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鮮的野菜,八斤糧食換一斤啊。”
“正宗五糧液,一瓶隻要兩斤幹糧,一件打包隻要十斤,還有各式香煙,三斤一條,換完即止,要買的快來啊。”
“刮胡刀、生活小家電,等重糧食換了啊,現在買滿兩斤還送電池。”
一進入市場,周圍地攤上玲琅滿目的商品就看花了傅宸的眼睛,電器、食物、煙酒糖茶、鍋碗瓢盆樣樣俱全,除了這些常見的東西,傅宸還看到了不少賣刀具的攤子。
喪屍來襲,刀具管制自然也失去了約束力,許多人爲了防身多少會買上兩把刀,傅宸一問價錢,一柄米許長開了刃的武士刀才要十斤糧食,攤主還表示,隻要一次性買夠三把還可以打八折。
這在末世前簡直是聞所未聞。
被人流推着往前走,不過十幾分鍾功夫,嚴林的腦門上就爬滿了汗水,千小心萬小心,他插在兜裏的雙手還是被人碰到了好幾次,反觀在人群中來回穿梭的傅宸,卻還是那副無比輕松的樣子,東問問西看看,還總能在密集的人群中找到最适合通過的機會,明明身處鬧市,但頗有種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感覺。
自家事隻有自家人知道,雖然沒有使用裹,但持續練習裹帶來的敏銳五感,總能讓傅宸提前避開伸向自己的黑手,嚴林看的清楚,不遠處的傅宸明明是在看地攤,左手也隻是随意的擺到了身後輕輕一戳,一隻伸向他褲包的手就像被電擊似的縮了回去,緊接着,那個一直跟在傅宸身後的小偷,就捂着滿是鮮血的手掌驚恐的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還是你牛,這要換我早被偷幹淨了。”
見有高人在側,嚴林果斷的掏出了自己的糧票,一邊遞給傅宸,一邊羨慕的說道:“你幫我裝一下吧,我可不想一整個月都喝西北風。”
“我幫你裝糧票,你幫我挑東西,我不清楚這些東西的價格,别一會還被坑了。”
分工合作的速度果然快了很多,不一會,傅宸就收獲頗豐,一些煙酒,一把古裝帶鞘藏刀和巴基要求他買的雜物,全部加起來才花了三十塊的兌換券,嚴林這個經常跑市場的人一出馬,買來的東西果然便宜又實惠。
“咱們差不多撤吧。”
見該買的東西都準備的差不多了,傅宸也沒有了繼續逛下去的心思,和嚴林一前一後向外走着,眼見就要走出人群,他就聽到了一陣稚嫩的叫賣聲。
“賣花啦,賣花啦,兩把隻要一斤糧食,我媽媽生病了,需要買藥,我爸爸是搜索隊員,進城一個星期了還沒回來,叔叔阿姨你們行行好,就買兩把花吧。”
循聲望去,市場大門邊的角落裏,一個明明怕的瑟瑟發抖,卻仍鼓起勇氣倔強叫賣的小女孩吸引了傅宸的注意,白色的公主裙上沾滿了泥土,小女孩滿是污漬的小臉很瘦,連顴骨都浮了起來,懷抱着一大捧五顔六色的鮮花,躲避着擦身而過的行人,生怕自己的花被擠到賣不出去。
會有誰買呢,路過的行人連憐惜的目光都沒時間給與,人人都活在饑餓的邊緣,哪有餘糧去買能看不能吃的鮮花,現在的基地内,能奢侈到用糧食換花的隻有那群達官貴人,可自命清高的他們,怎麽可能會來這個魚龍混雜的跳蚤市場。
小女孩的叫賣是徒勞的。
意識到傅宸動了心思,嚴林憐憫的看了小女孩一眼,惋惜的說道:“進城區搜索是個很危險的工作,一天雖然有十公斤的糧食補助,但能活着回來的人不足七成,他們出去一次最多五天就會回來,這個孩子的父親恐怕是,唉,她已經在這賣了好幾天花,除了兄弟們看着可憐會買兩把,其他人是不會買的。”
“她媽媽生病了,基地除了糧食,難道不會發藥嗎?”
