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紅耳赤的搔了搔鬓角的白發,李彪癱在椅子上不好意思的說道:“頭兒,我這不是覺醒了麽,能力也正好是治療方向的,就替趙哥治療了一下。”
“治療?我治你大爺!看看你現在的樣子,比我還老,我讓你治療!”
擡起軍靴在煙頭上扭了半天,孫文憤憤的直視李彪,擡起胳膊就作勢欲抽。
心知自己躲不開孫文的巴掌,苦笑着閉上眼睛,李彪等了一會也沒等到孫文的巴掌,才一睜眼,他就看到了孫文通紅的雙眼。
那雙虎目了滿是血絲,眼角,還有一絲沒來得及擦去的淚痕。
“孫頭兒。”
不忍再看,李彪低下了頭,飽含愧疚的歉聲說道:“我錯了,你别生氣了。”
“生氣?”
竟從孫文的聲音裏聽出了哭腔,李彪錯愕的擡起了頭,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一雙粗壯的手臂緊緊的抱住了。
“我很高興,臭小子們,我真的很高興。”
被抱住的感覺轉瞬即逝,李彪愣住了,一旁的傅宸也愣住了,眼瞅着坐回原位的孫文不再說話,鍾濤和二灰悶聲離開了車艙,而駕駛員雷子,則從自己的背包裏掏出了一個軍用水壺,默默地遞到了孫文手上。
狠狠地拽過水壺,扭開蓋子一聞,雙目血紅的孫文就沒好氣的瞪了雷子一眼,他沒追究雷子酒後駕車的行爲,沒說話,一仰頭就喝下了二兩烈酒,眼瞅李彪和傅宸正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孫文長呼了口酒氣,理了理心緒,終于開口了。
“你們還覺得我在生氣?”
對視一眼,李彪和傅宸都看到了對方眼底的錯愕。
見兩人沒有回答自己,孫文也不解釋,隻是将裝滿烈酒的水壺舉到了嘴邊,自顧自的沖傅宸說道:“我爲什麽還要生氣?你們做到了我最想做,卻從沒能做到的事情,覺醒了好啊,小傅你知不知道,一連有多少人羨慕你口中的覺醒,彪子現在覺醒了,即使回到基地後咱們分道揚镳,車隊也算有了一層保障。
謝謝你小傅,這一口我敬你,敬你爲一連所做的一切。”
伸手打斷了傅宸想要推辭的話,孫文高舉起酒壺,一扭腕又喝了一大口,随後将酒壺遞到了李彪面前。
“還有你彪子,這一口你必須替我喝了,喝完這口,我要你保證,從今天起你就是拼了命,也要保護好咱們連剩下的兄弟!”
不顧自己虛弱的身體,一伸手接過酒壺,李彪豪爽的猛喝了一口,酒精上臉,他蒼老的臉上浮起了片片紅暈,轉手将酒壺遞給了傅宸,李彪朗聲應道:“孫頭你放心,我知道該怎麽做!”
短促有力的應答聲在沉悶的車艙中不斷回蕩,接過李彪遞過來的酒壺,傅宸先悶了一口,随後放下了酒壺,真誠的沖二人說道:“這一口我不是爲了自己,孫頭,我這口是敬一連的兄弟們,你們是真正的軍人,我佩服你們!”
“你錯了,真正值得佩服的恰恰是你。”
接過酒壺晃了一晃,感覺烈酒還有一多半,孫文挺直了腰闆,毫不猶豫的再幹一口,接着平舉酒壺,鄭重的對傅宸說道:“我最佩服你三點,自從你覺醒,隻要是弟兄們的問題,你向來都是有問必答,沒有過半點保留,小傅,你是覺醒者,比我們強了太多,可隻要弟兄們有了危險,你永遠都是沖在最前面的那一個人,仔細想想,這幾天來你救了老趙,救了大炮,救了二灰,如果不是你,我們早就被變異喪屍殺了無數次,你明明可以抛下我們保護自己,卻從沒有半點私心!爲這第一點,就值得我敬你的仗義!”
話一說完,孫文就毫不猶豫的猛喝了一大口酒,不去看傅宸詫異的表情,他繼續慷慨激昂的說道:“第二點我敬你的膽色,還記的初見你時,你還隻是一個有點血性的普通學生,憑着一塊菜闆和一把砍刀,你狼狽不堪的逃到了一連,可你看看現在,短短一個星期啊,你就把我們遠遠的甩在了後面,讓我們這些人望塵莫及,爲這一點,我就必須再喝一口。”
本就疑窦叢生的心裏猛地一緊,傅宸已經隐約有了預感,往日豪邁的孫文絕對不可能這麽跟他說話,如果不出預料,最後那第三點,肯定會有問題!
果不其然,再喝一口的孫文突然停頓了下來,醉醺醺的打了個酒嗝,接下來說出的話,就讓傅宸心頭一涼。
“至于這最後一點那就是義氣,小傅啊,哥哥我看的出來,你是真心把我們當兄弟處的,但哥哥我說句實話,既然咱們是兄弟,你是不是應該幫彪子一把?
