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伏龍地宮陰山渡
香火隻供金佛殿,荒草何憐屍骨寒。世上常恐幽冥事,哪知亡魂厭人間。
說來也有趣,在這山的陰陽兩面,一面供着西方極樂,一面葬着地府幽冥,也不知是佛堂受了污濁,還是遊魂沾了聖光。
總之這大光明寺的後山絕不是什麽理想的觀光地,更不是夢幻的避暑莊,人還未到,心裏便已經怯了三分。
但文哥說的話确實讓人無法反駁,平時進山的路周圍有很多麻将館,這樣大張旗鼓的去肯定是不行的,除了後山,實在沒有别的選擇。
可我又突然想到,既然連山腳下的人都得防備,那山上的人呢,山上的人又該怎麽辦?
大光明寺在頭幾年還可以說是山野古寺,因爲一到了晚上,整個山頭都是漆黑一片,沒有一點星火。
但現在寺裏面可是還住着幾個和尚,和我這種诳佛之人當然不同,他們可都是實打實的敲經念佛。有時候擡頭看到山上因爲做素齋升起的青煙,都會覺得别有一番意境,至于他們是不是誠心禮佛,那倒不是我在意的事了。
隻是即便從後山到了寺裏,也難保不和他們接觸,到那時候又該怎麽辦?
大半夜的上山禮佛,是想要早登極樂嗎?到時侯出了岔子,還不是鬧得滿寺風雲。
可既然這事連我都能想到,郭逢安不可能沒有應對之策。還是說,這寺裏的和尚也都是他的人?
真要是這樣那也太邪乎了吧,那這郭家在巡嶺不說能隻手遮天,也得是手眼通天了吧!
不過再想便覺得不通,大光明寺裏的僧人是在頭幾年來的,具體時間不清楚,但依稀也有三四年了吧。
如果說在那個時候郭逢安就知道大光明寺别有乾坤,早早的埋下了伏兵,那他也不可能等到現在才動手啊!
按文哥的說法,伏龍地宮的秘密是在最近才揭開的,在這之前應該沒有人會想到它就藏在我們身邊,更不會想到一直空曠的寺廟會突然有了僧侶。看來這橫空出現的攔路虎,倒是一個棘手問題。
我想到這裏又回過神來,突然發現自己現在的姿勢很不雅,上身向前傾着,屁股已經離了座位,大腿也繃着,一副随時都要逃跑的樣子。
悄悄擡頭望了一眼,從後視鏡可以看見前面的司機表情木然,注意力全放在開車上,一點也不在意後座上的事情,也不知道是個性如此還是有所顧忌。
仔細一想,文哥說話也不防着他,想來是郭家做事小心,這一趟的司機用的也不是愣頭青。
我假意探頭探腦的望着窗外,借以掩飾自己剛剛的尴尬行爲。
真要說起來,就算是深山野墳對我而言也隻是平常物,隻是因爲天色的原因,才讓我有點一驚一乍的。
人們對于黑暗有着天生的恐懼,一到了晚上孤獨和脆弱都會被無限放大。
我記得有一次放假坐車回家,路上因爲發生了車禍一直堵着,到了大半夜才通車。車裏面也不開燈,隻能看到被車頭燈掃到的兩邊的樹影,慘綠慘綠的,很是滲人。
而且坐大巴和坐其他車是完全不一樣的感覺,因爲大巴裏面有足夠的空間,加上我沒有在車上睡覺的習慣,就隔着走廊盯着對面那張看不清的陌生的臉,然後就感覺自己是在一具會移動的棺材裏,莫名其妙地緊張起來。
我歪着身子看着窗外,這時候車已經出了街道,正開往“回字口”,兩邊已經看不見路燈,都是早早地就關上門的二樓平房。
回字口不屬于繁華街道,是在群山裏硬深深開出來的路,加上地勢不太平坦,雖然有很多房屋,但卻不夠熱鬧,隻能說風格還算獨樹一幟。
玩樂的人的不會到這裏來,自然就沒有開到深夜的商鋪,更沒有通宵達旦的喧嚣。
如果是在郊外還好,那樣至少不會讓人多想,但明明有着房屋,卻看不到一點燈火人煙,就像是在一片死城裏穿梭,要開往去人類世界的邊緣。
這種氣氛很壓抑,我們在黑暗裏局促地前進,連路也好像變得窄了許多。
我扭過頭看着文哥,他剛整理好背包裏的東西,正在拉拉鏈。
按我的理解,一般這種活帶的無非就是鏟子這種掘土工具,還有一系列的照明手段,以及一些必要的應急措施。
上次也是這樣,這麽大的包,到底是要裝些什麽。
我裝作不經意地掃了掃文哥的腰間,我知道在被衣服遮住的裏面有一截細長的竹筒,那東西被文哥藏得很嚴實,從不輕易示人,但卻是我唯一看到他用過的東西。
