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玉明又在村子裏租下了幾幢房屋,正在熱火朝天的改造之中,隻是,茶樹村的房屋本來就很稀疏,租下來的房屋最遠的相隔了至少一公裏。好在這些地方都通了基建路,晴天的時候,能夠開車過去。下雨天就算了,能跑拖拉機就不錯了。
茶樹村的拖拉機已經沒幾輛了,自從不上交糧谷,而且雙季稻改成單季稻,需要的化肥農藥也少了。現在需要拖拉機,主要是拉磚拉水泥。
随着茶樹村的青壯年外出務工,茶樹村的農業開始慢慢頹廢。如果繼續這麽下去,也許有一天,茶樹村的所有田地,會自然的退耕還林。因爲還在種地的農民已經越來越少。
陳銘田間,傾聽着打谷機發出的轟隆聲。
陳幫有家正在收稻谷。
陳銘二話不說,捋起褲腿就準備下田去幫忙。
“陳醫師,你就别弄髒腳了。民安兩口子回來了,就剩下這一點,兩下就打完了。”陳幫有連忙攔住陳銘。
“幫有叔,你也真是的,收稻谷也不喊我一聲。怕我飯量大把你家給吃窮了?”陳銘佯裝生氣。他雖然沒拜陳幫有爲師,卻有師徒之實。師父家有事,徒弟怎麽能夠不來?
“本來我是準備喊你的。結果民安兩口子昨天晚上到家。我總共就不到一畝稻田。哪裏還用得着你來勞動啊。最近醫院送了這麽多病人過來了,你也忙不過來。”陳幫有見陳銘有這份心,就已經非常高興了。
“民安哥怎麽回來了?你家要辦酒?”陳銘問道。
“沒辦什麽酒。現在不是村裏來的外地人越來越多麽?種在地裏的菜都能夠很容易賣出去。土雞蛋現在都是兩塊錢一枚了。土雞六十塊一斤。就算是地裏的小菜都值錢了。一把香蒜都能夠賣好幾塊錢。”陳幫有說起村裏的變化,臉上泛起了笑容。
運動康複中心給茶樹村帶來的不光是閑置的房屋都被租了出去,帶來的是翻天覆地的變化。連六七十歲的老人足不出戶都能夠賺到錢。
“這麽說,民安哥是準備回來了?”陳銘問道。
陳幫有點點頭:“民安媳婦已經在運動康複中心找了一份工作,每個月三千塊。雖然沒城裏打工賺得多,但工作輕松,而且還能夠照顧家裏。每天都是按時下班。正好可以管小孩。”
“那民安哥呢?”陳銘問道,如果陳民安願意,陳銘準備去給說一份比較輕松的工作。
“我準備回來搞大棚種植,專門種植反季節菜。将來運動康複中心建好了,對蔬菜的需求量會越來越大。我在沿海那邊,在大棚裏幹過。現在我們這邊集市上的反季節菜也不便宜。反正這地也是自己家裏的,投資也不大。先搞搞看。”陳民安說了說自己的想法。
“這樣也好。”陳銘點點頭,“你要是改變主意了,想進康複中心工作,跟我來說一聲。”
陳民安老婆王玉珍有些心動:“民安,要不你也去醫院工作算了,雖然工資不高,但勝在安穩。搞大棚很累人的。”
“不用不用,搞大棚也不是天天要幹活。我做慣了,搞大棚反而更自由一些。兩個人都去上班,就顧不上家裏了。”陳民安有自己的想法。
“嫂子,你就别爲難民安哥了。自己當老闆也挺不錯的。以後運動康複中心建起來了,咱們茶樹村也是寸土寸金,你家要是擁有幾個大棚,絕對是坐着賺錢。”陳銘說道。
“陳醫師說得對,民安自己有想法,就按照他自己的想法去幹。我看着我們茶樹村以後也不會缺一口吃的。隻要不懶,人人都有發财的機會。”陳幫有這一回也站在兒子這一邊。
其實陳幫有心裏還是想讓陳民安做瓦罐,但是不敢說出來,不然的話,不光是他兒子的老婆,還有他自己老婆都要跳出來跟他幹架。一把老骨頭非要給拆了不可。
“現在是幹什麽都賺錢。對了,陳醫師,上次你做的那一窯細活,還剩下一些沒放到集市上去賣掉。前幾天,我準備拿去趕集,結果被一個病人看到了,就問我瓦罐怎麽賣。我以爲他沒誠心買,就喊了個高價錢,誰知道人家價都沒還,直接買下了。就幾個茶壺,賣了好幾百。我去把錢拿給你。”陳幫有想起一件很開心的事。
陳銘連忙将陳幫有給拉住:“幫有叔,别去拿了,就當我孝敬你喝酒的。你知道的,我現在收入不低。”
