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滾烈日下,炙熱的柏油路蒸騰出了肉眼可見的熱浪,橡膠輪胎滾滾向前,碾過地上腐臭生蛆的野狗和四溢橫流的臭水,兩輛步兵戰車在數輛吉普車的包夾中不斷前行。
道路兩旁,原本種滿景觀樹的路旁綠地此時已經被大大小小的帳篷蠶食一空,衣着褴褛,蓬頭垢面的幸存者們行屍走肉般癱坐在樹蔭下,隔着老遠,就能聞到一股很久沒有洗澡的馊味,聽到車聲鑽出帳篷,幾個目光兇狠的壯漢發現來的是軍車,立馬鑽了回去不再探頭。
戰車緩慢的在狹窄的道路上穿行,臭着臉将幹糧手遞手的交到尾随車隊前行的幾個孩子手上,看着他們狼吞虎咽的嚼着幹糧,阿旺的心裏就忍不住的有些難過,惡狠狠的瞪了跟在孩子們身後的那幾個壯漢一眼,見他們輕蔑的翹起了嘴角,鍾濤撸起袖子剛想上去揍人,就被孫文一把拉住了胳膊。
“不能去,他們也是平民。”
憤憤的甩開手,鍾濤惡狠狠的罵道:“他們算什麽平民?一群人渣,敗類!連出去找糧食的膽子都沒有,許他們欺負弱小,就不允許我替孩子們出口氣!?”
替一個被幹糧嗆到的孩子拍了拍背,十歲都不到的孩子啊,手掌碰到的地方盡是咯手的骨頭,阿旺本來就不是個鐵石心腸的人,摸水的時候發現包裏還有幾塊幹糧,他和聲細氣的對埋頭隻知道吃的小男孩說道:“沒用的,你教訓完他們,最後倒黴的還是這些孩子,來,慢點吃,叔叔這裏有水,你爸爸媽媽在哪,我再給你拿點吃的吧。”
小男孩怯生生的看着阿旺,憔悴的小臉一皺就要哭出聲來,可想到如果張嘴哭就沒法再吃東西,他吸了吸鼻頭又狠狠的咬了口幹糧,口齒不清的說道:“叔叔,我爸爸媽媽都死了,你把吃的給我吧,還有好幾個小朋友在餓着肚子呢。”
車旁正在發幹糧的大炮幾人沉默了,十幾個孩子見士兵們發食物的動作慢了下來,有些着急的就伸出了手,想從他們包裏再掏點吃的,手忙腳亂的捂住背包,二灰聲音都有些嗚咽了。
“别着急,都有都有,你們慢點吃,叔叔這裏還有吃的。”
“把吃的集中一下,一會找塊空地發給老人和孩子,記住,等他們吃完了咱們再走!”
恨恨地點了點頭,燒餅一溜煙就鑽進了車艙,車子前進的速度更慢了,看到有人發糧食,路旁圍觀的幸存者們紛紛從樹蔭下跑了出來,畏懼士兵們手中的槍,他們不敢上前,隻得吊在車隊後,向不遠處的空地走去。
見戰車的速度慢了下來,回頭一看情況,最前面那輛吉普車上的傅宸和侯江就跳下了車,走到戰車旁,看到畏畏縮縮的孩子們,侯江的臉一下子就黑了。
“侯隊長,你說咱們在外面也沒少搶糧食,怎麽現在還有那麽多人挨餓那?”
摸了摸靠在自己身旁的孩子,孫文無奈的對侯江說道:“這孩子告訴我,他們都是孤兒,别的我不多說,難道咱們連這口餘糧都沒有嗎?要是沒有,我這裏倒還有點糧食,等發完了再去報道吧。”
臉色發青,侯江憤怒的解釋說道:“我之前都是走南門回基地,這片區域一直都是警備隊的人在負責,沒想到他們下手居然那麽黑,你等着,我現在就去找後勤的人。”
腳下如生風,侯江轉身上車就催促司機加速開往指揮區,走到孫文身邊,傅宸怕煙氣熏到孩子,手指用力一彈,就把煙頭彈向了一個想搶孩子幹糧的壯漢。
不理會倒地壯漢捂着眼睛慘叫的聲音,從包裏掏出幾塊巧克力,抹了抹孩子哭花的小臉,傅宸笑着撕開了包裝袋說道:“小男子漢不能哭哦,來哥哥請你吃糖。”
“謝謝哥哥!”
