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作響的發動機正在運作,有些沉默的車隊緩緩前進。
盤腿坐在狹小的車艙内,伴随這低沉而有節奏“嗡嗡”聲,光膀子的傅宸昏昏欲睡。
傅宸的身後,把槍放在腳邊的李彪正小心翼翼的給他處理着傷口。
“我說兄弟,你剛才很猛啊!”
嘴裏叨叨個不停,李彪手上的動作卻沒有任何停頓,從丢在一邊的醫療包中取出酒精和棉球,也沒用鑷子,他挽起袖子就給傅宸消起了毒。
背後火辣辣的疼痛感将傅宸腦中的困意驅趕一空,微微一笑,傅宸無奈的笑道:“這不都是給逼出來的麽。”
“是啊,都是逼出來了,唉兄弟,你忍忍啊,我給你縫一下,口子不太深,縫好就沒事了。”
從醫療包中拿出縫合針,李彪一邊給傅宸縫合傷口,一邊繼續問道:“看你有點血性,以前是在道上混的?喔對了,我叫李彪,你叫什麽?”
很難對喋喋不休的李彪有什麽惡感,說實話,半個多月的孤獨生活已經快把傅宸折磨瘋了,熱情的李彪正好給他一個可以說話的理由,現在有人能陪自己聊天,傅宸自然樂意奉陪。
“我叫傅宸,還是個學生,前幾天剛從春城學院裏逃出來,沒想到大晚上的看不清路,就被喪屍追到這裏來了。唉阿兵哥,看你們殺喪屍的配合很是利索,城裏的喪屍都快被你們清剿完了吧?”
手頭一滞,彪子搖了搖頭,表情有些難過的說道:“這下你要失望了,這段時間我們的損失也非常大。我們的裝備還算齊全,孫頭兒也指揮的好,加上梁家村之前也被清理過幾次,所以我們巡邏起來還算輕松,但說到清剿喪屍,别說清剿了,我們到現在還沒踏進過主城區呢。”
“這麽嚴重?”傅宸吃驚的問道。
“應該是非常嚴重,你的運氣算不錯了,還能碰上我們,南市區和主城區的那些人就慘了,啧啧,到目前爲止,我都沒聽說有幸存者從那裏逃出來呢。”
縫好最後幾針,李彪利索的打上了結,也不管攤開的醫療包了,坐到傅宸對面後就遞上了煙和打火機。
“哦謝謝。”心情複雜的點上了煙,傅宸還沒說話呢,吞雲吐霧的李彪就接着說道:“你還不知道吧,我們軍區在北市區附近建立了一個幸存者基地,目前管理着春城近二十萬的幸存者。别看人不少,能扛槍的卻隻有一萬多人,扣除四五千名的新兵,光防守就很夠嗆了,哪還有功夫去管主城區裏的喪屍呢?”
“你們有坦克和裝甲車,還有各種各樣的戰鬥機,難道還收拾不了這些喪屍麽?”傅宸雖然心裏已經有了答案,但仍然不死心的急切問道。
深深的吸了一口,李彪眯着眼睛緩緩說道:“沒用的,先不說災難,哦不,就是這操蛋的末日讓所有的通訊設備全部報廢,搞的飛機隻能在機庫裏生鏽,電台隻能放在一邊生灰。
不提陸航團和空軍,我們步兵也沒好到哪裏去,清剿喪屍全部靠槍,步坦協作基本靠吼,再加上從二環開始,城區内的道路全部變成了豆腐渣工程,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好端端的路上全都是十幾米深上百米長的裂縫,别說重型裝備了,人像過去都要費老鼻子功夫。
可即便人進去了也沒用啊,一進二環,城裏到處都有稀奇古怪的變異喪屍,人去少了不夠它們殺的,人去多了其他地方有抓打不開,你說我們能怎麽辦?”
自嘲似的歎了口氣,狠狠抽了口煙,李彪接着說道:“你沒有見過那些變異喪屍,我們之前碰到過幾隻,有的跑的飛快有的力大無窮,數量多的時候連裝甲部隊都有去無回,更何況我們這些肉體凡胎的大頭兵。媽的,現實比科幻遊戲還無厘頭,天知道它們是從哪裏來的,不消滅它們,我們根本進不了城區啊!
可惜啊,本來基地裏有的是火箭發射車類的遠程武器,但那個狗屁副市長非說城裏還有很多活人,壓着不讓火力覆蓋,這下好了,他們在基地裏過好日子,就讓我們在外面拼命!”
惡狠狠的碾碎了煙頭,順着射擊孔丢出車外,李彪拍了拍褲子上的煙灰站了起來。
“你先休息一下吧,一會我們頭兒可能會過來找你,我先出去了,有啥事喊我就行。”
說罷,拉開步兵戰車的後門,李彪一貓腰就鑽了出去。
喪屍們也開始進化了嗎?
摩挲着巴基變成的手表,傅宸側着身體靠在了裝甲車上,心中消化着剛剛得到的信息。
在成建制有指揮的軍隊面前,普通喪屍除非擁有了壓倒性的數量,否則都不會給軍隊造成什麽傷亡。可事無絕對,再拖一久,等數量龐大的喪屍們全部進化,人類還能剩下多少立足之地?
