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再不情願,第二天的太陽還是會照常升起,當整裝待發的突擊隊全體隊員站在宿舍樓前誓師出征的時候,朝陽才剛剛出現在天邊。
一切看起來都和往常的訓練沒什麽兩樣,鄭傑在台上大聲念着出征人員的名單,被點到名的覺醒者迅速出列,跑去自己該去的方陣集合,所有人都井然有序并不慌亂,好像自己要做的不過是出門遠遊一圈,不日就會歸來一般。
置身隊列之中,傅宸的内心也與昨日有了極大的轉變,不再擔憂黑暗中的敵人,不再考慮可能碰到的困難,與波瀾不驚的其他隊員一起,等待着鄭傑分派任務。
當隊員們在昨天下午得知自己即将參加一場敵我懸殊、生死攸關的戰役時,他們的情緒并沒有太大的波動,被抽調守城的并不暗自慶幸,入選出征名單的也不茫然畏懼,經曆過高明戰役的洗禮,他們已經褪去了入伍前的毛躁,容易慌亂的人都已經死了,能站在這裏聽候分配的無一不是見慣了生死的幸存者,死亡的威脅無時不在,事到臨頭畏懼不前又有什麽用呢。
當兵打仗天經地義,既然已經身處末世,喪屍來襲已經無路可退,破釜沉舟的情緒就已經籠罩在了突擊隊内所有人的頭頂,與其避無可避,不如迎敵痛擊,隊員們拎的清楚,他們已經是基地最後的希望,此行不成功便成仁,這就是突擊隊的使命,也是他們應盡的義務,有得必有失,既然已經穿上了這身軍裝,享受着平民所沒有的待遇,那就該做平常人做不到的事情,奪回一号倉庫,守衛無數人賴以生存的基地,他們勢在必得。
“傅宸!呂燕蓉!”
“到!”
大步出列,留守基地的人員名單已經念完,除了十幾個覺醒能力對戰鬥沒有幫助的覺醒者,和他們兩個中隊長外,所有隊員已經分列兩旁,在隊員的注目中走到鄭傑面前,傅宸和呂燕蓉大聲吼道。
“風暴突擊隊中隊長,特攻隊隊長傅宸向您報道,請指示!”
“風暴突擊隊中隊長,後勤隊隊長呂燕蓉向您報道,請指示!”
“春城軍區司令趙紫光命令,傅宸所屬特攻隊第六、七、八、九小隊,配合風暴突擊隊大隊長鄭傑直屬第一、三、四、五小隊參加代号“秋收”的一号倉庫收複行動,呂燕蓉所屬後勤隊第二、第十至十七小隊,協同總參謀部秦明軒上校參加代号“鐵壁”的基地防衛行動,命令傳達後各參戰部隊須于七時前到達基地西大門處集合誓師,違令者,就地槍決!”
合上手中的命令塞回胸前的口袋,鄭傑胸腔一挺,聲若洪鍾的昂首喊道:“聽明白了嗎?”
“保證完成任務!”
“各小隊乘車,風暴突擊隊,出發!”
一隊隊覺醒者開始乘車,會和走下國旗台的鄭傑,傅宸與呂燕蓉坐上了最前列的指揮車,剛要出發,一個穿着突擊隊制服,英姿飒爽的身影就叫喊着傅宸的名字,向他們所在的吉普車跑了過來。
“喂,傅宸,你等一下”
坐在副駕駛座位上,鄭傑玩味的扭頭看了看來人便扭過頭不再說話,與傅宸同坐在後排的呂燕蓉訝然失笑,指了指來人促狹的笑道:“昨天說呢,今天人家就找上門了,哈哈,玉晗昨天下午才來報道,因爲傷還沒好透就分到了我的後勤隊,你們三個都窩在屋子裏就沒通知你們,見她沒地方去,我就讓她陪我聊了一晚上,沒想到我倆還挺合的來,我已經認她當幹妹妹了,你倆那點破事我也一清二楚,趕緊去見一面吧,我們等你一會就是了。”
打開車門,推搡着不好意思的傅宸下了車,呂燕蓉“咣當”一聲關上了車門死活也不打開,正在有序上車的覺醒者們見有人叫喊,也紛紛扭頭看向了從車隊最末尾向前邊跑邊喊的人,見是個妹子,還是漂亮妹子,一群剛才還繃緊了臉的家夥就扯着嗓子開始起哄,嘻嘻哈哈的等着看好戲。
“宸子,拿出點爺們樣來,别光看人家跑,迎上去啊!”