“藥品是除了糧食以外最緊俏的東西了,我們沒能力制藥,藥品也是優先供給前線,哪會有多餘的用來發啊。”
遺憾的歎了口氣,嚴林指着小女孩說道:“你要是有心就去幫一把吧,這樣的孩子在基地裏還有很多,我們光應付喪屍就焦頭爛額了,兄弟們的津貼也基本都分給孤寡老人和更可憐一些的孤兒,想再多做什麽,也是有心無力。”
招呼嚴林跟上,傅宸一言不發的走向了小女孩,孩子是無辜的,他可以不管政府是怎麽克扣成人的口糧,因爲但凡有些血性的人隻要進城,或多或少都能找到些食物,他也不在乎軍方有多麽無能爲力,因爲在末世的大環境下,保障絕大多數幸存者的口糧就是一件很困難的事,他做不了太多,但給孩子送點食物還是沒問題的。
不過十歲的孩子,還是含苞待放的年紀,如今卻風中落葉般被人潮擠的左搖右晃。人太多了,眼見孩子手中的鮮花被人潮擠落,傅宸皺了皺眉,趕忙釋放出念力,銀色霧氣湧現,熙熙攘攘的街道立馬以他的前進路線爲直徑,空出了一條兩米多寬的通道,人們驚恐的看着一言不發的傅宸,不知道他到底想幹什麽。
蹲坐在地上,小女孩環抱着腿,将腦袋靠在了膝蓋上,她已經不指望自己的花能完好無損了,年紀還小,北區的工廠作坊不能收她,可她又沒有别的辦法去找糧食,每天的食物配給連吃飽都難,哪還有餘糧去換那死貴的藥品。
希望還能有幾朵好的吧。
身體虛弱無力,掙紮着想要站起來,可她突然發現自己的身邊鴉雀無聲,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擠她,奇怪的擡起了頭,小女孩愕然發現,她已經被人群避開,而她的身前,一個渾身都包裹在銀色霧氣中的光頭正一朵朵的拾起還沒被踩壞的鮮花,。
“我要買花,你看這些怎麽賣。”
“這些,隻剩這些了嗎。”
抿住了嘴,小女孩強忍住快要奪目而出的眼淚,好不容易有人買花,可這僅存的十幾朵花卻連一捧都湊不齊,就算賣了也不夠買一顆最便宜的藥。
“你說什麽?我沒聽清,哦好的,我數數有幾朵,嗯,這有十五朵花,那就按你說的價吧,我給你十五公斤糧票。”
“你!”
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小女孩木愣愣的看着傅宸,剛要說些什麽,就被傅宸溫聲打斷了。
“我很喜歡你的花,作爲酬謝,我送你去找你媽媽吧。”
炙熱的暖流湧上心頭,再也忍不住的哭出了聲,孩子的哭聲讓很多圍觀的人默默的低下了頭,他們也曾想過要幫一幫這個孩子,可他們連自己的肚子都喂不飽,又怎麽能去幫助一個素昧平生的陌生人呢。
都聽到了傅宸裝傻充愣的話,如果可以,誰不想做一個能幫助别人的好人,可他們也明白,這樣的好人,已經太少,少到幾乎已經絕種了。
不住的抹着眼淚,小女孩斷斷續續的哭道:“大哥哥,我家就在南面的圍牆邊上,我不要糧食了,你能不能救救我媽媽,她真的病的很重,你救救她吧,嗚嗚嗚。”
看着痛哭不已的小女孩,嚴林的眼睛也不禁有些發紅,沉聲對傅宸說道:“咱們先去看看吧,如果能治,我去找醫院換點藥,兄弟們皮糙肉厚的,應該不缺這一口。”
圍觀的人群很自覺的讓開了路,順着通道走出市場,傅宸和嚴林上了車,而看熱鬧的人群中,一個披着灰色兜帽的嬌小人影也尾随着他們鑽入了一旁的街道,拔腿就往基地的南面圍牆跑去。
車子穩穩的在路上開着,小女孩的哭聲也慢慢的小了,她抽泣着給嚴林指路,七拐八拐的走了許久,車子,才最終停在了南面圍牆的邊上,一棟破舊的七層小樓下面。
“你每天,都是走路去市場賣花嗎?”