想到這默默地揉了揉手腕,剛才的戰鬥雖然險象環生,但才一結束,傅宸就發現了自己與以前截然不同的地方。
體力的恢複速度比以前快了很多啊。
與之前在客廳裏幹掉三隻喪屍後就氣喘籲籲不同,距離戰鬥結束不過半個小時,傅宸的體力就恢複的差不多了。而那充斥在骨骼肌肉中的力量感,更讓他的心頭微微一跳。
在生與死間尋找念力,不過一場厮殺,身體就發生了這麽大的變化嗎?
感受着體内充沛的體力,傅宸沒功夫高興,因爲他明白這種變化所代表的意義。
如果這種程度的戰鬥都不無法找到念力,難不成還要主動去作死不成?
揣摩着當時的感受,傅宸一點點的剖析起了自己内心深處的想法,抽絲剝繭中,一個清晰的念頭出現了。
但凡生死之間,好像那股奇怪的力量都會出現!
摸了摸頭,細碎傷口被觸碰時酸麻的感覺讓傅宸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所謂生死之間尋找念,應該就是要尋找在生死存亡中,人注意力最集中時所産生的那個念頭。
那個念頭,恐怕就是尋找念的關鍵了!
既然有了門路,爲何不去印證一下。
恰在此時,步兵戰車停了下來,起身披上沾滿血污的外衣,傅宸若有所思的扭開了車門。
時間已經到了中午時分,略顯熱辣的太陽下,車隊中的每個成員都恪守着各自的職責,最前面的步兵戰車邊,李彪正亦步亦趨的跟着步兵戰車,和車上的孫文交流着什麽。
“頭,縫合完了,那個年輕人叫傅宸,是個學生,前幾天剛從春城學院逃出來,現在身體沒什麽大問題了,你就放心吧。”
“彪子。”
口中叼着煙卻沒有抽,紅紅的雙眼直視前方的道路,孫文目不轉睛地問道:“你能像他一樣将喪屍的腦袋踢成碎渣嗎?”
低頭看了看自己腳上的軍靴,李彪聳了聳肩,有些無所謂的說道:“我不知道,估計不行吧,頭你想多了,他隻是個學生,我給他縫合傷口時發現他的肌肉結構咱們一樣,沒什麽差别的。”
“彪子你别急,孫頭說的也沒錯,這事我也有同感。”
車子的另一邊,事發時最靠近傅宸的鍾濤也奇怪的說道:“之前我掃了一眼,被他頂死的那隻喪屍整個胸腔骨骼都碎完了,彪子,你确定他沒有腦震蕩?”
“不可能!我剛才一直跟他說着話呢,他頭皮上也就幾道細碎的傷口,也就出了點血,連淤青都沒有,怎麽可能腦震蕩呢。”笑眯眯的搖了搖頭,李彪笑着說道:“難不成你以爲他開了挂,還是練了鐵頭功?”
“滾一邊去”孫文沒好氣的白了李彪一眼,繼續問道:“濤子,你當時還發現了什麽?”
回憶了一下,鍾濤有些不确定的說道:“剛到他身邊的時候,我發現他皮膚的顔色有些不大對勁,整個身體都紅成熟螃蟹了,比阿旺的還紅!”
“滾一邊去,我那是天生的!”
懷裏抱着槍,狙擊手阿旺多吉沖鍾濤晃了晃拳頭,接過話頭說道:“我在瞄準鏡裏也看到了,那小子确實比我紅,臉紅的都快滲出血了。”
将手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描述拼湊起來,孫文沉默了片刻,随後沖幾人沉重的問道:“你們還記得老劉碰到速度型喪屍時的樣子嗎?”
戰車周邊瞬時沉默了下來,李彪有些煩躁的将頭盔取下拎在了手上,鍾濤抿緊了嘴唇,阿旺多吉盯着手中的狙擊步槍沉默不語,就連周邊聽他們說話的士兵們,也齊齊垂下了正聽八卦的腦袋。
“老劉死的時候,也是那個樣子吧?”
“劉頭兒。”
李彪低下了頭,腦海中閃現出一個并不魁梧甚至有些瘦小的身影。
“我記得,很像。”
戰車邊上,一個背着火箭筒的士兵低聲嗚咽道。
“劉頭的皮膚也紅透了。”
“那事兒不怪你,二灰,是咱們不争氣”
聽到孫文的話,車隊再次安靜了下來,除了槍聲,再沒有了别的聲音。
“好了,都打起精神來,老劉雖然走了,但他肯定不想看到咱們的喪氣樣,我想起來了,老劉抱着速度型喪屍拉響手雷的時候,他的皮膚,也是血紅色的!”
點燃了唇邊的香煙,将炙熱的煙氣全都吸到了肺裏,尼古丁滲入血液,有些恍惚的晃了晃頭,孫文仿佛又看到了那個沖自己大聲咆哮的血人,那人的面孔,他無比熟悉。
“停車,休整!”