欣喜的一口含住了巧克力,看起來還不夠上學年齡的小男孩歡喜的道了謝,眼角的淚水還沒有落下,可愛的小臉就甜的抿了起來。
“孫頭,那些克扣糧食的混蛋都該死。”
壓抑着憤怒說出這句話,傅宸摸了摸孩子油乎乎的頭發,而孫文則沉默的點了點頭,将小男孩抱了起來,雖然臉上帶笑,可他語氣,卻飽含唏噓的說道:“孩子是未來的太陽,而他們隻是一群趕都趕不走的蒼蠅,你看這孩子多可愛,我兒子也就這麽大,兩年了,我都快兩年沒回家了,本想着今年探親就能回去抱抱我的寶貝兒子,可現在,我連他們娘倆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你說,我這個爹是不是太不稱職了。”
不知該怎麽接話,傅宸感覺到了孫文内心的痛苦,孫文在春城守衛别人的家,而他的家,又有誰去守呢。
“其實你并不是真的想當兵吧。”
沒有去看傅宸錯愕的臉,淡淡一笑,孫文接着說道:“你不用想什麽托詞糊弄我了,咱們都是一條血路上殺出來的人,大家什麽性格誰不知道,看得出來,你天生就不是個喜歡被約束的人,又怎麽會主動往自己脖子上套鎖呢。
不過小傅啊,對戰友,你夠仗義,對弱者,你還有憐憫之心,這就夠了,有點追求又有什麽錯,我相信隻要把持住本心,你以後做的,絕對會比那些狗日的畜生們好。”
轉頭沖傅宸笑了笑,孫文歎了口氣,遙望遠處的基地說道:“哥哥我隻是個普通的大頭兵,也幫不了你什麽,但侯江是司令的心腹,你通過他進入軍伍也算是開了個好頭。
放心吧,哥哥我這次決定徇個私,都已經安排好了,念力,你的本事,這些事弟兄們都會爛在肚子裏,而你,隻需要把握好機會,安安心心的往上爬就可以了。”
“孫頭。”
該怎麽說,這時候說什麽都太過虛僞,傅宸沒想到自己的心思已經被孫文看透,他想解釋,可話還沒出口就被孫文打斷了。
“都别說了,你自己掌握好分寸就行,遇人遇事多一份小心,哥哥能告訴你的也就這麽多了,不過話說回來,你現在還是一連的人,我管你明天是多大的官,現在都必須聽我的,去,幫燒餅拿東西分了!”
“是,連長”
站穩腳跟敬了一禮,傅宸咽下了想要說的話。
不用說了,都不用說了,有孫文的這個命令就夠了。
看到傅宸挽起袖子加入擡物資的行列,孫文笑眯眯的抱着孩子站在一旁,和藹的沖小男孩問道:“你覺得那個哥哥是好人嗎?”
“是,你們都是好人,大大的好人!”
雙手比劃出一個大大的圓,小男孩咯咯笑着,孫文也跟着笑了起來。
是啊,都是好人,可好人在這個狗日的末世能活多久呢。
不知道傅宸能走到哪一步,孫文笑着看向了一連的兵,他隻希望傅宸不要忘記現在的心态,他相信,如果傅宸能走到最後,也許這日子,就沒有那麽難過了。
“你來添什麽亂,邊涼快去!”
笑着擠開傅宸,鍾濤拎起一袋食品就往戰車外面鑽。
“我來鎮場子,省的有人搗亂。”
意有所指的笑罵回去,傅宸接過二灰遞來的食品袋就站到了戰車門口,釋放出裹,他體外那銀色的霧氣團就像黑夜中的燈塔般顯眼,圍成一圈的幸存者見士兵中居然有覺醒者,下意識的就向後退了兩步。
見到車隊裏有覺醒者,幾個躲藏在人群中的壯漢就蟄伏着後退了,如果隻是尋常的大頭兵,他們還敢渾水摸魚,可有覺醒者就不一樣了,在戴面具的那幫人手裏,他們沒少嘗過覺醒者給的苦頭。
宵小退卻,不一會的功夫,車隊僅剩的百多公斤食品就士兵們分發一空,看着就地坐在路邊大嚼幹糧的老百姓,士兵們的心裏,多少都有些不大好受。
喇叭聲響成一片,站在車頂的二灰看到侯江火急火燎的帶着四輛運輸車趕了過來,這才踏實的跳下了車。兩車糧食兩車人,這下,應該沒人敢搗亂了吧。
也難怪他神經緊繃,被烏壓壓好幾百号人圍在中間,生怕有人搗鬼,他的神經,可沒大條到那個程度。
“趕緊去報道吧,老吳還在指揮部等着你們呢。”
“吳團也在?”