“看不上這點了?”陳幫有笑道。
“不是看不上,是不該拿。不是你幫有叔,誰會這麽盡心的教我?”陳銘真不是因爲錢少而看不上,苦日子他經曆過。
“好好好,你有這份心,老頭子我就收下了。手藝隻要學精了,總有值錢的時候。可惜我這份手藝,現在沒人看得上眼了。”陳幫有是意有所指。
陳民安一聽就聽出味道來了:“爸,随你怎麽說,我也不會跟你去學做瓦罐。我可受不了那個罪。”
“你懂個屁。現在做瓦罐,誰還做那種大瓦壇子?都是做細活。幾個茶壺,有多重,做得再仔細,十分鍾就做出來了。我們這的窯要是做一下改造,燒出來的細活更漂亮。不比你種大棚更累人。我算是看明白了,有錢來咱們這裏做康複的,每一個缺錢的,隻要看上了眼,多少錢都一口氣拿下,都不帶眨眼。”陳幫有看似年紀大了,但不是老糊塗,他看得比很多年輕人還要更明白。
“爸,你怎麽知道這麽多?”陳民安有些不解。
陳銘也很是吃驚。
“其實我也是聽蘇支書說的。蘇支書找我們這些老瓦罐匠談話,說起城裏專門還有搞陶藝的,城裏的娃都跑去做瓦罐。”陳幫有說道。
“蘇支書想讓你們重新把瓦罐搞起來?”陳民安問道。
“嗯,不過是想讓我們做高檔精品瓦罐,不是做過去的那種酸菜壇子。”陳幫有說道。
陳民安被說得有些動心,但是他沒說話。
真要是一個小茶壺都能夠值幾十上百塊錢,做這一行利潤可比種大棚還要高。而且種大棚有多累人,陳民安是有體會的。俗話說一分地一畝田。說的是種一分地比種一畝田還要累人。種大棚可比種普通的地累人多了。
陳銘也沒說話。
王玉珍則在一旁催促:“趕緊幹活吧,待會天黑了。”
王玉珍是生怕丈夫被公公忽悠着去做瓦罐了。
茶樹村這裏有句俗話叫好女不嫁瓦罐匠,做瓦罐的天天躬腰駝背,時間一長,腰不行。而且平常沒穿過一身幹淨衣服,渾身泥漿,不體面。
以前村子裏都賺不到錢,做瓦罐是個好門路。現在不缺賺錢的路子,就沒人願意學做瓦罐了。别看城裏人搞陶藝,他們是做着玩,真讓他們做爲一份養家糊口的活計,有多少人能夠堅持得住?
“陳醫師,待會去家裏去,一起喝點。你民安哥剛回來,你們一起好好聊聊。”陳幫有說道。
“要得。”陳銘從地上撿起一根扁擔,挑起一擔谷子就往陳幫有家走去。
晚上,陳銘在陳幫有家吃了晚飯,酒足飯飽。陳民安将陳銘送到家。
“陳醫師,我跟你講句實在話。我曉得我爸的意思,他想讓我撿起他的手藝。其實我也有這份心思。但是我婆娘肯定是不同意的。你剛才也看到了。我到這把年紀了,也不想跟婆娘吵吵吵的。”陳民安說道。
“民安哥,其實你不要急着做決定。既然蘇支書來找幫有叔他們這些做瓦罐的老人,自然是對瓦罐這個行業做過了調研。那你就找她,去那些地方參觀一下,看看别人是怎麽做的,有沒有前途。你要種大棚,也可以,我可以幫你把地弄一下,賺錢也不難。”陳銘拍了拍陳民安的肩膀。一個男人夾在父母與老婆中間,其實很多時候也是挺爲難的。
“嗯,我明天去找蘇支書問問看。”陳民安暗自下定了決心。
蘇沫曦似乎早就料到村裏會有人找她問陶藝的事情,她那裏早就準備好現代化陶器工廠的視頻。别人是如何做出精美的陶器的。與這些地方相比,茶樹村的瓦罐生産雖然有很多先天不足。不掌握現代化工藝技術,而且沒有生産精品陶器的技術與經驗。但是茶樹村也有茶樹村的優勢。茶樹村有很長的陶器生産曆史,有代代傳承的制作瓦罐的技藝。非常适合小批量精品陶器的生産。而且,如今的茶樹村有一個得天獨厚的地理優勢。運動康複中心将會給茶樹村帶來一大批潛在的優質客戶。
陳銘第二天再次碰到陳民安的時候,陳民安神情激昂地告訴陳銘,他準備重操茶樹村代代流傳的舊業。
“嫂子同意了?”陳銘問道。
“你嫂子在蘇支書面前,哪裏是對手?被蘇支書三兩句話就說服了。”看來陳民安内心還是想子承父業的,不想看到父親唉聲歎氣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