右手成錘在車頂上敲擊了幾下,戰車緩緩的停了下來,孫文高昂着腦袋大吼了一嗓子,就飛快的縮進了車艙,不再露頭。
“馬勒個蛋的太陽,幹嘛那麽刺眼啊!”
靠坐在步兵戰車巨大的車輪邊,鍾濤擡頭看了看太陽後趕忙低下了頭,不待眼角的銀光滑落,就和周圍的其他人一樣,一邊罵罵咧咧的詛咒着刺眼的陽光,一邊死命揉搓着自己的雙眼。
才從停穩的步兵戰車中鑽出,傅宸就發現外面的氣氛有些不對頭了。
原本不甚嚴肅的車隊此時安靜的有些離奇。舉目望去,除了圍圈持槍戒備的十幾個人外,其他士兵都三三兩兩的縮成了一堆小聲的說着什麽。當他們發現了傅宸的目光,就立馬默不作聲的扭過了身體,那排斥的意思,置身其中的傅宸怎麽可能感覺不到。
“丢人的玩意,都給我爬一邊去!”
不遠處響起了罵罵咧咧的聲音,傅宸扭頭一看,就見一個面目粗犷的上尉正一腳一個的踹倒紮堆的士兵,見傅宸将視線轉到自己身上,上尉不緊不慢的又踹翻了兩個士兵,這才抖了抖衣服,笑容滿面的迎了上來。
“唉,你不再休息一下了?”
趕忙伸出雙手握住對方的手掌,傅宸沖孫文點了點頭,接着就感激的說道:“感謝你們的救命之恩,之前實在倉促,也來不及和您打個招呼,孫排長,真是不好意思。”
“你這話我不愛聽。”
孫文皺了皺眉頭,沉聲說道:“救助群衆是我們軍人的天職,你能在這樣困難的環境中生存下來是你的本事,跟我們救不救你沒什麽關系。好了,閑話不多說了,怎麽樣小傅,你的身體沒什麽問題吧?”
“就一點小傷沒什麽事的。”
将傅宸打量了一轉,孫文見傅宸身上确實沒什麽顯眼的傷口,這才哈哈一笑,豪爽的說道:“沒事就好,小傅啊,我們前天才從基地出來,還需要沿既定路線巡邏一圈,沒辦法單獨送你回基地去,要不這兩天你就跟着我們行動吧,有什麽需求你可以提出來,我們盡量滿足你。”
想起自己丢在車艙裏的**,傅宸苦笑着說道:“那就麻煩你們了,我有一個不情之請,您看能不能給我找一把刀,我之前的那柄已經頓了。”
“刀?哈哈哈。”
聞言一愣神,孫文爽朗一笑,随後忍俊不禁的說道:“鍾濤,鍾濤!看看這次配發的開山刀還有沒有多餘的,給小傅拿上一把!小傅啊,你之前殺喪屍的樣子像個爺們,我這輩子還是第一次見有人找軍人要刀用呢,我看好你,可惜槍我不能給你,按要求,除非你參加了搜索隊或者治安隊,有了證件,我才能給你配槍的。”
“治安隊?搜索隊,這些是基地裏的部隊麽?”傅宸有些奇怪的問道。
“沒錯,隻不過他們是警備隊的下屬團隊,跟我們軍方沒什麽關系。”
孫文點了點頭,拍着傅宸的肩膀向第一輛步兵戰車走去,邊走邊說道:“現在的基地百廢待興,需要我們做的事情太多,而單靠我們軍人根本忙不過來。爲了盡快奪回春城,也爲了搜集糧食,基地就新成立了治安隊和搜索隊,成年男性在接受簡單的訓練後都可以參加,這其中,治安隊負責基地内的的日常維護、巡邏,而搜索隊,則要離開基地外出搜集物資。
小傅,你要是感興趣,想多賺點吃的就加入搜索隊吧,可千萬别學基地裏那些混吃等死的家夥,明明都是長了卵子的大老爺們兒,卻天天窩在基地裏面吃救濟糧,晦氣,提起他們我都來氣。”
孫文憤憤的說着,也就在傅宸思考着要加入哪一隻隊伍時,去車艙内找刀的鍾濤也回來了。
抱着一個長條包,挎着一塊半人高的防暴盾牌,鍾濤将東西往傅宸面前一放,就大聲的彙報起來。
“報告孫排,這是你要的刀,我自作主張還給拿了一塊盾牌,你看成不?”
“你去忙吧。”
拾起地上的長條包,從裏面抽出了一柄半米來長的開山刀,彈了彈手中厚實的盾牌,孫文笑着對傅宸說道:“這也算給你配齊了。”
“謝謝孫排長”接過開山刀,傅宸想到自己的計劃,便連忙對孫文說道:“您看我能跟着你們一起殺喪屍麽?”
“殺喪屍?”已經轉身準備離開的孫文停下了腳步,扭過頭直視傅宸的雙眼,他沉默了片刻,随後不容置疑的沉聲說道:“那時我們軍人的事,如果我們都死了,你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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