要我說這肯定是要幫的吧,你想想看,你和彪子都是覺醒者,而彪子是我們一連的兵,他覺醒了,軍區理應是要獎勵他的,可你比他強,如果你跟我們一起返回基地,彪子的獎勵就肯定比你差的多了。你的本事大,走到哪裏都不缺口吃的,可彪子不一樣啊,所以說哥哥我托個大,能不能麻煩你回基地後先别暴露自己的覺醒者身份,等彪子領完獎勵你再出手。要是實在不行,你就别跟我們一起返回基地了,你是覺醒者,肯定能想辦法溜進基地,到時候我們在營區等你,再給你接風洗塵如何?”
不用細聽,傅宸就明白了孫文話裏的潛台詞。
什麽獎勵,什麽義氣,孫文分明是要他在回到基地前離開一連。
傅宸怎麽可能答應!
詫異的可不止傅宸一人,聽完孫文的話,李彪的臉色就更差了,剛想插話,他就被孫文惡狠狠的瞪了一眼,躊躇不安的低下了頭。
“孫頭,你這是。”
想問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傅宸才一張嘴,就被醉态橫生的孫文打斷了。
“醉了醉了,雷子停車,小傅你先出去考慮一下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回去,我和彪子說兩句,你傳個話叫他們幾個帶隊的進來吧。”
哪還有平常豪爽的樣子,不待傅宸回答,孫文就扳起了臉揮舞着酒壺開始攆人了。
看了看開始手舞足蹈醉态十足的孫文,又瞥了一眼心虛低頭的李彪,傅宸沒有說話,扭開後艙門就臉色鐵青的離開了。
耳聽傅宸沉重的腳步遠遠離開,隔了半晌,車艙内才再次響起孫文壓低了的聲音。
“彪子,我這下算不算徹徹底底的過河拆橋?小傅聽完這些心裏肯定不會舒服,隻要我在加把勁,難說他就會離開了吧。”
疲憊的閉上眼睛,孫文靠在車艙邊默默地點上了一根煙,煙霧飄渺,李彪沒有接話,隻是眼睛紅了起來,看着躺在身邊的老趙一聲不吭。
離開了戰車,心事重重的傅宸就這麽頂着大雨,走向了不遠處戒備的士兵們。
這兩天來車隊裏的氣氛太古怪了。
默默回想起這幾天裏發生的事,經常三五成群小聲嘀咕的士兵,李彪覺醒時周圍衆人兔死狐悲的眼神,越靠近基地就越暴躁的孫文,還有得知傅宸覺醒時大炮說出的話,每一件事,都讓傅宸心頭憋悶的厲害。
這裏面一定有什麽秘密,是他還不知道的。
“哈哈哈,小蟲子,他們肯定是盯上你了,等回到那個什麽基地,你就會被他們抓起來研究了!哈哈哈哈,本大爺跟你說過無數遍不要随便相信别人,不要把自己的底牌告訴别人,這下你明白爲什麽了吧,不過你有本大爺撐腰,現在反抗還不算晚,殺光他們吧,你還有彌補的機會,趁着睡覺殺光他們,你做的到的!哈哈哈哈哈。”
巴基惡毒的埋汰着傅宸,這些天來,他魔音貫耳一般的唠叨就沒停下過。并不相信巴基所說出的話,可傅宸卻無言反駁,這一切都太詭異了,孫文隐藏的秘密讓他有些不安,傅宸不知道這個秘密到底是什麽,會不會真如巴基所說,一連的衆人是想把他交給科研機構切片,徹徹底底的研究一遍。
想到以前聽說過的人體實驗,傅宸周身一寒,身上立刻就抖起了無數的雞皮疙瘩。
不會的,他們不會這麽做的。
搖了搖頭甩去了剛剛升起的念頭,傅宸相信一連的士兵,他堅信,與他在血與火中拼殺過無數回的士兵們絕對不會害他。
雖然腦袋裏不再亂想,但心煩氣躁的傅宸還是有些燥熱的扯開了迷彩服的領口。他的衣服早就要不成了,身上這件還是孫文親手交給他的。
“大雨天的你不好好休息吓跑什麽?”