狠狠瞪了帶頭起哄的李彪一眼,全當自己聽不見身邊大聲叫喊的覺醒者們,剛剛分配任務時聽到鄭傑念她的名字不好吱聲,本來還以爲沒機會和她打招呼呢,卻沒料到會發生這一幕,壓下心頭翻騰的喜悅,傅宸趕忙迎向了奔跑而來的刀玉晗。
等二人間的距離已不足五米,傷還沒好透的刀玉晗就先一步停了下來,沒好氣的掃了身邊車上起哄的覺醒者們一眼,面色潮紅,呼吸有些急促的對一臉驚喜的傅宸說道:“你也真是的,那麽急着上車幹嘛,咱們好歹是朋友,我都來突擊隊了,招呼不打一聲你就要走啊!”
“呦!有戲!!”
“美女,中隊長沒我帥,我追你成不?”
“都特麽給我閉嘴,哪涼快哪蹲着去!”
笑罵着壓下了衆人起哄的聲音,傅宸扭過頭直視面頰浮起一抹紅暈的刀玉晗,沒有了之前喝罵時的大嗓門,語氣中夾雜着藏不住的喜悅,喜不自禁的說道:“我還以爲你不希望我太直白呢,怕你不好意思,我就沒敢過去打招呼。”
“有什麽不好意思的,虧我昨天還誇你有膽子呢,記住了,臉皮薄是追不到女孩子的,那,這次是我先找你的,下次在這樣,我就不理你了啊,要不是看在你要出基地的份上,我才懶得追過來呢。”
傅宸想不到,他倆昨天的一番暢談其實已經讓刀玉晗放下了心結,找到了家人,又進入了一個不再強迫她戰鬥的集體,刀玉晗内心對于被追求的糾結已經所剩無幾,被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呂燕蓉挑唆了一晚上,又通過記憶傳輸,從沈木棉那裏知道了傅宸的爲人,朦胧中對傅宸的好感越來越清晰,刀玉晗這才恢複了自己潑辣的本性。
對于她來說,未來的變數太多,能夠碰到一個自己頗有好感、又有共同背景也相處十分愉快的朋友十分難得,不管兩人以後能走到那一步,欣賞就是欣賞,刀玉晗絕不避諱,還不知道這次喪屍圍城堵路的風波會持續多久,已經失去了父親,她不想再一次錯過可能會成爲戀人的傅宸,索性豁出去了,或許是昨天淩晨兩人奇怪的默契作祟,又或者是傣家兒女敢愛敢恨的性格使然,刀玉晗放下了矜持,才會在大庭廣衆之下,不管不顧的找到了傅宸。
“嗯,我保證沒有下次了。”
刀玉晗話語中的含義傅宸要是在聽不出來那就真是木頭了,開心的笑了起來,信誓旦旦的說道:“以後我追你,等我這次回來,我就大大方方的追你!”
“哎呀我去,這濃濃的八點檔既視感是怎麽回事!”
“太狗血了,太過分了,還給不給單身狗活路了!”
“啊啊啊!我的眼睛,我的氪金狗眼要瞎啦。”
不理會吵嚷的隊員們,傅宸和刀玉晗默契的都沒将視線從對方身上挪開,得到承諾後點了點頭,刀玉晗示意傅宸走近一點,然後攤開手掌露出了一個精緻的銀色小盒,扭開了蓋子笑着對他說道:“這可是你說的哦,站過來點,你救了我的命,現在還要去搶糧食救全基地老百姓的命,我沒法跟你一起去,隻能在這裏爲你們祈福,我要開始了哦。”
将小小的銀盒托在手心,不過四五厘米直徑的小盒内赫然乘着淺淺的一汪清水,随着蓋子被拿開,淡淡的緬桂花香充斥在空氣中,刀玉晗攏了攏腮邊的長發,芊芊玉指淺淺的沾了一點花香四溢的清水,嘴裏輕聲地念着傅宸聽不懂的傣話,手指微彈,将指尖的水珠輕輕灑在了他的臉頰、身上,四五次後,銀盒内的清水漸少,刀玉晗索性合上了小盒子,抓住傅宸的手掌張開,将已經灑淨清水的小小銀盒放在了他的掌心,笑着說道:“你們要去殺喪屍,光用一點水洗不幹淨身上的戾氣,這是我阿媽留給我的香盒,你裝好了哦,等你回來要還給我的。”
不知所措的握緊銀盒,掌心光潤的觸感已經表明這個小小的盒子肯定經常被人把玩,不然不可能光亮潤滑如斯,刀玉晗的心意傅宸懂了,點了點頭,将小銀盒裝進了放着卡包的口袋,他鄭重其事的說道:“你放心,我會帶好它的,時間不早了,保護好自己,等我回來。”
笑着點了點頭,刀玉晗上前輕輕抱了傅宸一下,在他耳邊小聲的說道:“這是昨天你陪我聊天的獎勵,我相信我阿爸肯定還在等我,你要陪我一起找他,希望你們凱旋歸來,帶着糧食,帶着還活着的人,平平安安的回來。”