小女孩的家,距離市場足有七八公裏遠啊。
擡頭看了看面前那破舊的老式職工樓,這裏是春城紡織廠的家屬區,這片上世紀七十年代就蓋好的樓房遠離基地的核心,偏僻的連嚴林都摸不準路,傅宸不禁感慨,一個小姑娘居然敢每天橫穿近半個基地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賣花,這在世風日下的基地裏,簡直是天大的幸運了。
“嗯,哥哥你看,這院子裏的花都沒人要,我就摘了去換糧食,我爸爸說過,人要自力更生,媽媽生病了,爸爸又不在家,我就靠自己掙糧食照顧媽媽。”
眼睛還紅彤彤的,但孩子稚嫩的聲音裏,卻滿是堅強與自豪。
拽着欄杆焦急的一路小跑,跟在小女孩身後,傅宸和嚴林都沉默了。
和自力更生的小女孩一比,基地裏那些遊手好閑屍餐素位的家夥簡直連禽獸都不如,一個小丫頭都知道做人要自力更生的道理,他們癡長出去的年齡,當真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嚴哥麻煩你個事,從今天起,以後我的津貼就麻煩你幫我都送給她吧。”
點了點頭,嚴林應承了傅宸的請求。
“媽媽,我帶了兩個好心的哥哥回來,他們答應幫你治病呢。”
小女孩歡快的聲音從面前的房門内傳出,理了理衣領,傅宸整理了一下儀容,才和嚴林一起進了屋。
“咳咳,朵朵你怎麽能帶外人回來呢,咳咳,媽媽告訴你的話都忘了麽?”
傅宸進門的腳步頓了一下,沉默了片刻,待裏面咳嗽的聲音小了,他才輕輕的叩了叩門。
“您好,不好意思打擾了,我們是春城軍區的軍人,今天碰到您女兒在外面賣花,怕有人對她不利才冒然上門打擾,請問,我們能進來嗎?”
咳嗽聲停了下來,憔悴的女聲隔了半晌才接着說道。
“對不起,我身體不好不方便迎你們,請進來吧。”
進入房間,不大的房子隻有一室一廳,可麻雀雖小五髒俱全,簡單的裝飾一用心搭配,也頗有種溫馨的感覺,小女孩朵朵招呼着二人進入卧室,他們這才看到朵朵媽媽的情況。
皺起了鼻子,空氣中充斥的怪味讓嚴林不由得打了個哆嗦,再一看躺在床上的朵朵媽媽,俨然一副病入膏肓的樣子,已經瘦的不成人形了。
“讓你們見笑了,家裏亂了些,味道也不好聞,我起不來,多虧了朵朵照顧才能活到現在,你們随便找地方坐吧,我這實在是沒法招呼你們。”
咳嗽聲接連不斷,嚴林快步走到床前仔細看了看朵朵媽媽的情況,接着就對傅宸說道:“情況不是很好,營養不良加上重度肺炎,她正在發高燒,随時有昏迷的危險,恐怕咱們必須跑一趟醫院了。”
聽嚴林說的嚴重,朵朵抱着傅宸的褲腿就哭了出來。
寵溺的看了看朵朵,憔悴不堪的朵朵媽強顔一笑,強忍心酸的說道:“麻煩你們了,我知道這個病不好治,自從孩子他爸出事,我的病就越來越重,如果不是朵朵還小,我連死的心,都早就有了。”
“别這麽說。”
拍了拍朵朵的頭,傅宸鄭重的說道:“朵朵是個好孩子,你現在好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我們雖然沒什麽能力,但多少也是要試一下的,你先等等,我們回去想想辦法,這裏有些糧票你先拿着,還有你朵朵,這幾天不要出去賣花,先看好你的媽媽吧。”
放下手中的糧票,在朵朵媽的道謝聲中走出房間,傅宸和嚴林二話不說就要往軍區醫院走,可才一下到樓道口,沒等嚴林前腳邁出單元門,一團灰色的東西,就直沖他的面門飛了過來。
“小心!”