挎着槍,眼見傅宸走來,鍾濤小跑着就來到了傅宸身邊笑嘻嘻的打趣道:“看樣子你熱的不行?不是我說啊,你要是憋得難受趕緊找棟房子撸一把洩洩火去,别跟阿旺似得,見到漂亮妞就臉紅脖子粗的。我跟你說啊,基地的男人沒多少了,那女人可是越來越多,我們這些兵要遵守紀律,但你不一樣啊,就你這身闆這實力,回到基地揮揮手就有一堆美女等着你啊。”
“不用了,孫頭找你們開會,我去周圍轉轉,一會紮營地定下來了你們用老辦法通知我。”
勉力沖鍾濤幾人笑了笑,傅宸沒有多說,提着砍刀就沖進了夜幕之中。
“宸子有點不對。”
理了理袖口,鍾濤沒有理會小聲嘀咕的燒餅,一馬當先的就走向了步兵戰車。
“糊弄自家兄弟,晦氣。”
呸的一口濃痰吐在地上,二灰收起了臉上的笑容,低罵了一聲也跟着離開。
“誰說不是呢,這憋屈,老子甯願去跟喪屍拼命,都不想幹這鳥事。”
一行人罵罵咧咧的向一号車走去,四處警戒的其餘士兵也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說着話。透過狹窄的射擊孔,一道冰冷的視線望着傅宸離開的方向沉默不語。
“一會就紮營了,再喝口熱水取取暖吧。”
老王緩和的聲音從背後傳來,眼神的主人瞬間變臉,換上了驚恐未定的表情,他接過水杯就誠惶誠恐的顫聲謝道:“謝謝,謝謝大哥。”
直性子的老王最聽不得這個,眼瞅着幾名幸存者都裹着毯子瑟瑟發抖,便歎了口氣說道:“我姓往,你也别說謝了,碰上這狗日的世道是大家的不幸,你們能逃出來也不容易,一會到了紮營地,你們吃點熱乎的好好休息一下。”
“王哥好,我叫錢立,您就叫我小錢好了,這救命的大恩不能不謝,一會我們也去謝謝車隊的領導,還有那個因爲我們受了重傷的大哥,他傷的肯定很重吧,我們一定要給他磕幾個頭的。”
幸存者低聲下氣的話讓老王有些哭笑不得,他也沒想太多,笑呵呵的就謝絕了。
“謝就不用了,救助百姓使我們的責任,剛剛被喪屍抓傷的是老趙,他現在已經沒什麽大礙了,至于我們頭還在前面開會,等一會紮下營了你們再去照個面就行了。”
“沒什麽大礙?”
衣衫褴褛的錢立暗自咋舌,他可是看的一清二楚,那個就他們的傻大兵可流了一地的血,就算不死也肯定是個重傷,怎麽一轉眼就沒事了呢?
難不成是因爲那個冒綠光的覺醒者?
打定主意,錢立決定再從老王嘴裏套一點話,既然他們的身份是剛剛獲救的幸存者,那就隻有徹底裝成什麽都不懂的幸存者了。
“王大哥您就别安慰我們了,爲了救我們趙大哥肯定傷的不輕,您看我們一會去探望一下成不,還有那個會閃銀光的大恩人,他肯定是特種兵吧,哎呀那麽厲害的喪屍都被他幹掉了,我們一定要去謝謝他的。”
錢立一邊說這話,一邊從懷裏掏了包煙,整包都遞給了老王。
“行行,一會到地方我就帶你們去看老趙。”
錢立的熱情反而讓老王有些不好意思了,把煙散給其餘幾個幸存者,老王點了點頭,随後自豪的說道:“那個殺喪屍的小夥子叫傅宸,也是我們連的大英雄啊。”
“傅宸?”
牢牢的記下了這個名字,錢立欽佩不已的笑着,隻是在老王擡頭吐煙的時候,幾名幸存者的視線暗自碰撞了一下,接着都默契的沒有作聲,隻有錢立接着說道:“那肯定是大英雄了,王大哥,這傅小兄弟怎麽這麽厲害,我們連兩、三隻喪屍都打不過,他就能單挑那麽厲害的喪屍呢?”
“傅宸他可”話音一頓,老王若有所思的看了錢立一眼,接着突然轉過了話題沖錢立問道:“哈哈,你看我這光顧着跟你們說都忘記領導交代的了,你們怎麽會被喪屍追殺?這一片應該已經沒什麽幸存者了吧?”
有些心虛的瞥了一眼自己衣服上的名牌,錢立沒敢繼續追問傅宸的事情,轉而尴尬的說道:“是是,我們幾個都是銀行的員工,我是黑林區建設銀行的大堂經理,他們幾個是我們行的保安和職員,前段時間醒來以後我們就躲到了保險庫裏,實在餓的受不了了,才心一橫跑了出來,可沒想到一出門就碰到了那些煞星,多虧遇到了你們,我們才逃得一命。”
“哦?這樣啊,那行,我先去跟領導彙報情況,你們先休息休息,等忙完了,我再帶你們去見領導。”
老王說完就離開了車艙,見他離開,幾名幸存者剛想說話就被錢立制止住了。
“都閉嘴,待會再商量”
小聲的嘟囔了一句話,也不管其他幾人的反映,錢立假意疲憊不堪的縮起了身體,而其他幾人,也很有眼力見的閉上了嘴。
“草頭。”
離開了二号車,老王并沒急着離開,豎起耳朵聽了片刻,他招手喚來了一名士兵,在他的耳邊小聲嘀咕了幾句後,才忙不疊的跑向了孫文所在的一号戰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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