語畢,也不等呆若木雞的傅宸回過神來,刀玉晗已經甩着長長的馬尾轉身跑向了車隊末尾,不理會眼珠子掉了一地的衆多隊員,傅宸深深的吸了一口身邊還帶着緬桂花香味的空氣,毅然決然的走向了指揮車。
心有所屬,鬥志已經溢滿胸懷,打了雞血般大步走着,傅宸揣在兜裏的手緊緊握着刀玉晗給他的小銀盒,心中中再無半點憂慮的打開了車門,在呂燕蓉驚異的目光中,語氣堅定的對鄭傑說到:“隊長,咱們出發吧。”
“好,出發出發。”
聽到鄭傑語氣中抑制不住的笑意,司機笑着發動了車子,随着指揮車的發動,一溜煙數十輛吉普車同時啓動,化作一條長龍,直奔基地西面大門而去。
等到突擊隊的車隊穿過基地來到西面大門的時候,整裝待發的士兵們已經分團站在了基地外的道路旁,沒有夾道送行的老百姓,沒有激昂的音樂,更沒有小孩子獻花這樣電視中常見的俗套場面。排列整齊的參戰隊伍已經守在了沿途上百輛重型卡車旁,槍已上膛,刀已擦亮,當蜿蜒的運輸車隊最終從眼前消失時,百多輛坦克、裝甲車出現在了視線内,指揮車毫不停頓的再往前開,直到十幾個站在道路中間的人擋住了車隊前進的道路,從停穩的吉普車上跳下,鄭傑帶着緊接着下車的傅宸等人集合成了整齊的方陣,小跑到了站在道路最中間的趙紫光面前,端正的敬了個軍禮,大聲報告道:“報告首長,風暴突擊隊全體人員到達指定集合地點,請指示!”
“稍息。”
回了軍禮,趙紫光向前兩步走到鄭傑身前,給他整理了一下頸部的風紀扣,見突擊隊的隊員們已經列隊整齊,拍了拍他的肩膀,大聲的沖面前的傅宸等人喊道:“風暴突擊隊的士兵們,你們清楚即将要執行的任務了嗎?”
“報告首長,清楚了!”
“好!”數百人梗直了脖子大聲回答的吼聲中,趙紫光指着他們身後縱橫千餘米的運輸車隊,再次喊道:“你們告訴我,你們要去幹什麽!”
“殺喪屍!奪回一号倉庫!”
“沒有氣勢,決心不夠堅定,告訴我,你們要去幹什麽!”
聲浪再上一個台階,臉紅紅的,突擊隊的士兵們鼓起身體内所有的力氣,朗聲吼着,
“殺喪屍!奪回一号倉庫!”
“對,殺喪屍,奪回對基地至關重要的一号倉庫,你們都是覺醒者,是基地引以爲豪的風暴突擊隊!告訴我,你們有沒有信心!”
“有!”
得到了滿意的回答,趙紫光猛地轉身,直視身後十幾名站立在原地的軍人,大聲喊道:“二師師長楚林出列!”
大步走到趙紫光面前,一身迷彩服的楚林雙眼仿佛化作鷹眸,周身激蕩着淡藍色的能量,龍行虎步的走到趙紫光面前,敬禮後大聲答道:“二師師長楚林,向您報道!”
久聞其名未曾謀面,站在突擊隊隊列的對前排,傅宸終于看到了這個在一連乃至一團内部都聞名遐迩的師長,隻見他身形和鄭傑、侯江般同樣挺拔如青松,不如他們壯碩的身體在激蕩的淡藍色能量場中散發着冷冽如冰的氣勢,如果說趙紫光的氣勢是一頭隐于雲間,見首不見尾的雲中騰龍,鄭傑的氣勢是頭含怒不發的萬獸之王,侯江是穿行林間身形矯健的獵豹,那麽眼前的楚林帶給傅宸的感覺就是一條盤卧在九泉之下,通體陰寒的噬人冥龍,肉眼可見的淡藍色能量場所過之處,道路兩旁才冒出頭的野草紛紛結上了一層寒霜,離着足有二十幾米,傅宸都能感覺到他身上傳出的冰冷氣息。
“小蟲子,這個人就算比鄭傑弱,也弱不到那裏去,能量場的特性随使用者的性格有所不同,他肯定是一個殺伐果斷的人物,在他手下你恐怕要收斂一點,不要冒然出頭,他可不像趙紫光和侯江那麽好說話哦。”
根本不用巴基介紹,從楚林散發出的氣勢傅宸就明白自己這次任務的頂頭上司一定不是個容易相處的角色。
“本次秋收行動,司令部調派了四千名士兵、四百輛重型卡車、一百一十部作戰機械、一百五十名覺醒者給你,已經占到基地能用兵力的三成還多,楚林,我希望你不要辜負基地上下的希望,不僅能把人帶到一号倉庫,也能盡你最大可能把他們和物資全部帶回來,話不多說,開始檢閱出征部隊,我在基地裏等待你們得勝的好消息!”
