古冷的威脅,就在雷斯特執拗的扣動扳機的一瞬間,一聲清晰但卻十分微弱的槍聲劃過,如同女子發出的綿軟的歎息一般,從007号公路崖頂傳來。盡管宋凱盟清楚的看見古冷并沒有開槍,但在電光火石的一瞬間,宋凱盟憑直覺判斷雷斯特有危險,陡然縱身一躍,義無反顧的撲向雷斯特。他隻想沖散古冷和雷斯特對峙的局面,至于他究竟站在哪一邊,他沒法選擇,也沒時間選擇。

當宋凱盟撲到雷斯特的那一刻,隻見雷斯特的眼神裏面突然蒙上一層痛苦,面頰略微有些抽動,似乎想叫但叫不出來,宋凱盟隐約感到一絲不祥。急忙打量着雷斯特周身,隻見他附在雷斯特肩頭的手掌下面,一股粘稠殷虹的液體緩緩的彌散出來,逐漸淹沒了他的手指縫。

“你……”宋凱盟隻叫了一個你字,聲音就卡在了嗓子眼,心血一陣上湧,幾乎讓他暈厥。他感覺到一條他熟悉,甚至是親近的生命,又一次在他指尖消失了。宋凱盟感到四肢冰冷,似乎連控制表情的力氣都沒有。

山頂上,卡扽吹着冒着熱氣的槍口,對剛剛射向雷斯特的那一槍,感覺比較滿意。隻是,對那個穿運動服的人的舉動頗感意外。他實在不能理解,宋凱盟手裏明明捏着手雷,投向古冷便可解雷斯特的危機,可是那人怎麽會撲向雷斯特,試圖用自己的身體擋子彈?!這無異于是在嘬死。

當宋凱盟眼睛泛着血絲,含着晶瑩的淚水,帶着些許埋怨,扭頭看向古冷的時候,隻見古冷如洩了氣的皮球一般,綿軟的倒了下去,甚至連一絲悲鳴和嚎叫都沒有喊出來。隻是在古冷栽倒的那一瞬間,古冷似乎認出了宋凱盟,眼神裏面浮現出強烈的詫異。

雨一直下,越下越大,從瓢潑下成了傾盆。凝結着恩怨情仇的雨水,犀利的,一遍又一遍刷着違背人們意願的007号公路。

眼見軟綿綿癱在地上的古冷,宋凱盟同樣驚訝萬分,嘴巴張得讓臉都走了形,也不知是出于對雷斯特的悲憤,還是出于對古冷的錯愕。他直起身,緩緩地朝古冷走去,似乎想去查看古冷的傷情,然而他又遲疑的看看身後的雷斯特,似乎想得到雷斯特的諒解。面對左右兩具預備屍體,宋凱盟的心都撕成了兩半。雷斯特身體開始抽搐痙攣,呼吸急促,顫抖地掙紮着,試圖再次站起來,肩膀淤積的鮮血愈來愈濃重,濃重的泛着黑色。宋凱盟不知是該去扶起雷斯特,還是去查看古冷的生命。

正在宋凱盟猶豫不決的時候,兩個冰火軍疾步走到古冷身體或者是屍體的旁邊,一人拉起古冷的一隻胳膊,連帶着地上混着泥沙的雨水,向軍用敞篷車方向拖去。不遠處,朦胧的雨霧中,裝甲車裏面的士兵已經全部被俘,一個個如麻袋一般,被碼放在敞篷車後面的車兜裏面。

此時,山頂上的卡扽松了一口氣,将007号公路事故結果報告給了斯諾特。除了一切順利,全部按照他們計劃發展之外,還重點彙報了宋凱盟的情況:發現幾個不明身份的人,随冰火軍大客車來的,但是沒有穿冰火軍軍裝,也沒有武器,與軍官的關系很親密,似乎既不是麥恩軍也不是冰火軍。最奇怪的是,其中一個似乎認識古冷。不知跟接力彩虹這個案子有沒有關系。

斯諾特跟伯雷溝通了一陣,認爲這幾個人既認識古冷,又認識冰火軍軍官,事情确實蹊跷。特命令卡扽重點跟蹤這個幾個不明身份的人的動向,一有線索立刻報告。

這時的007号公路如同地域門口一般,遍地的沙石塵土被飛流直下的雨水攪拌成了沼澤泥潭,一具具屍體和殘肢散落滿地,粘稠的血漿混合着泥漿,在雨水微弱的沖刷中,彌散成片片绯紅的棉絮,或堆疊,或鋪展,染紅了整個007号公路的路面。

宋凱盟沒有說話,隻是蹲在雷斯特身旁,微微低着頭,靜靜的流着眼淚,雨水冷卻了淚水的溫度,冰冷的順着臉頰灑在007号公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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