感知居然沒有任何異常,傅宸忙亂中一把将嚴林扯到了一邊,可沒有任何事發生,飛來的灰色物體在快要碰到嚴林身體時,就忽然像被防空導彈擊中的飛機,毫無力量感的直直掉到了地上。
“都說兵哥哥膽子大,你膽子也不怎麽樣嘛,這是你以前丢的糧票,裝好了哦大肥羊,還有那個光頭,看在你還有點良心的份上,本姑娘這次就放過你了哦。”
就在灰色物體落地的同時,家屬樓外就響起了一個女聲,扶穩嚴林,傅宸拔腿就沖出了樓道口。
樓外并沒有人,傅宸擡頭向房頂一看,隻見一個披着灰色兜帽的人正蹲在樓頂邊緣,臉上扣着一副笑臉貓的面具,灰衣人見傅宸沖了出來,一蹬腿就高高躍起,嬌小的身體居然脫離了地心引力,一眨眼就飛到了十幾米外另一棟摟的樓頂。
“這一手意念操控玩的不錯,不過和放出系的移相比還差得老遠,小蟲子,她剛剛并沒有攻擊的意思,不然的話,那個戴眼鏡的小蟲子就死定了。”
又一個覺醒者嗎?看着對方一蹦一跳的踩着房頂消失,傅宸剛想問問巴基移的功用,就被嚴林歡喜的聲音打斷了。
“我的糧票,蒼天啊!”
聽到嚴林的喊聲,朵朵啪嗒啪嗒的沖下了樓,見二人站在門口,嚴林手裏還抓着一個戳有笑臉貓标志的灰布袋子,就咯咯的笑了起來。
“你們遇到喵喵姐了啊?”
“喵喵姐?她是幹嘛的?”
看樣子朵朵應該知道對方是什麽人,傅宸趕忙問道:“朵朵你怎麽會認識她。”
“喵喵姐和你們一樣都是大好人啦,她總是把糧票丢到吃不起飯的窮人家門口,我家也收到過糧票哦,因爲袋子上有貓咪的标志,所以大家就叫她喵喵姐,有人說她是小偷,可哪有小偷會幫助别人的,哥哥你說是吧。”
恐怕這個喵喵,就是跳蚤市場裏最厲害的賊了,恐怕朵朵能安全往返市場,也和她脫不了關系。
“你說的對,她肯定不是壞人,好了,快回去陪你媽媽吧,我們一會就回來。”
不忍心打破朵朵對英雄人物喵喵姐的幻想,傅宸笑着讓朵朵回家了,而嚴林則根本顧不上什麽喵喵,四百八十公斤的糧票一張不少,隻要交回軍區,他下個月的津貼就算是有着落了。
“咱們趕緊回吧”
坐上吉普車,二人剛要發動車子,嚴林就奇怪的嗅了嗅鼻子,一扭頭,他指了指後座上的鮮花就笑着說道:“朵朵沒把花帶走,你花了那麽大價錢才買回來的東西,不會就這麽白白扔了吧。”
“不扔我拿去送誰啊。”
傅宸随口回了一句,卻沒想到就像點着了炸藥包,巴基炸炸嗚嗚的就在他腦袋裏吵嚷了起來。
“白癡,弱智,一輩子的LOSER!你們不是要去醫院嗎?大長腿還在醫院裏躺着呢,趕緊拿去送她啊,笨蛋,活該你一輩子都打光棍!”
聽完巴基的話,傅宸仔細一想還真是那麽回事,去醫院的話他正好能見到受傷的刀玉晗,看這一切湊巧的,全都趕在一起了。
隻是傅宸還有些奇怪,巴基到底是幹什麽的,當起老師時兇殘無比,生活中,卻又像個徹頭徹尾的神經病,完全沒個正行。
“這次本大爺就不跟你計較了,你要是再亂嚼舌根子,可别怪本大爺不客氣哦!”
得,惹不起還躲不起麽。
閉眼靠在椅子上,傅宸閉目養神不再說話,可他的心裏,卻沒有表面上看起來的那麽平靜。
話說,要見到刀玉晗了,自己怎麽還有點小心動呢?
“你個道貌岸然的僞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