安靜且有效率,也不坐車,趙紫光一馬當先走在了十幾名軍官的最前面,雙眼如同在審視世間最珍奇的寶物,沿着傅宸他們出城的道路檢閱着所有在場的士兵。
不時抽出幾人檢查他們的武器裝備,熟練的校槍,利落的瞄準,趙紫光一路上話并不多,而是用自己的實際行動檢查着出征部隊的準備情況,每當發現有士兵的裝備存在問題,立馬要求對方現場改正,當一公裏多的沿線部隊全部檢查完畢,站在基地的西大門下,趙紫光轉過身子,目光仿佛穿透了遠處荒涼的城市,看到了遠在幾十公裏外的一号倉庫,指着遠方,聲音沉穩而堅定的說道:“那裏,有基地急需的物資,那裏,有十幾萬意圖困死我們,吃光我們血肉的敵人,士兵們,讓我看看你們的勇氣能否擊垮這些早就該躺回地下的冤魂,士兵們,我爲你們踐行,鳴炮,全軍出發!”
随着山呼海嘯般的呐喊聲,靜若卧龍的出征隊伍動了起來,趙紫光揮手發出出發指令的同時,一千多名士兵在三十多輛坦克、裝甲車的轟鳴聲中由靠近基地的方向出發,走在了整個隊列的最前沿。楚林敬禮後轉身登上了尾随在身後的指揮車,嗓門清晰而洪亮,一道道命令随着指揮車前進的同時不斷發出,列隊于道路兩旁的士兵們各就各位,各級指揮官在得到命令後轉身登車,指揮着各自直屬部隊開始出發,遠遠看到鄭傑快步向風暴突擊隊的方陣跑來,早在車上就得到命令的傅宸當先跑出隊列,與祝他好運的呂燕蓉點頭示意了一下,随即指着行進而來的車隊大聲命令道:“特攻隊直屬各小隊迅速進入作戰位置,作爲前鋒保護先頭部隊開路,第一、三小隊彙合大隊長坐鎮中央,四、五小隊墊後,清楚了嗎?”
“報告中隊長,清楚啦!”
奉命參加“秋收”行動的覺醒者們跑出了隊列,依照命令分成了三隊人馬,在留守基地覺醒者們的助威聲中,跑步向各自的負責區域前進。當跑在隊伍最前頭的傅宸帶隊融入先頭部隊,失去蹤迹的時候,刀玉晗這才戀戀不舍的收回目光,此次一别,便不知再次相會要等到何時了。
“别擔心,他比你想象中的還要強。”
整理完留守基地的隊伍,呂燕蓉走到刀玉晗身邊,指着鋼鐵洪流般行過身前的部隊,信心滿滿的說道:“有鄭大哥在,他們不會有事的。”
“我相信他,他肯定會平安歸來的。”
不知爲何,當再也見不到傅宸身影,刀玉晗的内心突然有了種針紮般的刺痛。兩人之間的感覺來的太過莫名其妙,刀玉晗有些不安的說道:“燕姐,你說我到底是怎麽了,和他認識不過幾天,連話都沒說過多久,爲什麽他離開的時候我那麽舍不得,是我太花癡了嗎?”
“傻丫頭,或許你倆命中注定就是一對,感情這種事誰說的清,小傅是個爺們,講義氣,有原則,是個值得托付的人,你既然對他有感覺,還瞻前顧後的幹什麽。就像我喜歡鄭大哥,我不求他對我多麽好,隻要心裏有我就行了,那個大木頭,要是有你家傅宸一半知趣就好了。”
不提碎碎念的呂燕蓉二人,當傅宸與連打噴嚏的鄭傑彙合時,整隻出征的隊伍已經井然有序的發動,沿着出城的道路,浩浩蕩蕩的開向了遠方,化作展露獠牙的猛獸,踏上了血雨腥風的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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