所以我很好奇他的包裏到底裝着什麽,是不是和上次一樣的什麽幽泉水之類的。
隻是先前文哥一直是兩手放在包裏搗鼓着,明顯是避諱着什麽,我要是再不識趣地湊上去看,那可就有讨嫌的成份了。
摸了一下兜裏的手電筒,不由得有了主意。這東西是我的“手段”,所以沒有拿出來過,文哥自然也不知道我帶了東西。我扭了扭胳膊,說道:“文哥,我用不用帶點什麽東西,兩手空空的不好吧。”
文哥想也沒想,說道:“不用了。”
說完他把包放到另一旁,然後擡眼看了看前面,說道:“快到了,等下了車再說吧。”
我癟了癟嘴,心說上次好歹還給了根棒子防身,沒想到這次得赤膊上陣了,就不知道我這個“和尚”道行夠不夠,能不能降妖伏魔。
不過聽文哥的意思,好像對這個司機也不是全然放心,我搓了搓手指,也不好再說什麽。
安靜地坐了一會兒,文哥說道:“到了。”
我聽到這話,明顯地感覺到車速慢了下來,擡頭一看,前面那輛車雖然離得很遠,但可以看見已經停了下來,然後旁邊有幾點星火迅速靠了上去。
車開近後我才發現是幾個蹲着吸煙的人,這麽冷的天還得在路邊吹風,也是不容易。
司機把車停在路邊,卻沒有下車,外面已經有人過來,從外面打開車門。
因爲隻有車頭燈,我也看不清楚具體長的什麽樣子,卻聽他說道:“前面的路不能開車,還得麻煩兩位走路上去。”
文哥點點頭,拍了我的肩膀一下,我趕緊起身往外鑽。文哥則回身拿他的包,這包差不多有半人高,那人見了連忙伸出手道:“我來拿吧。”
“不用了。”文哥說完一隻手拿着包,一隻手撐着座椅跳了下來。
等出來以後我才發現這是在一戶人家的院子裏,說是院子其實也不能算是院子,隻是門前一塊很大的空地,連通車路且沒有護欄,很方便用來停車。
這戶人家也是大門禁閉,不知道屋子裏有沒有人。旁邊有一條三米左右的路,用水泥攤得很平坦,向房屋後面延伸去,一直通到山裏。
我心裏奇怪,明明還有路走,爲什麽不坐車了,難道是擔心裏面沒地方調頭嗎?
沒等我再多想,先前車上的人已經走了過來,卻是楊道拐。
我這人其實是個臉盲,隻見了幾次的人根本認不出來。不過先前的幾個人裏,隻有他和郭家兩兄弟的年紀相仿,而郭家的人又很好辨認,所以雖然隻是第二次見面,我倒也能認出他來。
楊道拐也背着個包,笑着和文哥打了聲招呼,看他一臉的自來熟,也不知道到底和文哥關系怎樣。
不過一輛七人座的面包車卻隻下來他一個人,實在有些小題大做,回頭想想我和文哥的也是這情況,反正都是一路,大家一起不就行了,爲什麽要分開來坐車。
也許是包裏有些東西是不希望被其他人發現的?可是這包裏的東西都是郭逢安準備的,待會兒也是和其他人一起拿出來用,怎麽也瞞不住吧!
難不成是分開以後方便讓大家查查包裏有沒有竊聽器?可這裏面的大多數人都是真名真姓,真要反水了沒一個能脫得了關系,有必要這麽防範嗎?
可除了這以外,我也想不到别的原因。算了,也許隻是郭家的一種主事态度吧,覺得分散開來山上不那麽引人注目,沒必要再深究。
這時候楊道拐拍了一下我的胳膊,算是打過招呼,說道:“你叫唐僧是吧,哈哈,這名字真有意思。”
我趕緊叫了聲楊哥,文哥在旁邊笑了笑,沒有說話。
楊道拐道:“他們已經上去了,咱們也走吧。”
我心裏嘀咕了一下,心說我們也沒繞遠路,沒想到還落在後面了。
縮了縮脖子,跟在他們後面朝裏面走,沒走幾步就聽見身後有動靜,後頭一看卻發現那幾人全部都上了車然後調頭走了。院子裏空蕩蕩的,哪裏還有人影。
他大爺的,搞什麽,昨夜驚魂嗎?
我滿肚子的疑惑,但文哥又叫我道:“别看了,走吧。”
我隻能回頭繼續走,這條路是朝山裏走的,沿途看不見一點燈光,文哥他們也不打手電,隻能借着月光往前面走。
這是上坡路,周圍又都是農田,有些地方離着路面有一層樓那麽高,要是不注意就會摔到地裏去。
好在沒下雨,不然更看不到路了。
我們三個都不說話,走了一會兒,前面的黑暗裏突然朝我們這個方向打了手電,隔着很遠,依稀可以聽見有說話的聲音。
我眼睛一亮,心說終于趕上大部隊了。