急忙沖押車的軍官回禮,孫文吆喝起一連的士兵趕緊上車,在侯江的帶領下火速往指揮區那裏趕。
“侯大哥,你說我會被安排去哪?”
前座的侯江扭過頭,看着李彪和傅宸打趣道:“按理說你們應該去高明向風暴突擊隊報道,不過他們快回來了,你們也不用白跑一趟,就先在指揮區住下吧,我估計你們可能會閑兩天,去研究院做一下測試,接着才會安排去向的。”
“去研究院?不去不行麽?”
聽到研究院的名字,李彪心裏老大的不願意,他恨研究院都恨到骨子裏了,哪會願意和白大褂們打交道。
“畢竟兩邊還沒徹底決裂,别緊張,現在的研究院可沒權利把你們扣下,隻是做一下身體素質和能力的測試登記,一個早上的時間就夠了,到時候我陪你們去,你就放心吧。”
也知道軍方出身的覺醒者對研究院到底有多厭惡,說實話,就連侯江他自己都很讨厭研究院的人,由己及人,各支部隊多少都被研究院強抓過人,能有好感才見鬼呢。
“這樣也好,就怕他們使絆子,我怕我會忍不住動手。”
靠回座位,李彪這才放下了心,可和他不同,傅宸卻很想見識一下傳聞中的研究院到底是個什麽機構,做做測試也無妨,反正他對自己現在的身體素質也沒個系統的了解。
“動手你也未必打得過啊。”
聞言一笑,侯江語重心長的對李彪說道:“不要小觑了研究院,之前他們到處抓人,家底還是很敦實的,在冊的覺醒者都有一百多人,裏面的那幾個保安隊長,實力可比你們見過的謝戰豪幾人強多了。”
“有那麽多覺醒者?”
不禁咋舌,李彪聞言愣了愣神,之前基地封鎖消息,他隻知道風暴突擊隊有三百多名覺醒者,而研究院的内幕,也就侯江這類人才能知道了。
“不過你也不用擔心,看小傅的身手,我估計加上風暴突擊隊的覺醒者,現在基地内能打赢他的也就二十幾人,有他在,你還用怕什麽?”
“我能跟他個牲口比?一天到晚都不歇着,變異喪屍都不知道殺了幾打,不說了,郁悶。”
抱着胳膊不理二人,李彪壓下帽檐就開始裝睡,拿他沒有辦法,傅宸苦笑着向侯江問道:“侯大哥你給我說說研究院都測些什麽吧。”
“身體素質方面就是力量、爆發力、耐力這些指标這些,而能力測試因人而異,并不會分出個三六九等,主要是爲了記錄能力的特點和運行方式,這一項主要是由蘇東陽負責,他以前是個瞎子,但能力卻可以看出能量的流動和運行方式,如果你有什麽絕活就别施展了,小心被他把底看透。”
細細提醒了傅宸要注意的事項,侯江還準備繼續說什麽,駕駛員就示意指揮部已經到了,又囑咐了兩句,侯江一馬當先下了車,迎上了站在指揮部大樓門口的幾名軍官。
“報告團長,一團一連奉命巡邏後返回,應到四十三人,實到二十九人,現有覺醒者一名,請您指示。”
看到孫文已經帶隊站好,李彪急忙跑回隊列,而傅宸才一下車,就看到軍官中走出了一名中校,不用想,那肯定是一團的團長吳金平了。
“稍息,你們辛苦了,嚴幹事,一連的安置工作就交給你了,老孫你跟我去彙報一下情況,還有那位覺醒者也留一下,其他人解散,诶?老孫這個小夥子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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